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於是沈言金徹底墜入了睡夢之中。模模糊糊地，他夢到了在hg戰隊的事情。那是沈言金在hg的最後一年，他被同房間的隊友發現了性向，那人前頭說了保密，轉頭就廣而散之，很快，戰隊的所有人，包括教練和工作人員，都知道了沈言金是一個喜歡男人的“變態”。那絕對是沈言金打職業以來，經曆過最痛苦最折磨的兩個賽季。以前他不開心，多半是來自於孤獨和外界的質疑，還有成績無論如何都提不上去的困擾。但被發現性向後，隊伍內部也開始排擠他，沈言金就像一塊橡皮泥，在內憂和外患兩堵高牆的間隙裏擠來擠去，隻希望能得到一點喘息的空間。可惜誰都不願意給他這點空間。電競雖然沒有性別限製，但選手基本都是男人，女選手麽，次級聯賽可能還能見到兩個，到了正式比賽，算下來，好像也真就隻有路媛一枝獨秀。在這樣的大環境裏，沈言金這樣一個喜歡同性的異類，會遭到排擠幾乎是必然的。第一次意識到隊友有可能在故意打假賽的時候，沈言金坐在賽場上，幾乎手腳冰冷。他有些茫然地往左看了看，四個隊友戴著耳機，都神情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似乎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個不小心的失誤。這樣的事情一兩次可以叫失誤，那第三次第四次呢？沈言金逐漸麻木了。他沒有告發，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沒有證據。其他人打假賽，好歹是因為利益，為了錢，可他的好隊友們打假賽，卻單純隻是想要他卷鋪蓋滾蛋。真是奇怪，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寧願蹉跎自己寶貴的職業年齡，也要讓別人不能好過。他夢到自己回到了hg的那個小房間裏，深夜裏，因為手腕的劇痛翻來覆去無法安眠，隻好一個人蹲在陽台上默默抽煙，看著雲市五光十色的燈火，偷偷地想象段明月此時在做些什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沈言金睜開眼，屋子裏溫暖明亮，並不刺眼。他沉在夢裏，恍恍惚惚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有腳步從身後傳來。沈言金回頭去看，段明月正將粥碗放到旁邊的小茶幾上，見他醒了，便走過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昨晚你突然發熱，一直說夢話。”又見沈言金依舊懵懵地看著自己，唇邊笑意更深，段明月俯身親了一下青年有些幹燥的唇瓣：“起來吃早飯吧。”沈言金尚有些迷糊，他半坐起來，抱住男人的腰，側臉輕輕蹭了蹭。“一起來就撒嬌，”段明月摸他的腦袋，“做噩夢了？”沈言金悶聲道：“嗯，做了個噩夢。”?第五十四章 入隊後緊跟著就是官宣，用米永輝的話來說，這是公關的第一個關鍵點，絕耽誤不得。否則後天簽一抽，參賽名單一出，他們戰隊公關就會被完全地置於被動的境地裏了。沈言金自然聽之任之。等會下午段明月他們去訓練賽，他就跟著米永輝去拍官宣照。不得不說米永輝幹事還是麻利周到的，就一天的功夫，隊服已經趕製了出來。黑紅色的外套領子上繡著sliver的字樣，沈言金用拇指輕輕撫過那凹凸不平的刺繡麵，從眼底發自內心地流露出了一點喜悅。米永輝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催促他：“穿上看看尺寸大小合適不合適。”沈言金依言穿上，倒是不大，隻是有點空蕩蕩的。一旁看著的段明月想起小輔助說他這半個月來都是在醫院裏過的，心裏一疼，走上前，替沈言金理了理領子。沈言金慌亂地朝米永輝看了一眼，低聲道：“月神，我自己來。”“沒事。”段明月替他理好衣領，突然又微微俯身湊到他耳邊：“鎖骨上還帶著牙印呢，等會拍照的時候注意點。”沈言金頓時感覺被男人提起的部位湧上一股麻癢，他抬頭似埋怨似羞澀的看了麵前這個“罪魁禍首”一眼，“嗯”了一聲。段明月笑了笑，直起身，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拉開了距離：“去吧。”