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早已看出那老狐狸藏在笑顏後的猶疑,不覺上去擁著明霄的肩膀,同時溫和地笑道:“雙福公公,今天朕和殿下巡營時遇事耽擱了,都還沒有用晚膳呢,內廚裏可有什麽現成的膳食?”


    ——啊?雙福驚訝地半張著嘴,忘了回話,都快天亮了,兩位最尊貴的人兒卻還未用膳!此時隨從在後的愁眉苦臉也已紛紛下馬,聽了這話趕緊趕上前來,“爺,剛才臨走時,端午姑姑給青鸞殿下帶了雞湯,還是熱乎的呢。”說著就捧上一個錦囊包裹的瓷盅。


    明霄一看就倒退半步,如臨大敵,景生看著他那苦惱的模樣嘩地笑開了,因愁眉和明霄的舉動而呆愣的雙福卻被景生的笑晃了眼睛,——乖乖不得了,這如暗夜曇花般驚豔一現的笑如此攝人心魄,竟同那位杜華如出一轍,怪不得殿下輕易就繳械投降了!


    愁眉是多機靈個人兒,早看出明霄對這雞湯不以為然,立刻笑著補充道:“殿下,這是真正的雞湯,可沒放任何藥材,香著呢。”


    明霄擰緊的眉頭舒展開來,想想醇香的雞湯,不禁咽了下口水,肚子更不爭氣地咕嚕嚕微鳴。


    呃?深夜靜謐,這腹鳴之聲當真響亮,明霄一下子飛紅了臉龐,窘迫地扭身兒就走,景生知道他難堪了,生怕他又別扭起來,一氣之下將自己攆出鳴鸞宮,趕緊丹田提氣,咕嚕嚕竟也腹鳴大作,


    “哎呀,當真是餓了,你們都別傻站著了,趕緊傳膳吧。”景生嘻嘻笑著趕上去,輕擁著明霄往內殿裏走,明霄一錯身兒躲開他的臂膀,


    “去去去,別跟那個什麽什麽你說的那個粘……粘膠似的,到了我宮裏還不規矩些。”明霄狠聲訓他,清潤的聲音卻壓得極低,如此一來倒不像是教訓而像是撒嬌了。


    景生悄悄伸手扯住他的袍袖,一邊低聲笑問道:“哦?皇後行獵寢宮是殿下的宮了?那我真要小心謹慎了,不然皇後殿下不許我進宮可就慘了。”


    明霄聽言哭笑不得,好好的太子殿下如今變成皇後殿下了,罷罷,當初景生進入南楚東宮時可連個殿下的名號都沒有呢,


    “快別混說了,小心我真將你攆出去!”明霄警覺地四顧而視,一邊穿廊過堂步入鳴鸞宮後側的嘉德殿,那是皇後的寢殿。


    嘉德殿又各有東西配殿及南北數進,布局巧妙,規製宏大,景生走走瞧瞧,一邊低聲嘀咕:“父皇真是偏疼母後,這鳴鸞宮怎麽看都比神光宮舒適祥和,阿鸞,以後到了東林苑,我們就住這鳴鸞宮吧,我可不要再回神光宮了,黑漆漆,冷颼颼的。”


    聽著他故作委屈的聲音,明霄心裏偷笑,嘴裏可不依饒,“哪有帝後同居一宮的?這是什麽規矩?就你花樣兒多!”


    景生聽他默許了帝後之說,心中狂喜不已,顧不得那些影影綽綽站於角落的內侍宮女,輕輕一拉便將他扯進懷中,“你忘了,我是花兒,自然花樣多,我可不管那些個規矩,我們認識五年了,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這種狀況我可再也受不了了。”


    明霄心中一動,景生說得輕快,卻語義沉重,那麽多不眠不休的深夜,那麽多的成狂成魔的思念,隻恐塵埃落定時,已荒廢了容顏。想及此,明霄就沒有再掙動,任景生擁著他走入內寢西配殿,雙福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望著那相依相偎的兩個高挑的身影,不禁老眼濕潤,幾十年來,在南楚大興宮中還沒有過任何美滿的姻緣,這雖是王室永恒的宿命,雙福卻萬分期望青鸞能打破這一徘徊不去的陰霾。


