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剛進丁曉萌的辦公室,便聽到丁曉萌說道:“把門關起來。”


    縣裏幹部辦公,不像鄉裏幹部辦公。


    縣幹部都喜歡關起門來辦公。無論什麽單位,無論是不是幹部,每一個部門的辦公室,門都是緊閉的。


    而在鄉下,無論是鄉長還是書記,都是敞開著門辦公的。


    門剛關上,丁曉萌便問他,“你怎麽回來了?”


    陸天明訕訕說道:“肖縣長讓我回來的。說他那裏沒我什麽事了。”


    丁曉萌哼了一聲道:“人家趕你回來,你都感覺不出來?”


    陸天明道:“沒事啊。領導不需要了,我還涎著臉跟在屁股後邊幹什麽?討沒趣嗎?”


    “回來就回來吧。”丁曉萌道:“人家不讓你跟在身邊,自然有他的道理和想法。你回來也好,縣裏馬上要開團代會,你準備一下。”


    “我準備什麽?”陸天明驚異地問道:“團代會我要準備什麽?”


    “準備發言。”丁曉萌麵無表情說道:“你作為全縣優秀團幹部在團代會上發言。”


    “我不發言。”陸天明拒絕道:“說實話,我不知道要怎麽發言。我才進入團係統工作。對團工作還是一竅不通的。我能說什麽。”


    “讓你發言,你就發言。囉嗦什麽?”丁曉萌的臉色沉了下來,“陸天明,讓你發言,是組織對你的認可。你別不知好歹。”


    這句話觸到了陸天明的痛處,什麽叫不知好歹啊?他當即冷冷回絕道:“對不起,我拒絕發言。”


    丁曉萌一愣,半天才回過神來,她狠狠瞪了陸天明一眼道:“你敢拒絕,我就撤了你這個團幹的職務。”


    陸天明苦笑道:“權力在你手裏,你想撤我,我阻止不了。”


    丁曉萌被他氣得哭笑不得,突然問他道:“陸天明,我問你,你現在究竟是醫生身份,還是行政幹部身份?”


    陸天明苦笑著道:“你覺得我現在還配當一個醫生嗎?”


    丁曉萌便不言語了。她在辦公桌後坐下來,順手拿過旁邊的一份文件,認真地看了起來。


    陸天明等了一會,沒見著她有說話的跡象,便站起身來說道:“你忙吧,我先走了。”


    丁曉萌抬起頭看著他問道:“你去哪?”


    “回苦水鄉啊。”陸天明說道:“我在縣城舉目無親,又沒有地方可落腳,我不回苦水鄉,沒地方可去。”


    丁曉萌沒作聲,又低下頭來看文件。


    陸天明見半天沒動靜,便準備開門出去。


    “站住。”背後傳來丁曉萌的聲音,“我讓你走了嗎?”


    陸天明無奈道:“行啊,我不走。你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我有言在先,我留下來,吃住你都要負責。”


    丁曉萌氣急敗壞地哼道:“你就這點出息?”


    陸天明嘿嘿笑道:“我就這點出息。你不知道啊?我畢業到社會上來,到現在沒存下一分錢。不是我小氣,我是真開不起房的。”


    “誰讓你開房了?”丁曉萌臉上隱現一絲紅暈,“一個大男人,開口閉口錢啊錢的,你不覺得丟麵子?”


    陸天明訕訕笑道:“沒錢的人,哪有麵子。丁書記,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家庭,我也不會小氣的啊。”


    丁曉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天明,你不說,我還忘記了一件事。你這次欠了我五萬多塊啊。”丁曉萌伸出來她的手,將手掌攤開道:“還錢。”


    陸天明在洋灰橋反倒一地人。這群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起身直奔醫院,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叫喚,說是陸天明打傷了他們。


    醫院在給他們檢查過身體之後,發現並沒有人身體有明顯的傷害。


    但是,這群人都嚷著頭痛,全身都痛,賴在醫院不肯出來。


    因為他們在得知了陸天明是個幹部的身份後,他們便商量著要訛詐陸天明一筆。


    當幹部的人,最怕的就是社會影響。


    社會影響能讓一個前途光明的人,前景突然之間黯然失色。


    而且辦案的人也在暗示他們,賴在醫院對他們有好處。


    果然,丁曉萌便上鉤了。


    丁曉萌救陸天明心切,聽到要想讓陸天明有驚無險出來,首先就要取得被陸天明打傷的群眾的諒解。


    丁曉萌隻好硬著頭皮去醫院找到他們。


    這些人問丁曉萌,凶手是她什麽人?


    丁曉萌解釋道:“是我同事。我希望你們能諒解他。”


    這群人便笑,譏諷丁曉萌道:“他出手打人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要諒解我們。虧他還是一個幹部,欺侮我們老百姓,算什麽本事?這件事處理不好,我們就是拚著一死,也要告到燕京去。”


    他們反過來勸丁曉萌,“姑娘,你這樣的同事,把你們臉都丟光了。別以為覺得自己會說幾句洋話,就高人一等了。姑娘啊,你事你還是少管。我們不會放過他的。”


    丁曉萌耐心說道:“老鄉們,你們也沒多大的傷,互相理解一下就算了。”


    “算了?我們沒傷嗎?姑娘啊,說話要憑良心啊。表麵上可能看不出我們受傷,可是我們有內傷啊。內傷是多恐怖的一件事啊。你能保證我們沒事嗎?”


    這群人的胡攪蠻纏,讓丁曉萌頭痛。


    她是基層出身的幹部,平常與老百姓打交道多,深知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


    她不得不說出來,“他是我男朋友。”


    這群人一聽,愈發興奮了。


    有人便當場提出來,要想得到他們的諒解,陸天明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賠償他們。這還是看在丁曉萌這個姑娘家的麵子上。


    “姑娘,我們也不想難為你。既然你說,他是你男朋友,我們就不能不可理喻。你們當幹部的人,確實也難。你也知道的,這件事鬧大了,你男朋友可能連工作都難保,人說不定還要坐牢。”


    丁曉萌又羞又急。她坦言陸天明是她男朋友,就是希望這群人看在她一個弱女子的麵子上,爭取到他們的“同情”。


    盡管她深知這群人是想趁機訛詐,可是事情發生了,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啊。


    幾番交涉之後,最終達成丁曉萌賠償他們五萬五千塊錢。


    拿到錢的這群人,在丁曉萌準備好的諒解書上簽上名字,便一個個消失不見了。


    而這一切,陸天明都蒙在鼓裏。


    丁曉萌開玩笑讓陸天明還錢,陸天明頓時傻了眼。


    別說讓他還五萬塊,就是五千塊,他也拿不出來。


    “沒錢。”陸天明訕訕道:“我現在是真沒錢。”


    “沒錢好辦。你按我說的做,我可以暫時不逼你還錢。”丁曉萌抿著嘴巴笑,“你要記得一句古話‘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陸天明不屑道:“不就是錢嗎?你放心,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丁曉萌氣惱地看著他道:“陸天明,你是真沒情商嗎?我是非逼著你還錢嗎?你真是一個榆木腦袋。”


    陸天明道:“你剛才不是要我還錢嗎?”


    “你就不會想,還錢的辦法很多嗎?”丁曉萌氣惱地說道:“晚上你跟我回一趟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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