容毓飛看到江月昭孤零零地坐在陰暗密閉的牢室內,身上的囚衣有些瘦窄,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繃得有些緊。她就那樣抱著雙膝弓身坐在那裏,麵上沉靜如水,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寥落與哀傷。


    容毓飛的心象被一隻手狠狠地攥緊了,他難以忍受這揪心的疼痛,衝上去一把抱起江月昭:“小昭,你受苦了!我帶你離開這裏!”


    語畢,抱起江月昭就往牢室外衝去。


    江月昭被他半抱半扛著,一陣心急,掙紮著就要從他懷裏跳下來:“相公莫要衝動!”


    容毓飛此時被一種憤怒支配著,完全找不到理智在哪裏。他將江月昭抱在胸前,心急地說道:“你怕我帶不走你嗎?不要說這大理寺的牢房,就是把你囚在皇帝身邊,我照樣帶你離開!我看不得你在這裏受苦!”


    “相公!”江月昭攀住他的肩膀,將臉靠在她胸前,“不要衝動。劫大理寺監獄是個什麽罪過,你應該清楚。我們不是兩個人,還有一大家子上百口人在呢。便是你今天劫了我出去,事情也不會結束的。倒不如平心靜氣地拿個好主意,跟他們公堂之前見分曉,把我從這裏釋放出去,才是正經。”


    江月昭到底是在法製社會熏陶出來的人,到了這種情況下,想到的仍然是依法辦事,她就差沒跟容毓飛說出那句:“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容毓飛卻沒有她那麽樂觀。他知道皇權大於天的道理,先不說什麽私通小叔子,謀害公主地罪名一旦坐實。江月昭便要受那剮刑之苦。


    不過江月昭的話到底有幾分道理,劫獄終究不是辦法。


    他將江月昭摟在懷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小昭,自從你嫁了我。就沒過幾天舒心的日子。我隻是恨自己無用,越是在意你,就越是傷害到你。這次更甚,居然害你進了牢房。小昭你放心,我一定會設法營救你出去。”


    任是誰被憑白地丟進這種地方,心中都會有些慌亂緊張的吧。江月昭也不例外。自從關進這間牢室,她就一直處在一種難以名狀的焦慮之中。


    如今見了容毓飛,她總算是略略安心一些。她拉著容毓飛在那張充當床榻地木板上坐下來。用鄭重的語氣對他說道:“相公,我在這裏想了一下午。既然是栽贓陷害,其中就必會有破綻。從小叔子那裏搜出來的衣物,是上次小冬拿去洗衣坊時弄丟了的,這件事小冬知道,洗衣坊的管事也知道,那管事的還差點兒因為此事罰了那個洗衣的小丫頭,你回去盡可找來那丫頭,問問當時的情況。還有那包毒藥,我總覺得有問題。你不妨從此處著手,好好查一下。”


    容毓飛點頭應下了,接著他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毒害公主地事是真兒和毓陽暗中做下的。確是屬實。隻不過因為公主針對你,才將這個罪名扣在你的頭上,暫時饒過真兒。此事如果在公堂之上坐實,內亂之罪不必再查,也可定你和毓陽一個謀逆大罪。因此你要切記,明日過堂的時候,千萬不可認供。你身份不同,又懷著身孕。想來大理寺的人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對你用刑。隻不過…毓陽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我記下了。”江月昭聽到用刑,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兩個人又商議一番,便有周伍德在門外輕聲催促。容毓飛無奈,隻得叮囑江月昭切勿憂慮,一定要保重身體。方戀戀不舍地出去了。


    出了江月昭的牢室。容毓飛又去探望容毓陽。


    那容毓陽錦衣玉食十幾年,到底是沒經過事的。見了容毓飛,撲過去就開始哭鼻子。容毓飛見他又怕又愧的樣子,也不好責怪他,隻好一番勸慰,讓他安心聽話,一定想辦法救他出去,他才稍稍安穩些。


    容毓飛又囑咐他,公堂之上,切不可認罪畫供,吃點兒苦頭也要挺下來,否則不但救不了他,連累著江月昭也會被定罪。


    容毓陽一聽說吃苦頭,渾身止不住地哆嗦。好在他心裏還是知道輕重的,勉強點頭應下了。


    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周伍德就走了進來,陪著小心對容毓飛說:“容公子,不能再呆了,要是遇上寺正大人前來巡察,在下就有麻煩了。”


    容毓飛也知道不能久留,安撫了容毓陽幾句,就起身離開了。


    他出了大理寺的監獄,匆匆地回到容府,欲將探獄地情況稟明容尚天和老太君。誰知他剛到府門口,就有容祥從門內迎了出來,上前跟他說道:“大少爺先不要進府了,八王爺已經遣來好幾撥人相請了,十萬火急的樣子,大少爺還是快去一趟吧。”