    內侍們陸續走入西配殿,將食盒擺上膳桌,並在雙喜的吩咐下同時打開食盒的蓋子,取出膳肴,數量雖不多但卻異常精致,景生仔細看看便回身誇讚道:“雙福總管當真細致體貼,膳食清淡卻搭配得當,吃了沒有負擔又富含營養,好心思。”


    雙福趨身上前,服侍他們在膳桌前坐下,才一指站在膳桌另一側的雙敏,“這是他準備的,說是陛下和殿下肯定乏透了,又久未進食,天時也太晚了,不如少吃點清淡的墊墊。”


    景生看向那個靦腆白淨的少年,眼裏浮起笑意,隨口說道:“雙敏一直心思細巧,謝謝你。”


    ——啊?其他遠遠侍立的宮侍也倒罷了,雙福雙喜和雙敏聽了他的話都震驚不已,又不得表露,隻能低著頭,拚命掩飾驚異不安。


    “雙福,你們都退下吧,我和陛下自行用膳,有什麽吩咐再搖鈴。”明霄洗過手,抬頭吩咐著。


    “是,殿下。”雙福一邊答應一邊帶著眾人退出西配殿,才關上殿門,雙敏就抬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看著別的宮侍去得遠了,雙敏才悄聲驚歎:“我的親娘呀,師傅,陛下……他……他怎麽知道我叫雙敏?您告訴過陛下?”


    雙福搖搖頭,拉扯著冷汗不止的雙敏和雙喜隱在殿門旁的帷幕後,麵色煞白,“噓噓,以後再休提此事!隻要……隻要殿下安好無恙,就……就萬事大吉了。”雙福也覺冷汗連連,隻恐那杜華的冤魂已附體於成帝身上,那……那可如何是好?


    “師傅,莫怕,這大夏皇宮內王氣凜然,絕不會有……絕不會有異事發生。”雙喜抿緊雙唇,平時的嚴格訓練,令他不敢講出鬼祟二字。


    但願,但願,雙福沒再說話,隻抱緊拂塵,閉目暗禱。


    “景生,你又亂說話,他們一定當你是鬼魅了。”明霄掃了景生一眼,略含責怪。


    “其實想想,也差不多呀,他們都怕了我,就你不嫌棄我。”景生說著就側身攬住明霄的腰,一邊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勺雞湯,“唔,好香,阿鸞快嚐嚐,一絲絲藥味也沒有。”


    明霄絕倒,看看空了的銀勺,用勺柄點點景生蹭著他肩膀的額頭,“你再混鬧,連我也嫌棄你了,”話還沒說完,嘴裏已被景生喂了一勺子湯,


    “知道了,青鸞殿下,我以後一定注意,乖,再嚐嚐這個核桃餅。”說著景生又遞過去一個小巧香潤的核桃餅,明霄無奈,隻得接過來三兩口的吃了,剛要繼續訓話,嘴邊又被景生遞上了食物,明霄一向教養良好,嘴裏吃著東西怎能開口發言,於是一頓飯便被景生哄撮著再未得機會別扭抱怨。


    景生笑眯眯地看著他吃得香甜,竟比自己吃了美味還要開心,這寶貝一動一靜,皆溫雅端秀,真是令人賞心悅目,景生一邊服侍明霄用膳,一邊自己用餐,食物吃進肚,卻越發覺得空落落地難受,同時丹田處卻熱烘烘,暖融融地氣息湧動,好似……好似又情 潮翻湧難控,景生一下子直起身,局促地與明霄拉開距離,想到前幾天給泰雅解毒後情 欲激蕩的窘態,景生不覺渾身冒汗。


