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下子繃斷了。高考落榜後,崔哥崔嫂、如蘋和我都勸她復讀一年,我們說你


    這次隻是發揮失常嘛。但她已到了談學習色變的地步,抵死不再上學,後來到餐


    館裏當了服務員。


    青雲長得小巧文靜,懂禮數,心地善良,從小就是小飛的小姐姐。小飛一直


    喜歡她,但那隻是弟弟式的喜愛。老伴也喜歡她,是盼著她有朝一日作靳家的媳


    婦。不久前她還隱晦地埋怨青雲沒把小飛抓住,那次青雲又是慘然一笑,直率地


    說:靳嬸,說句不怕臉紅的話,我一直想抓住他,問題是能抓住嗎?我們不是一


    個層次的,我一直是仰著臉看他。我那時刻苦用功,其中也有這個念頭在裏邊,


    但我竭盡全力,也隻是和他同行了一段路,現在用得上那句老話:望塵莫及了。


    送逸壯回來,我喊來老伴說,你最好用委婉的方式把君蘭的事捅給青雲,讓


    她徹底斷了想頭,別為一個解不開的情結誤了終身。如蘋認真地說,對,咱倆想


    到一塊兒去了,今晚我就去。就在這時,我感到腦子裏來了一陣“晃動”。很難


    形容它,像是有人非常快地把我的大腦(僅是腦髓)晃了一下,或者像是一道壓


    縮之波飛速從腦髓裏閃過——不是閃過,是從大腦的內部、從它的深處突然泛出


    來的。


    這絕不是錯覺,因為我看到老伴的臉色也略現蒼白,看來她肯定也感覺到了


    這一波晃動。“地震?”兩人同時反應道,但顯然不是。屋裏的東西都平靜如常,


    屋角的風鈴也靜靜地懸垂在那裏。


    我們都覺得大腦發木,有點噁心,一個小時後才恢復正常。真是怪了,這到


    底是咋回事?時間大致是早晨7 點30分。


    8 月5 號晴那種奇怪的震感又來了,盡管腦袋發木,我還是記下了準確的時


    間:6 點35分。老伴有同樣的震感,腦袋發木,噁心,但逸壯似乎沒什麽反應,


    至少沒有可見的反應。


    真是咄咄怪事。上午喝茶時,和崔哥、張叔他們聊起這件事,他們也說有類


    似的感覺。


    晚上接大壯回家,他顯得分外高興,說今天幹了2000個瓶蓋,廠長表揚他,


    還罵別人“有頭有腦的還趕不上傻哥”。我聽得心中發苦,也擔心他的同伴們今


    後會遷怒於他,但逸壯正在興頭上,我隻好把話咽到肚裏。


    逸壯說,爸爸,國慶節放假還帶我去柿子洞玩吧。我說行啊,你怎麽會想到


    它?他傻笑道,昨天看見小飛的媳婦,不知咋的我就想起它了。逸壯說的柿子洞


    是老家一個無名溶洞,洞子極大極闊,一座山基本被滴水淘空了,成了一個大致


    為圓錐形的山洞。洞裏陰暗潮濕,涼氣沁人肌骨,時有細泉叮咚。一束光線正好


    從山頂射入,在黑暗中劈出一道細細的光柱,隨著太陽升落,光柱也會緩緩地轉


    動方向。洞外是滿山的柿樹,秋天,深綠色的柿葉中藏著一隻隻鮮紅透亮的圓果。


    這是中國北方難得見到的大溶洞,可惜山深路險,沒有開發成景點。


    兩個兒子小的時候,我帶他們回去過兩次,有一次把青雲也帶去了。三個孩


    子在那兒玩得很開心,難怪20年後逸壯還記得它。


    晚上青雲來串門,困惑地問我,那種腦子裏的震動是咋回事,她見到的所有


    人都感覺到了,肯定不是錯覺,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原因。地震局也問了,他們說


    這幾天全國沒有任何“可感地震”。“我想問問小飛,他已經是大腦袋科學家了。


    最近來過電話嗎?”她似不經意地說。我和老伴心中發苦,可憐的雲兒,她對這


    樁婚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她還有意無意地常常想聽到逸飛的消息。


    逸壯已經湊過去,拉著“雲姐姐”的手,笑嘻嘻地盡瞅她。他比青雲大3 歲


    呢,但從小就跟著小飛混喊“雲姐”,我們也懶得糾正他。青雲很漂亮,皮膚白


    中透紅,剛洗過的一頭青絲披在肩上,穿著薄薄的圓領衫,胸脯鼓鼓的。她被逸


    壯看得略有些臉紅,但並沒把手抽回去,仍親切地笑著,和逸壯拉家常。多年來


    逸壯就是這樣,老實說,開始我們很擔心傻兒子會做出什麽不得體的舉動,但後


    來證明這是多慮。逸壯肯定很喜歡青雲的漂亮,但這種喜歡是純潔的。即使他因


    為肉體的饑渴而變得暴戾時,青雲的出現也常常是一針有效的鎮靜劑。我不知道


    這是為什麽,也許他的懵懂心靈中,青雲已經固定成了“姐姐”的形象?也許他


    知道青雲是“弟弟的媳婦”?青雲肯定也看透了這一點,所以,不管逸壯對她再


    親熱,她也能以平常心態處之,言談舉止真像一位姐姐。這也是如蘋喜歡她的重


    要原因。


    我朝如蘋使個眼色,讓她把昨天的打算付諸實施,但逸壯搶先了一步。他說


    雲姐姐,昨天打電話時我們看見小飛屋裏有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可是我一點也


    不喜歡她,她再漂亮我也不喜歡她。我爸不喜歡她,我媽也不喜歡她。青雲的臉


    變白了,她扭頭勉強笑道:靳叔,靳嬸,小飛是不是找了個對象?叫啥名字,是


    幹什麽的?


    這下弄得我倆很理虧似的,我咕噥道,那個小兔崽子,什麽事也不告訴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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