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見到溫玉,到陪秦老吃飯,又被顏昌盛書記叫去聊了一會。陸天明的神經一直繃緊著,絲毫沒有鬆懈。


    肖科事還沒說,先給陸天明打了一針預防針。


    “肖縣長,有事您說。”盡管陸天明已經感到了十分的疲憊,還是沒有婉拒肖科的要求。


    “這裏不方便,我們上車說。”肖科笑眯眯挽了陸天明的手,上了他的車。


    “剛從顏書記那裏來?”肖科一上車,便急不可耐地試探他。


    “嗯。”陸天明回應了他一句,“顏書記找我聊了幾句。”


    肖科豎起大拇指讚道:“天明啊,這是顏書記很重視你的表現啊。你可不要辜負領導的一番心意。”


    陸天明訕訕道:“肖縣長過獎了。顏書記其實也沒說什麽。他就是問了一些我對市裏評選文明衛生城市的看法。”


    “好事啊。”肖科興奮道:“天明,你不知道現在市裏的重點工作,就是文明衛生城市的評選工作?這次如果評上了,我們衡嶽市就要上升一個檔次啊。”


    陸天明道:“我倒不這樣認為。一個城市的好壞,不應該是做表麵文章,而應該要讓老百姓得到實惠,讓他們感受到真正的幸福感。”


    肖科顯然被陸天明的話嚇到了,他趕緊攔住他說道:“天明,這種話可不要在外麵亂說。你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在外人麵前,特別在領導麵前,千萬說不得。”


    他的話,透露出來兩層意思。一是他主動將陸天明歸列到自己人的行列。二來,他表現出來對陸天明很關心一樣。


    肖科的舉動,在過去可是從來沒有的。


    陸天明取代他的侄女,考公成為苦水鄉的行政助理,讓肖科內定的安排計劃流產。成為他憎恨陸天明的第一件事。


    烏鴉坳滑坡,陸天明強烈要求救援,成為肖科厭煩他的第二件事。


    苦水泉全球研討會上,陸天明出盡風頭,成為肖科下決心要將陸天明踩到腳底,永遠不得翻身的第三件事。


    這三件事中,最讓肖科擔憂的就是烏鴉坳滑坡事件。


    苦水鄉遭遇強暴雨襲擊,造成山體滑坡,掩埋五戶十三口人的事,第一時間便匯報到了他麵前。


    按照常理,他第一時間作出的反應應該是組織救援。


    但是,肖科沒有這樣做。他當即在電話裏指示苦水鄉鄉長李亮,封鎖滑坡掩埋群眾的消息。


    十三口人失蹤,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大事。李亮不敢擔風險,提醒他道:“肖縣長,這件事恐怕瞞不住。”


    肖科在電話裏暴怒吼道:“瞞不住也要瞞住。李亮,如果你還想戴這頂烏紗帽,你就老老實實聽我的。”


    肖科強令李亮隱瞞滑坡掩埋群眾的消息,令人費解。


    他雖然是常務副縣長,但出了這麽大的事,即便上麵要追責,也追不到他頭上來。他完全沒有必要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把消息隱瞞下來啊。


    誰都不會想到,這是肖科給縣長費敏挖下的一個坑。


    在山南的官場裏,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縣長費敏是個老好人,就是弱勢的意思。


    相反,常務副縣長肖科年輕力壯,正當盛年,在山南縣是很強勢的一方。


    肖副縣長曾在私底下與人抱怨過,縣長費敏的能力不如他。事實上,費縣長確實沒有肖科那般雷厲風行,手段沒有肖科強硬。


    但是,費縣長不下來,他肖科就永遠沒有上位的一天。


    縣委書記路遠離任是早晚的事。路書記一走,山南的權力就會出現真空。如果這時候能握住權力的尾巴,對他今後上位有非常大的幫助。


    肖科的算盤打得溜溜轉。滑坡事件如果被抖露出來,勢必影響路書記和費縣長的提拔。他們不走,他就失去上位的機會。


    即便這件事最終暴露出來,責任也不在他這裏,而應該由地方主官負責。


    總而言之,隱瞞烏鴉坳滑坡事件,於他肖科而言,就是一個一箭三雕的完美決定。


    本來,在肖科的眼裏,陸天明就是一隻螞蟻。他想碾死他,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陸天明會被燕京的秦老親口叫做“朋友”。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肖科突然有點心膽俱寒的感覺。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陸天明,怎麽會被德高望重的秦老視為“朋友”?


    他擔心烏鴉坳滑坡的事被暴露出來,他需要給陸天明一個警告。


    山南縣這次接待秦老,肖科並沒在接待行列。


    畢竟,上有省政府副省長趙長征同誌陪同,中有衡嶽市顏昌盛書記和梁同慶市長作陪,下有山南縣委書記路遠和縣長費敏陪伴左右,怎麽也輪不到他一個常務副縣長露麵。


    當然,肖科並不失落。秦老於大家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天明,明天首長要去烏鴉坳視察,你有什麽想法?”肖科試探地說道:“你應該會陪同領導一道去吧?”


    陸天明道:“我沒接到通知啊。”


    肖科笑笑道:“這還需要什麽通知啊?現在誰不知道你與秦老是朋友。秦老來了我們山南縣,還不叫上你這個朋友在身邊?”


    陸天明尷尬道:“肖縣長,我與秦老不是朋友。秦老德高望重,我哪有資格與秦老成為朋友啊。”


    “你們不是朋友?”


    “不是。”


    “對了,天明,你是怎麽與秦老認識的啊?”肖科進一步試探他。


    陸天明道:“其實也沒什麽故事。不值一提。”


    肖科還想問,陸天明卻突然打了一個哈欠道:“肖縣長,我今天確實有點累了。這陪領導的事,是真難做。”


    肖科笑笑道:“天明啊,別人做夢都想著這樣的機會啊。你可要好好珍惜。”


    陸天明輕輕點了點頭,“肖縣長,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肖科眉頭一皺,嚴肅道:“天明,你不要急著走。還有非常重要的一個事,我想與你說說。”


    陸天明嘿地笑了,小聲道:“肖縣長,您有沒有搞錯,我是陸天明啊。”


    “天明,有句話我不知道要怎麽說。我隻想說,燕京秦老這次下來,我們一定要讓他老人家高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陸天明茫然搖頭,他完全聽不出來肖科話裏的含義。


    “還記得烏鴉坳滑坡的事吧?”肖科終於把話說透了。


    “記得啊。”陸天明脫口而出道:“不是十三口人被埋了嗎?”


    肖科臉上露出來一絲尷尬的神色,他沉吟一會,小聲說道:“天明,這件事,半個字都不能在秦老麵前提起。”


    肖科解釋道:“首先,這件事到目前為止,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解決。社會上也沒有任何反響了。其次,這件事影響深遠。一旦暴露出來,整個衡嶽市官場都可能發生地震。你不想看到大家都被這件事牽連吧?”


    陸天明還沒說話,肖科又補充了一句,“天明,這也是路書記和費縣長的意思。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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