    明霄正被他廝磨得心慌意亂,突地身邊一空,側眸看去,發現那家夥正埋頭吃飯,連眼也不敢抬,明霄覺得奇怪,遂湊過去用手指撩開他頰邊的碎發,景生肩膀一抖,差點咬了舌頭,隻覺明霄的指尖兒擦過耳輪,說不出的痕癢。


    “你怎麽了?景生?”明霄看到景生額上已沁出細汗,怕他療毒後有什麽異常,關切地問著,一邊手指撫上他的額頭,幫他拮去汗滴。


    “呃……咳咳咳……咳咳……”景生終於忍不住嗆咳出聲,一口魚羹堵在嗓子眼兒裏,惶急急的,更把身下的邪火勾了出來,明霄在他額上輕撫的手指涼絲絲的…… 柔軟又…… ,景生一想更是汗如雨下,他欲偏頭躲開明霄的擦拭,可…… 可又萬分舍不得,


    “我……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想洗洗就睡了。”景生依然低垂著眼眸,努力將魚羹咽下肚,可下腹中衝升而起的那股熱流卻越來越激昂!


    ——嗯?這人兒一向是膏藥性子,貼在自己身上都嫌不夠,怎麽此時倒疏遠冷淡起來了?莫不是生病了?明霄一急,手掌在他額上探探便倏地放在他的胸口上,細細摩挲著,嗯,好像……好像跳得是很淩亂而急促,


    “景生,你發燒了嗎?我覺得你的額頭燙燙的,這……這心跳也很不齊整,要不要傳禦醫?”明霄幹脆放下調羹,一味地探索起景生的心跳,漸漸的,手指就遊進了他微敞的衣襟。


    “唔……”景生倒吸口氣,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他一把握住明霄在他胸前摸弄的手掌,緊緊攥著,“阿鸞,我……我真的沒事……就是想……想泡冷泉。”


    “你瘋了,”明霄猛地抽出手,拿起桌上的金鈴搖了搖,“累了一天,又出了那麽多汗,瞧瞧,現在還在出汗呢,泡冷泉,豈不是要得肺癆!”


    隨著金鈴的搖響,殿門應聲而開,雙福緊趕著快步走了進來,


    “殿下可有什麽吩咐?”他眼光一瞄,便看到是明霄持鈴搖動。


    “浴湯可預備了?陛下倦了,這就要沐浴就寢了。”明霄穩穩地說道,並不理會雙福驟然睜大的雙眼。


    沐……沐浴……就……就寢?!雙福心下戰抖,雖然剛才看到他們攜手而來,便已隱隱猜到了這一結果,但此時聽到明霄寧定的吩咐,仍覺震驚,大夏皇帝陛下這就要成為殿下的入幕之賓了嗎?還是……還是殿下……?此宮畢竟是大夏曆代皇後的行獵寢宮呀。心裏雖已翻江倒海,雙福臉上卻絲毫不露,依然微垂著頭,躬身回道:“回殿下,浴湯早已備好,我又叫他們撒了些金盞花葉,最是解乏不過了。”


    景生聽著這一主一仆對答如流,忽然更覺身上燥熱,欲 火熊熊,“咳咳……浴湯可是涼的?”話音出口,雙福,明霄和景生自己都是一驚,怎麽……怎麽竟如此沙啞低沉呢!


    雙福背上冒汗,立刻回答:“怎麽會是涼的呢,雖不至燙熱,但也是溫熱的。”


    “你這嗓子都啞了,恐已染上風寒,怎能用涼水?”明霄眉頭擰緊,嗔怪地望著景生,像是在看一個淘氣的小娃娃。絲毫沒有覺察他已隱忍到快要爆發了。


    景生咬咬牙,霍地站起身,——如此也好!洗個熱水澡,疏散疏散,也許就能壓下狂飆而起的欲 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碧血蛭毒簡直是十全大補丸呀,咱們鳥兒又要被禍害了,哇哈哈哈,花兒你救人,為毛要害咱家鳥兒捏?


    花呀,魚魚們,還有至今仍沒露麵過的霸王小龍們,看在俺雙更的份兒上,給朵花吧,55555,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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