米永輝怪異地看了段明月一眼：這人什麽時候這麽婆媽了？從走廊另一頭過來的路媛恰好撞上這一幕，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段明月的背影，和沈言金那撒嬌似得眼神。她想起昨天從fever那兒聽來的消息，背後霎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sliver不會是喜歡段明月吧？路媛皺起眉，同時腦海裏影影綽綽地回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五年前，曾經有個名噪一時的路人王輔助，所有戰隊都在搶他，段明月還和他雙排過一段日子。那個輔助好像也是個喜歡段明月的同性戀。叫什麽來著？……忘了。不過那人還算知難而退，自己用了點小手段，他就乖乖的消失了，這個sliver卻是已經舞到眼前來了。路媛不傻，這麽要緊的一把刀，她肯定是要攥在手裏藏在背後的。所以盡管她覺得很煩很惡心，也隻深深地看了沈言金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進了訓練室。至於沈言金，他並沒有發現路媛的出現，告別段明月，他在米永輝的催促下跟著前往了拍攝場地。天空略顯陰沉，蒼白中卷著灰色的邊，好在沒有半分要下雨的意思。按下車窗，城市的喧雜夾雜在微涼的冷風裏呼啦啦灌進了車廂。沈言金的頭發被風吹亂了，從玻璃上隱約的倒影裏，他發現自己的頭發長長了很多。米永輝被吹得一個激靈，正想讓沈言金把車窗關回去，一側頭卻見青年正出神地看q管：102柒零捌叁947著窗外接近，側臉線條冷硬，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沒事兒勿cue的漠然。於是原本想好的話也給咽了回去，他默默把車內暖氣又往上調了幾度，心想：sliver今天不高興？之前和段明月說話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不想沈言金用餘光注意到了他這個舉動，同樣一句話沒說地把車窗關了回去。一路無言地到了聯盟總部，這裏進進出出的都是與電競相關的工作人員和職業選手，不少都是熟麵孔，現在網絡信息發達，火一些的選手諸如段明月kai時風一類，都和小明星差不多知名度，所以進進出出的安保設施和檢查都很繁瑣。總部一樓有個專門拍照的地方，拍完照一出門就能登記選手信息，非常方便。米永輝身為豪門戰隊的經理，車窗往下一按，證件都不用出示，直接刷臉進門。下了車，米永輝才開口道：“攝影師和化妝師已經提前約好過了，都是我們自己的人，就在一樓那邊的休息室。你一個人行嗎？行的話我先給你重新做選手等級。”沈言金點了點頭：“行的，之前hg都是我帶隊安排的，流程我清楚。”米永輝一聽就安心了，把休息室的號碼和鑰匙給他，揣著文件袋急匆匆地走了，路上還打了個電話，找公關部門的讓他們準備好通稿等會兒發。當初沈言金隻是轉了個段明月後援會的微博就被噴成那個樣子，過會兒官宣，網上輿論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打完電話，米永輝歎息地搖了搖頭，唉，也不知道uoow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要是她能按安排進隊，現在不就沒那麽多事兒了嗎？……算了，打工人打工魂，不想了，幹活去吧。他現在嚴重懷疑，這一個多月來自己的工作憑空多出那麽多，有一半原因都是此前他因為uoow的事兒頻繁煩段明月導致的結果，他現在加班加出悟性了，非特殊情況，絕不再提uoow半個字。沈言金站在車旁慢慢地抽了根煙，想了一會兒，把kw的隊服外套脫了塞進背包裏，才走進總部。這煙他藏在行李裏，走前從隔壁房間裏摸出來放褲子口袋裏的。他勸段明月不要抽煙，可他自己卻忍不住。有些東西一旦成癮了就很難戒掉，何況hg最後那個賽季，內外交困，病痛折磨，沒有這點安慰和麻痹他早堅持不下去了。sliver的風評如何，他自己清楚，米永輝為了這個公關做的努力他也知道。所以，在公關稿發布以前，沈言金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提前讓別人知道自己已經進kw戰隊比較好。