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人?上次我來這裏扮姑娘也沒穿得這麽……


    還在想著,月姨就把我拖了出去。接著,姑娘們就嬌笑了起來。


    “看看,汀兒姐姐這一打扮呀,奴家是女人也忍不住動心啊~”小竹過來,搭著我的肩。


    這是不是叫睜眼說瞎話?我有幾分姿色,我自己還不知道嘛!


    “嗬嗬,小汀,你要是嫁不出去,就到這兒來好了,絕對是紅牌啊~”洛兒說完,自己就笑得前仰後合。


    “死丫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月姨笑罵道。


    嘖……臉丟大了。我瞥了瞥一邊,客憶一臉笑意地衝我揮手;而客路的視線一觸及我的,就立刻移開了。呃……丟人啊……


    “好了好了,還不招呼客人!”月姨一開口,姑娘們立刻散開,清楚地看見,她們中有大半的人跑向了客路,拉拉扯扯地好不開心。


    今天花月春風樓也歇業,沒有別的客人。真是談笑有美女,往來無男丁。客路他們,應該頂得住吧……


    “汀汀,坐下吧。”月姨拉著我,讓我坐下。


    內室裏鋪著軟軟的毛毯,席地而坐,讓人不禁覺得溫馨。


    “姑娘們,今天可是有貴客,你們要把自己的絕活都亮出來噢~”月姨朗聲道。


    姑娘們立刻嬌笑著,奏樂的奏樂,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熱鬧得不行。


    “來嘛,再喝一杯嘛~小路~”


    旁邊,小湘正一臉媚笑地端著酒杯。而小玖的人都快貼到客路身上了。其他姑娘也不甘落後,拿著水果的,挾著菜的,捧著酒壺的……三宮六院的情勢也不過如此吧!


    “好厲害啊,小憶~”


    另一邊,客憶正表演花式切梨法。他手裏握著水果刀,隻是輕輕揮兩下,梨就被去皮去核,還像蓮花般盛開在盤中。功夫,原來還可以拿來雜耍……


    好像,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呢……這麽熱鬧,我為什麽卻覺得寂寞呢?


    “來玩骰子吧!”洛兒走過來,笑道。


    “哎?”


    “輸的人罰酒!”姑娘們立刻應和。


    我看是想找機會灌醉我的夥計,然後為所欲為吧?拖上我,來掩飾自己邪惡的用心嗎?


    “姐姐和我們一幫~”小竹立刻拉上我。


    哎?這又是為什麽?


    洛兒別有用心地笑著,伸手擲骰子。


    “大還是小?”她抬頭,笑望著客路和客憶。


    “當然是……”客憶笑著,一臉的胸有成竹。


    “慢著。”洛兒看了看我,“我們這兒輸了,都是小汀喝酒噢。你們想想清楚~”


    呃,原來……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假。


    客憶的眉挑了挑,笑道,“是小。”


    洛兒抬手。三枚骰子,四四六,十四點,大。


    不是這樣的吧。我看看客憶。客憶也看看我。然後拿起麵前的碗,遞給了客路。


    客路看著他。


    “我還是小孩子,喝酒這種事,不太適合我。”客憶笑道。


    客路不多說什麽,接過,默默地喝完。


    “再來!”


    不是真的吧!客憶你喊得那麽大聲幹什麽?


    接著,是連輸五六局的慘狀……怎麽可能一局都不贏啊?難道,客憶的耳力真的那麽好?


    這樣喝酒,不會有事吧?“客路,你還好吧?”


    客路放下碗,拭了拭唇,“嗯。”


    真的?


    “好了好了,要開了噢~”洛兒的聲音,略透著興奮,居心叵測啊~


    “慢!”我伸手,阻止正要回答的客憶。“小!”


    洛兒看著我,眼神裏分明有責怪。她不情不願地打開蓋子,六五三,十四點,大。


    我不禁笑了,蒙對了。“啊?猜錯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陪著笑,拿起碗,乖乖地罰酒。


    嘖……好辣。我其實不太會喝酒啦……


    洛兒一臉哀怨地瞪著我,拿起了骰子。


    她的手剛停。我就聽到我和客路兩個人一起道,“大!”


    然後,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哎?好像……蠻有默契的噢……


    “我先說的。”接著,我和他又一次異口同聲道。


    客憶是第一個笑起來的。“不要啦,這個有什麽好搶的?”


    姑娘們開始嬌嗔起來。


    “汀兒姐姐,怎麽這樣啊~”


    “你這樣子,奴家還玩不玩了?”


    “就是啊~討厭啦~”


    怎麽都是說我的?


    “好好好,我罰酒還不行嗎?”我立刻拿起碗。


    “不行!”洛兒的聲音,微惱。她遞來一壇酒,“要罰就罰一壇。”


    什麽?一壇?這碗喝下去我都不知道會怎樣呢……可是,不行,這種時候怎麽能退縮?


    “好,一壇就一壇!怕你啊!”我怎麽這麽說話?是不是醉了?


