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都不怎麽生病的……”


    他抬頭,看著我,認真地聽。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等到我爹娘去世,爺爺跑去雲遊天下之後,我反而生病了。隻可惜,那時,已經沒有人會在我身邊照顧我了。”我笑笑,“所以,你是第一個為我煎藥的人……”


    那樣四目相對,卻沒有尷尬的感覺。


    “現在,還是第一個喂我喝粥的人……謝謝……”


    他垂下眼睫,“是我傷你的……”


    “內疚啊?”


    他抬眸看著我,點了點頭。


    “那好,”我費盡力氣伸手,拿過他手裏的瓷匙,“這些粥你幫我吃掉,就原諒你了~”


    他愣一下,隨即笑了,“不行。”


    “可是,很痛啊。”我努力地博同情,“你八我二?”


    他搖搖頭,拿回我手裏的瓷匙,“張嘴。”


    “嗯……好痛。”假裝一下好了。


    他歎口氣,“一半。”


    “七三。”各退一步噢。


    “六四。”


    好像是不能再討價還價了……“六四就六四。”我吞下瓷匙裏的粥,“換你!”


    他一臉無奈的笑。然後,有些猶豫地舀起一匙粥,喝下。


    “六四,還有一口。”我一邊小心地咽粥,一邊惡狠狠地提醒。


    他看了看我,認真道:“是半口。”


    “……”無言了。“前麵我喝的不算嗎?”


    “不算。”


    “啊?呃……好痛噢……”


    ……


    淵源


    見到刃二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除了有想揍他的這個念頭之外,什麽都沒有。那種感覺,簡直逼得我差點跳下床。


    “江姑娘,傷好些了嗎?”他謙和有禮地笑道。


    不理他。


    “看江姑娘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大礙了。”他笑笑,找張椅子坐下。


    “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打發他!


    他依舊笑著,“江姑娘是為我帶走小七的事生氣?”


    ……被看出來了?想想也是啊,當初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客路一定不會走的。幹嘛要拖著客路做這種壞事?還要被什麽“白虎堂”追殺……可惡!


    “是又怎麽樣?”我瞪著他,咬牙道。


    “江姑娘是誤會我了。小七不是因為我才走的……”他端起一杯茶,“……是因為姑娘你啊。”


    什麽意思?不懂。


    “不過,若是早知道姑娘你就是銀梟,他也不用走了吧。”


    更加不明白。


    “其實我今天過來,是要向姑娘請教一件事……”大概是知道我不明白,刃二自己換了話題。“姑娘應該已經知道,這個小鎮裏有很多‘聖教’的人吧。”


    何止是多啊。而且還是竟是些奇怪的人。


    “實不相瞞,這個小鎮就是‘聖教’的分舵……或者,說是總壇更合適吧。”他啜口茶,笑笑,“大隱隱於市,這個小鎮裏可是藏龍臥虎……隻是,我不明白,‘銀梟’與‘聖教’應該是沒什麽關係才對。為什麽他們會護著你,甚至極力阻止我們帶走你。”


    “他們?”誰啊?


    “嗬嗬,姑娘真的不知道?鎮上有名的‘花月春風樓’,裏麵的姑娘不僅漂亮,而且個個是‘朱雀堂’的高手。還有,姑娘店裏的那個小哥,昨天看他的身手,應該是‘白虎堂’裏的佼佼者……”刃二的眼神幾乎是要把我看出洞來,“我實在是不明白,姑娘究竟是什麽身份,竟能令這班高手舍命相護……”


    真的嗎?花月春風樓,是這樣“凶險”的地方?還有,客憶他……


    “他們,是這樣的人嗎?”我不由自言自語起來。


    刃二皺了皺眉。“怎麽,姑娘不願意告訴我?”


    不是不願意,我自己還沒想通好不好!突然之間,我身邊的人都變得怪怪的,該驚訝生氣的人是我好不好!


    “江姑娘,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吧?”


    這句話,聽著就是威脅……可是,威脅也沒用啊,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門突然開了。客路站在門口,手裏端著藥。那種殺氣,連我這種麻木的人都能感覺到。


    刃二立刻起身。“江姑娘沒事,我就放心了。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拜會。”他寒暄了一下,轉身離開。


    客路看著他,一臉的冰冷霜寒。


    刃二笑了笑,出門。


    轉而看著我的時候,客路眼神裏酷寒瞬間消融。


    “你回來啦。”我笑著開口。


    客路走過來,關切地開口:“他……沒做什麽吧?”


    “沒有。”我拿過藥碗,“你要是再晚點回來,我大概就要跳起來揍他了!”


    “揍他?”客路不解。的確,“沒有”和“揍他”之間的聯係不是很緊密。


    “嗬嗬,因為,他把你拐跑了。”我抬頭看著他,“我很記仇的!”