否則這些人微博一發，謠言一傳，又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子。不穿外套，風一吹還是有點兒冷的，好在總部大樓中央空調四季如春。走進總部，沈言金抬頭就見到了一個以前認識的選手，現在在次級聯賽掌控雷電，看到沈言金，他眼裏的好奇和探究毫不掩飾地掃射過來。沈言金權當沒有發覺，目不斜視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走。然而不能說巧也不能說不巧，沒走多遠，他就又碰上了幾個老熟人。hg戰隊的上中野，還有時風。馬上抽簽，不少戰隊都是掐著點兒過來拍定妝宣傳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巴掌大的小地方，見到誰都不奇怪。但沈言金還是覺得很倒黴。時風也看到了沈言金，他今天是一個人過來拍定妝照的，aiai本來說好會和他一起，結果卻瞞著他提前拍好了，搞得他隻能跟個孤兒一樣。見到沈言金，他剛張開嘴想要訴苦，旁邊hg戰隊的三個人卻先出聲了。說話的是那個打野。他用一種怪異和嘲諷的眼神上下掃了一眼，不陰不陽地說：“喲，稀客啊，我還以為沒法兒再在總部見到sliver大駕光臨了呢。”沈言金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前走。這卻被那個打野當成了心虛的表現：“別走啊，哦對了，不好意思，忘了，次級聯賽的人也會走個官宣的過場。怎麽說，是ydg還是cyg？”這兩個都是次級聯賽裏流於末尾的隊伍，次級聯賽也有送分童子，基本活不過第二個賽季，慘的爆炸。走過來的時風隻聽了個末尾，沒聽到前因後果，他迷茫地看了看hg的三名隊員，又看了看沈言金：“ydg，cyg？sliver你特喵的寧願去次級聯賽都不來我們隊？說好的除非redmoon親自求你進kw不然你再也不打了呢！”“……”沈言金一個頭兩個大，真想把這些人的嘴給縫上。hg幾個人都是認識時風的，twg戰隊是老牌強隊，原本聽到twg邀請過沈言金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還難看了一瞬，緊接著聽到後麵的話，便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時風的神情還是很茫然，他連自己戰隊裏那點彎彎繞繞都想不清楚呢，更加不知道hg和沈言金之間的醃事了，隻把幾人當成前隊友看待。但他還是聽得出他們笑聲裏是帶著惡意的。時風擰起眉毛：“有什麽好笑的。”那個打野指著沈言金笑得先仰後合：“kw？就憑你進kw？你以為你是誰？uoow？你配嗎？”如果說剛剛還隻是陰陽，現在這句就有點撕破臉皮的意思了。沈言金看著他，歎了口氣，蠢貨就是蠢貨，簡直讓他連反駁的興趣都起不起來。多和這種人說一句話，都拉低他的檔次。時風卻有些怒了，他本來就因為aiai的事，最近心情很糟糕，現在又碰上了這麽個奇葩，心中怒火頓起：“你他媽”“行了。”沈言金攔住時風，他眼睛往旁邊掃了下，他們在這鬧出的動靜挺大，這會兒已經有人在旁邊看熱鬧，還有人偷偷用手機錄像了，“算了，走吧。”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逞口舌之快有什麽意思，有空和狗對咬還不如趕緊把事情辦完回基地訓練，官宣也就這兩天的事了，現在因為一時意氣和這群人計較，隻會把自己的風評拉低，給kw招黑。就在他抓著時風的胳膊想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傳來一聲“沈言金”。沈言金腳步一頓，身體比大腦更快，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轉了過去。他看見段明月撥開人群，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米經理呢，怎麽電話打不通？”段明月就像沒見到旁邊幾個人似得，徑直摸了摸他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小卡片遞給他，“連證件都不帶就來注冊信息，是想靠手畫嗎？”?第五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