    這時,客路伸手按著我手裏的酒壇。“你不會喝酒。”


    這也看出來了?“誰說我不會,我喝給你看!”如果我不喝,待會你被她們灌醉了,看你怎麽辦!


    我立刻很豪爽地拿起酒壇,仰頭就灌。


    “汀姐姐!慢點!”客憶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遠。


    慢?慢慢喝我怕自己會吐出來,酒真的好難喝哎……


    誰啊?搶我的酒壇?真是的……我還沒喝完呢……


    ………


    ……


    …


    痛痛痛痛痛……怎麽一醒過來,頭就這麽痛呢?我不是在花月春風樓的嗎?怎麽到自己房裏了?


    “嗬嗬,姐姐你醒啦。”君臨坐在床沿,笑著。


    “我……”


    “你喝多了,暈了啦。”君臨笑著,“真是的,不能喝就不要逞強嘛!”


    喝?喝酒?……我好像是喝的蠻多的……頭好痛,宿醉?


    君臨起身倒了杯茶,“來,喝口水吧。”


    說起來,真的好渴。


    “你怎麽在這兒?”我邊喝邊問。


    “媽媽叫奴家來照顧你,你這兒都是男人,多少有點不方便……”


    “噢。”繼續喝,好渴。


    “……說起來,姐姐可真是有一手啊~”她笑著。


    “什麽?”


    “借酒壯膽這種事你也想的到。”君臨掩嘴,笑得花枝亂顫。


    到底在說什麽?


    “昨天小路送你回來,”君臨看著我,曖昧,“剛讓你躺下,你就一把抱住了人家~”


    啊?“真真真……的?”不是吧,酒能亂性?


    君臨點點頭,“奴家騙你做什麽?然後……”


    然後?我,我還做了什麽?


    “然後姐姐抱著他說……”


    “說什麽?”我的自控力不是這麽差的吧?


    “你叫他不要走,不要離開你……”


    我的媽呀!!!!!我竟然說了這種話,我我我……天哪!!!


    “然後……”君臨饒有興致地繼續說著。


    什麽?還有然後,我到底還做了些什麽啊?難道……不會吧……


    “不要說了!”我立刻喊道。


    “哎?”君臨不解地看著我。


    還是不要聽了,實在是太丟人了!我怎麽出去見人啊~~~


    解釋!現在這種時候,還有比解釋更重要的事嗎?我下床,開門,直衝樓下。


    “姐姐……”


    ……


    人呢?我看了大廳,又找了廚房,沒人啊。後院?


    果然。客路在後院,劈柴。


    “客……路……”怎麽辦,要怎麽說?


    客路猛地回頭,大概是太出神,被我嚇到了。


    隨即,我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臉紅了。


    呃……君臨果然沒騙我……


    “昨天……我喝醉了……”臉好燙,“所以……”


    他轉過頭,繼續劈柴,“嗯。”


    “嗯”?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要當真啊……”我怯怯道。他應該也不會當真的吧……


    “我知道。”他撿起劈好的柴,放到柴堆上。


    “這樣……”我為什麽會說那些話呢……也許是最近走的人太多了吧。客行,客隨,還有爺爺……這些話,原本應該是要對他們說的啊……


    他走了過來,“進去吧,會著涼的。”


    著涼?這麽一說是有點冷呢!哎?原來我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好冷啊~好丟人啊~我慘叫一聲,拔腿跑進了屋裏。


    ……


    好不容易換好衣服,我坐在房間裏,開始發呆。


    昨天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真不該喝那麽多酒的。哎?為什麽我會有一種虧了的感覺?如果我清醒的話,至少……啊呀,我到底在想什麽?


    “汀姐姐,有空麽?”客憶的聲音。


    “嗯。”我走過去,打開房門。


    客憶笑笑。


    等等,他來幹什麽?難道,是來嘲笑我?


    客憶在桌邊坐下,“姐姐的宿醉,好些了吧?”


    “嗯。”其實頭還是很痛。


    “姐姐也真是的,逞什麽強?”


    “哎,我是幫你們啊。她們擺明了是要灌醉你們嘛!”


    客憶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是怕灌醉了客路哥哥吧~”


    哎?


    “姐姐你真是幫倒忙啊~以客路哥哥的功力,把酒逼出體外是小事一樁啊~”


    不是吧!那我到底是……


    “你找我就為了說這個?”我瞪他,轉移話題。


    客憶的笑容漸消。


    “汀姐姐……如果,你一直對一個人很好,有一天卻發現他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樣。他是天生的凶器,滿手的血腥……”他緩緩說著,又突然皺起了眉,“——當然,那不是他自己情願的——你會怎麽樣?”


    什麽啊?他是不是在說他自己啊?


    “你恢複記憶了?”


    他頓了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姐姐你會怎樣?”


    明顯就是在說自己嘛!看來是恢複了。他……真的是“凶器”嗎?的確,他是伴隨著命案而來的。可是……


    “你都說了他不是自己情願的啊,那就沒什麽了。”我笑笑。這麽答很正常不是嗎?


    “真的?”客憶看著我,“即使他背負著贖不清的血債?”