    容毓飛心知八王必是得到消息了,他掉轉馬頭,打馬便往八王府而去。


    八王府的內堂,八王爺、八王妃、朱爾衡正坐在那裏,等著容毓飛的到來。


    八王爺一向和善可親地一張麵孔,此時也布滿陰霾。


    王妃手中捏著帕子,不住地擦著眼淚:“你瞧你們老朱家養出來的這位公主!哪裏還有點兒公主的樣子?簡直就象個市井潑婦,無賴到極點!偏偏又是個沒腦子的,讓那個淑貴妃挑唆著,什麽歹惡奸滑的事情都幹出來了。真是作孽,小昭還懷著身孕呢,挺著個肚子,就進了大理寺監牢裏了,這要是驚了嚇了…”


    王妃越說越難過,忍不住抽泣起來。


    八王本來還想斥她口沒遮攔,見她這樣,也不好說什麽了,隻能長歎一聲,繼續沉默。


    朱爾衡抿著雙唇,劍眉緊蹙,坐在旁邊低頭不語,內心卻如同油煎火灸一般。此時他心裏著急的事情,不僅是江月昭身陷囹圄這一件事,還有另外一件事,是他在得知江月昭被大理寺帶走之後,一時情急犯下的錯誤。


    今兒中午,江月昭還未被帶離容府呢,朱爾衡這邊就很“及時”地得到消息了。


    彼時朱爾衡正閑來無事,在書房中作一幅畫。聽到來人稟報後,他腦袋裏“轟”地一下子,丟下手中的畫筆,急急地奔了出去。


    真正是關心則亂!


    朱爾衡向來以處事沉穩而被人稱道。當初二王奪嫡,那裕王步步緊逼,鋒芒畢露,朱爾衡卻泰然自若,以守為攻。那時裕王因為找不到他地破綻,急得抓耳撓腮。


    可眼下,因為牽涉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因為得知那人身陷險境,他一下子變得焦躁起來。大理寺監獄是個什麽地方,他身為太子當然清楚。他一想到江月昭那麽一個嬌貴可人的女子,被丟進那樣一個地方去,就如同有百爪撓心,鬧得他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呆在那裏,一定要接她出來!


    就是這樣一個念頭,驅使著他一猛勁兒地就衝進了鎮西大將軍府中---依他當時的想法,既然是大理寺帶走了人,那麽找大理寺卿要人是最方便直接的辦法。


    當袁世章看到太子朱爾衡麵容焦灼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在心底裏偷偷地笑了---到底是親兄弟,裕王對他這位太子弟弟的秉性還真是了解得挺清楚。估計那位大少奶奶人還未帶到大理寺呢,這位太子就已經衝過來了。


    袁世章客氣地上前請安,將朱爾衡讓進了客廳之內。


    那朱爾衡一時衝動,不加思量便來找袁世章,見了他方覺自己此舉大為不妥。


    其一,不管此事暗中有何貓膩,既然大理寺公然前去拿人,程序上必是找不出錯處地。他這樣貿貿然地來要人,未免有幹涉大理寺辦案之嫌。


    其二,他與江月昭到底不是至親關係。江月昭身為他人妻子,由他一個無關緊要地人來詢問,說出去也會惹來不少閑言碎語吧。


    想至此,他臉色不由得緩和下來,在廳內坐定之後,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惦量了一下方說道:“我剛從八王爺府上過來。我皇嬸聽說喜樂郡主出事了,急得差點兒背過氣去。聽說是大理寺拿了人,就催著我給她打聽一下。我想大理寺的事情,沒有人會比袁大人知道得更多吧。不知喜樂郡主所犯何罪?還望袁大人告知一二,我好向皇嬸複命去。”


    那袁世章聽了他這一番話,趕緊客氣地回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因為家母近日身體違和,我告了假,已經好幾日不曾去衙門裏了。太子所問之事,下官目前還不知情。”


    朱爾衡一聽他說袁老夫人身體欠安,出了禮貌,不得不問一句:“怎麽?袁老夫人身體不適嗎?”


    袁世章歎一口氣,搖頭說道:“唉!宿疾難醫啊!眼見著越來越重,我這個當兒子地卻束手無策,真真是憂心如焚啊!”


    朱爾衡見他這樣,隻好順著說道:“可請了太醫來看?太醫院裏那麽多的名醫聖手,總能想出個好方子吧?”


    袁世章一聽他這話,心中暗喜:還真是越說越上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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