    客路不禁笑了。他蹲下身子,讓我可以平視他。


    “別和他動手。”他的笑還留在眼睛裏。


    “怕我不是他的對手?”藥好苦。


    “嗯。”客路接過我手裏的空碗,“他的功夫在我之上,你會吃虧的。”


    “我應該也蠻厲害的吧?”至少唬住了很多人不是。


    他又笑了,“你的招式奇詭,即使是絕頂高手,在三十招之內也絕無法勝你。可是你沒有內力修為,久戰之後,你就會屈於劣勢。”


    三十招。……怪不得當年“銀梟”會輸給我,原來如此啊。說起來,這套槍法是爹教給我防身的。但是,那時我還小,學的招式不全。後來,爺爺也教過我一些防身之術,加上我自己加進去的亂七八糟的招式,沒想到還挺不錯的嘛……


    “這樣……那,和我交手的時候,你讓了我多少招?”突然就是想問問他。


    “……”他看著我,“不清楚,我沒算過……”


    打擊。是不是都不屑去算了……


    “那你就是沒盡全力了。”


    他點點頭。


    “你不怕我下狠招,殺了你啊?”事先聲明,我可不知道對手是客路。而且,雖然我是沒有殺過人。但是,人有失手嘛。


    “你若是殺了我,就好了……”他看著我,這樣說。


    我沒聽錯吧?他這是自責嗎?其實,我也沒有傷得多重啊……


    “你胡說什麽呢。”不知怎麽的,突然為他擔心起來。他這樣的性格,和“刃”的作風好像不太像呢。他,過得很辛苦吧。


    他輕輕搖頭,“我這種人,死有餘辜……若再有下次,不要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我們之中,到底是誰對誰手下留情啊?


    “這話,該我說吧。”我看著他,同樣認真道。


    他不解。


    “你不是忘了吧……”我伸手,執起他的右手。掌心裏,還有淺淺的傷痕。“你救過我一命。不要說傷我了,殺我都可以。”


    “……”他本想說什麽的,但是我還沒說完呢,不能讓他插嘴。


    “不過,這次算你倒黴。誰叫你傷了我,這個大恩我就不報了。你沒意見吧?”


    “不能這麽算。”他開口,反駁。


    “啊?哎,施恩不望報的道理你不懂啊?才占你這麽點便宜,不要那麽小氣啦~”


    “我不是說這個。”他皺起眉頭。


    “那你是說什麽?不要啦,我很窮的,這麽大的恩,我報不起的啦~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不然你再刺一刀好了~”就是要裝傻,就是要讓他有理說不清。這樣,他就暫時不會自責了吧。


    看著他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呢~有時想想,欺負他真的蠻有樂趣的~


    大概是開心得太明顯,他緊蹙的眉頭展了開來,臉上有了一種微惱的笑意。“你……”


    “我什麽?”我故作不解地看著他。


    他側開頭,“真是的……”他的語氣裏,有淺淺的笑意。


    嗬嗬,好像已經不去想死不死的事了。就是嘛。活著不好嗎?整天殺來殺去,把命不當命看。“蒼龍堂”真不是個好地方!還有那個“聖教”,越聽越像邪教的說!


    “能問你件事嗎?”有些話一直想問,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問……但是不問的話,會後悔的吧。


    他點點頭。


    “你為什麽離開醉客居?”


    他移開視線,沉默。


    我執著他的手,笑道:“這雙本可以名動江湖的手,留在我的店裏磨豆漿,委屈了?”


    “不是……”他立刻辯解。


    “那是因為我不給工錢?”


    他突然深深地看著我,讓我沒辦法再胡說下去。


    “我……從小被‘聖教’收養,訓練成為‘刃’。我還沒學會寫字的時候,就學會了殺人……是你讓我知道,我的手,除了拿刀,還可以做別的事……”


    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事。聽起來,讓人覺得心疼呢……


    “何止是‘可以’。”他是不是低估了自己?“你做的豆漿可是鎮上的一絕,你一走,我的生意都冷清好多~”


    他笑了,發自內心的快樂。


    “那為什麽要走?”我想知道。聽過刃二的話之後,就更想知道。


    “我終究是‘刃’……留在那裏,對誰都不好。”


    “誰說的?”那是我的地盤,好不好該由我來定吧!對了,客憶好像是“白虎堂”的人,難道……“是因為客憶?”