    有沒有這麽嚴重啊?


    “真的。因為我已經對他很好了不是嗎?我既然接受了他,就不會在乎他是什麽樣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一定會這樣的,因為我也像這樣接受了客隨……


    客憶看著我,仿佛在尋求話裏的真實性。


    我這麽不可靠嗎?


    “我知道姐姐會這麽說……”他笑得無奈,“可是,太完美的承諾,會讓人覺得惶恐呢……”


    是麽?太完美的承諾……是啊,我也聽過很多啊。


    “不過,我信。”客憶笑著,溫柔無邪,“姐姐,也要相信啊。”


    “信什麽?”和我有關嗎?


    客憶看著我,“姐姐相信的事,就是真實。”


    哎?什麽意思?聽不懂。好像很禪。怎麽辦?要問他麽?會不會很丟臉?哎呀,頭好痛。還是睡吧。想不通的事就別想了……我不懂的,都是我不需要弄懂的!隻要相信,就是真實。……就是這樣!


    織結


    記得,那天是正月初五,天氣很好。暖暖的陽光鋪在院子裏,就著水仙的花香,讓人覺得很安逸。早上,鄰居家的貓兒屈尊降貴地跑來這兒睡覺,但卻遇上了脾氣不好的小白。它們兩個在院裏折騰了好久,直到看到了吃的,才罷手言和。店裏沒有什麽客人,媒婆倒是抽空又來了一回,說了一些她已經說過了好幾遍的話。快近午時的時候,張廉帶著捕快們,來店裏吃了一頓飯,還是一樣沒有結帳。下午,劉大嫂問起了那位南宮世家少主的事,聽完我的胡謅之後,同情對我說“天涯何處……”。晚上,我早早關了店門,就著溫暖的燭火吃飯。一切都很平常。就像是,我曾經經曆過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唯一的不同,是早晨,客憶對我說:客路走了。


    走了?


    直到我推開他的房門,發現他的佩劍也消失了的時候,我才真正地確信:他走了。


    走得毫無預警,無聲無息。像極了他一貫的沉默。


    可是,我沒有弄明白的是:為什麽?


    當我要思考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的腦子裏空空的,竟然沒有辦法去想。


    爹走的時候,覺得不舍;客行走的時候,有一點傷感;石斫走的時候,心裏是無奈;客隨走的時候,隻是傷心;爺爺走的時候,悲喜參半……客路走了,我卻突然什麽感覺都沒有。不覺得傷心,也不覺得落寞,甚至沒有為他的不辭而別生氣……


    就是那樣,什麽都感覺不到……


    可是,心裏明明是空空的,卻又仿佛被什麽東西塞滿了。


    站在院子裏的時候,會想起,他說過,他沒有可以去的地方……送他的不值錢的護身符,他會隨身帶著,他告訴別人,那是第一次有人送他東西……有人說他的身手排名江湖三百之內,他說,留在醉客居是因為,已經沒有力氣走下去了……不會打馬吊,經常忘記摸牌,可是,那種時候,他笑得很好看……記得他每天會磨豆漿,然後說,順便幫我煎了藥……當我想要留住什麽的時候,他伸手,拉住那個人,說:她要你留下……別人問他名字的時候,他會很虔誠地回答:客路……


    客路……


    明明走了的人,為什麽卻好像無處不在?為什麽,醉客居裏的每個地方,都留著那麽深的印記。提醒著我,我曾經遇上過一個看起來很冷漠,可是骨子裏卻單純善良得一塌糊塗的人。他在這裏做了很久的免費勞工,而我給他的,僅僅是一個名字。那個預示著,他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名字……


    客路。


    為什麽要走?如果問他的話,他也是沉默吧……


    於是在這樣想來想去想不通的情況下,年過完了。


    醉客居裏不再有那麽多的客人,而我也覺得懶了。其實坐吃山空也蠻好的,敗了家產,看看爺爺是什麽樣的表情。就這樣,醉客居又開始隻買早餐夜宵涼茶點心,在平平無奇的日子裏,心卻更加空了……


    當油菜花開到最燦爛的時候,我自己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了。可是偶爾到店裏來的溫文,卻隻是衝我意味深長地笑,然後問我:怕苦嗎?我回答:不用放桂枝了,謝謝。聽完,他就笑著直搖頭。


    笑什麽?放了桂枝真的很難喝嘛!


    看著海棠盛開,我決定還是打起精神來,和月姨一起去遊西湖賞花。可是,西湖邊上,文人雅士雲集,君臨一曲彈完,所剩者寥寥無幾。接著,賞花就變成了客憶和君臨的互相嘲諷。那樣暖的風,那樣美麗的花,還有,那麽多的噪音……隻是覺得更加寂寞。那樣的空,好像是這明淨無雲的藍天一般……


    到底,我在想什麽呢?


    到了吃粽子的季節,我才意識到,今年不僅跟往年一樣,沒有人幫我包粽子,而且還有客憶這個越幫越忙的。害得我的粽葉損傷慘重,連糯米都隻剩下了一半!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是,客憶卻說我隨便引用,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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