    他搖頭。


    “……是因為我?”刃二這麽說過呢。


    他抽回自己的手,開口:“等你的傷好一點,我就送你回去。不要想的太多了……”


    這樣是轉移話題吧。


    “告訴我。”如果不刨根問底的話,他一定不會回答的。


    他卻還是沉默。那種沉默讓我傷心起來。為什麽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自己一個人承受呢?我真的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嗎?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好像是有很多人來的樣子。


    進來的人,是一個清秀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隻是,他的神情讓人不由心生畏懼。他的眼神裏,什麽情緒都沒有,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有種,行屍走肉的感覺……


    “主上。”客路起身,恭敬道,語氣裏混著驚懼。


    “嗯。”


    這個人大概就是“聖劍”了。真的像是劍一樣,完全沒有人的感覺。


    幹嘛一直看著我?我們不是很熟吧……


    “這就是你們帶回來的人?”他的聲音,一樣的死氣沉沉。但是那種沉緩深邃,倒是蠻好聽的。


    “是。”站在他身邊的刃二回答。刃二的表情也怪怪的,好像,遇到了什麽突如其來的事。


    有點奇怪呢。如果是“聖劍”要見我,那麽把我拖過去就是了。以他的身份地位,為什麽要親自來?


    他走過來,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主上!”客路立刻擋在了我的麵前。


    “別緊張,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聖劍”笑笑,卻依然透著木偶般的麻木。


    他看著我,開口:“你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又轉頭看著客路,“倒是你,這樣傳內力給別人,真氣耗損得太厲害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這個“聖劍”不是什麽壞人。


    “她對你來說,很重要?”“聖劍”鬆開我的手,轉而對客路道。


    客路點了點頭。


    隻是點頭,我為什麽又會覺得高興呢?我傷的好像不是頭吧?為什麽最近的想法怪怪的?


    “聖劍”看著客路,依舊是漠然地開口,“你當初以脫離‘千刃眾’為條件,助我反叛。現在肯再回來,想必也是為了她吧……”


    在客路的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


    “既然離開了,就不該再回來。”“聖劍”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屬下願為主上效力。”不明白,客路為何要這樣回答。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不動她,你就會為我效力?”“聖劍”的笑裏,絲毫沒有愉悅。


    “是。”


    那時的我,終於有些明白了。當初,刃二究竟對客路說了什麽。還有,那時,客路畏懼的原因。……刃二放在我肩上的手,對他來說,是那樣可怕的威脅嗎?……


    “我懂了……”“聖劍”重又轉頭看著我。突然,他的眼神裏有了一種莫名的神采,原本死水一般的平靜裏霎時有了漣漪。


    幹嘛用那種好像認識我似的眼神看著我?我不解地看著他,是我多心嗎?那漣漪裏有一種複雜的情緒。難道是為了客路?可是,跟他剛才的發應差太多了吧。


    “小姑娘,你叫什麽?”他開口,聲音不複原來的漠然。


    “江汀。”雖然不知道他這麽問的用意,我還是很老實地回答。


    他的眉立刻皺了起來。“你姓江?”


    很奇怪嗎?


    “江城是你什麽人?”他冷冷地看著我,真的蠻可怕的。


    “你認識我爹?”後悔了。這種情況,我是不是應該說“我不認識江城”比較好?


    果然,他當即笑了起來。我真的很難想像,像他這種人,會那樣笑。“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在說什麽?


    下一個刹那,我便愣住了。


    他單膝跪下,用一種恭敬但卻邪佞的聲音道:“‘聖劍’拜見少尊。”


    少尊?什麽少尊?我看看四周,眾人正用同樣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主上,她是?”刃二走過來,問道。


    “見到少尊,還不行禮。”“聖劍”抬頭看著我,笑道。


    眾人立刻同樣跪下,“拜見少尊。”


    到底是什麽啊?


    “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


    “聖劍”站起了身子,俯視著我,“我沒有認錯人。”他笑笑,“你的爺爺江寂,就是我們聖教的教主……你是‘聖尊’的孫女,自然就是少尊了。”


    爺爺是聖教的教主?假的吧?


    “看來,少尊要在這裏多留些日子了……”“聖劍”笑著,那種漠然又回到了他的眼睛裏。


    漸漸的,開始覺得,我好像已經扯進了一件大事裏了……


    紅線


    突然之間,我變成了上賓。所有的人見了我,都恭恭敬敬地行禮,喚我少尊。隱隱約約從刃二那裏知道,原來,他們“千刃眾”到這個小鎮來,就是為了找出那個“神龍不見首尾”的“聖尊”。聖尊是聖教教主的稱呼,普通教眾根本不能謁見。而“聖劍”卻知道得很清楚,他知道聖尊是誰,也知道他的本家在哪裏。


    ……那個聖尊,竟然是爺爺,我還是不能接受……我是知道爺爺的功夫不差,行事也蠻奇怪的,可是,是聖教的教主這種事……根本就沒有聽過啊!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每天都過著平凡無奇的日子。突然說我是“少尊”,我怎麽能接受……


    還有,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的話……一直照顧我的月姨,從小就疼我的祁鋒爺爺,還有很多很多在我身邊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對我好的呢?難道,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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