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茫茫的星海,看見那些稱呼他為母親的蟲族,看見他們為他獻上的整個宇宙,無數的戰爭和生命的湮滅,還有最後的那一場美麗的煙火。他看見了死亡,看見那些向著他蜂擁而來的癲狂和虔誠的信仰,看見一切的衰亡頹敗和從中再次複蘇的優雅新生。他看見愛,看見毀滅,看見那些一切不能被宣之於口的瘋狂和不為世俗所容的愛戀癡迷,他看見無邊的白色屍骨一具具倒下俯仰在他的腳邊,一個個世界的模型在他的掌心被感染,同化,最後分崩離析。他看見那一份份已然破碎的,毀滅的愛意,一個個在他嘴邊被說出,卻又被時間和空間消弭的名字,一條條曾經因為為他而死去,但是卻又因為他活著的蒼白靈魂……他們從死神的神殿裏麵飄搖而出,如往昔一般重新浮現在他的眼前。如鏡中水月,似死而長生。“看看這些,尤醉。在知道了遊戲並非遊戲之後,你難道就沒有對你之前做過的事情有哪怕一絲悔意嗎?”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女聲貼在尤醉的耳邊絮語。“你多應該自責啊,因為他們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和你一樣的活著的生靈……但是你卻因為種種自私的,為自己而考慮的原因而害得他們落到了現在這樣的可憐境地……“就在剛剛!你甚至要這樣輕易地毀滅掉你原本所在的那整個世界,隻是因為他們不肯將最後的信任投注在你的身上。承認吧,尤醉!你是這樣的冰冷,無情,自傲自大,且毫無自改之意。”那女聲開始逐漸變得急躁,瘋狂的氣息從中流淌出來,尖銳的話語就像是一道道鋼針一樣深深刺入尤醉的腦海。“睜開眼睛看一看吧,尤醉!睜開眼睛看一看!”“你背叛了你所屬的族群,你背叛了你的世界!愛你的人都因你而死,恨你的人卻也死在你的屠刀之下,愛恨都束縛不住你,記憶也不是你的囚籠!你親手斬斷了自己和此間的一切羈絆,撕裂了和這個世界的一切聯係,但你卻也在一點點地將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抹除“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存在,沒有人會在意你的生死,你沒有了家人,沒有了愛人,沒有了歸處,沒有了一切你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意義,到了最後,你除了那所謂的‘勝利’將一無所有!”女聲在這裏恰到好處地留下了一點停頓,緊接著有些癲狂地大笑起來。“所以,你為什麽還要選擇這樣活著呢尤醉,有誰會在乎?”鋒利的黑色金屬羽翼終於破開了徹底塌陷的白色空間,漆黑的身影輕盈劃過,像巨型鳥類落在尤醉的身前。01半跪在地上,左側的整片羽翼幾乎完全被撕扯而下,顏色怪異的鮮血沾染在他赤裸的腰腹上,被劃開的淡粉色傷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緩緩起伏。“我在乎。”他站起身來抓住尤醉的小臂將他擋在身後,身上的骨骼隨著他的站立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伴隨著籌碼值的大量消耗,他身上那些猙獰可怕的巨大傷口開始快速的愈合,最後隻留下幾道淡淡的白痕,如火印一樣被烙印在勁瘦漂亮的腰肢上。第229章 棋局將啟尤醉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隻要他不想的話,那女聲便影響不到他。那些哭著的,笑著的, 對著他伸出手來的, 跪在他腳下的一道道幻象全在他的眼前破碎殆盡。無數的籌碼值從那個“真實”的世界裏麵瘋狂湧來,尤醉原本正在隨著時間慢慢下降的籌碼值開始瘋狂上升,最後達到了幾乎一個令人恐懼的數字。那些曾經在籌碼榜上麵的一個個高不可攀的數字,那些全世界的火種遊戲的玩家們曾經從“遊戲”裏麵獲得的全部籌碼, 就像是被收集起來的沙子一樣向著他湧去。在現實世界中,那天空之中已經存在了八年的籌碼榜單開始發生變化……幾乎全部玩家後麵的籌碼值都變成了0, 但是隻有一個人後麵的籌碼值在瘋狂上升,很快他所擁有的籌碼值數量就達到了一個令人駭人聽聞的數字, 甚至已然超過了01, 成為了新的第一名。那是用整個世界的鮮血所供養出的第一名。【恭喜主人,您的目標終於完成了。】二號在尤醉的耳邊輕語。【哦, 是啊。】尤醉勾了勾唇角, 卻看不出有多愉悅。那嬰鬼的哭聲漸漸減弱了, 但是卻越發淒厲, 尤醉眼睜睜地看著對麵那個嬰兒的身子逐漸幹癟下去, 那原本藕段一樣的圓潤胳膊失去了水分和光澤, 那原本殷紅的嘴唇變得蒼白,那原本漆黑的大眼睛變得空洞無神。它正在緩緩地脫水, 衰老, 最後變成一具小小的幹屍。既然是以那個世界為根基為花盆的怪物, 在失去了自己的“根”之後, 自然也會快速地枯萎, 最後迎來他原本早就應當經曆的結局……“嗚嗚嗚嗚……”小怪物最後發出一連串悲戚的哭聲, 最後小小的身子終於仰麵躺在地上不動了,他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想要逃離死亡,最後卻還是隻能死在這裏。那已經徹底幹枯的小身子蜷縮起來,彎彎地一點點地蜷縮下去,最後收縮成了一枚小小的褐色種子。【恭喜你,殺死了怪物【哭】。】一隻蒼白如石雕的巨手,將那一枚已經枯萎的種子從地上撿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呢?”那曾經在尤醉的耳邊響起過的女聲從她的口中傳來,那巨大的皎美的女神像靜靜佇立在尤醉的麵前,周圍的那些血腥黑暗遠遠地塌陷下去,所有的正在戰鬥的怪物離他們遠去了,像是被吞噬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一輪美麗的完美圓月在那女神像的身後天空中緩緩展現,散發出誘人的光澤。無比巨大的棋盤在他們麵前緩緩升起,斑駁的黑白格子上有著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向著外麵冒著黑色的霧氣。“我不願意與任何人為敵,但是你卻要殺死我的孩子。”女神像的眼中流淌出一點冰冷的淚水,她溫柔地看著尤醉,尤醉卻從她那雙無機質的眼睛裏麵感受到了一種極深的冰寒恐懼。“所以……請來和我下一局棋吧尤醉,壓上你所有的籌碼。勝者贏得一切,敗者一無所有。“這就是遊戲最簡單的規則!”轟然的響聲從空中傳來,嘶吼的火焰戰馬從空中躍下,威風凜凜地落在黑色的棋格上,黑色的火焰從它的身邊熊熊燃起,撩動棋盤上的硝煙。全身雪白冰冷宛如雕塑的士兵手中拿著長槍,步履整齊地走上前來,它們頭頂上麵的羽毛搖曳,臉上的盔甲遮蓋住了表情。搭載著無數扭曲怪物的白骨戰車翻滾著落在棋盤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怪響。“不不不女王大人,請放過我,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資格為您戰鬥了,我已經不能”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巨大的樹木砸落在棋盤上麵,根係上帶著的並非是泥土,而是大塊大塊的肮髒血肉。那隻尤醉之前曾經見過麵的三頭鬆鼠掉落在棋盤上,轉瞬之間就那三隻頭顱就拉長,漆黑的馬鞍套在了他的身上,將它的頭緊緊地束縛在一起。它成為了一名“騎士”。女神像的身子漸漸縮小,最終站在棋盤“國王”的位置上,她的士兵們站在她的麵前,手中的武器閃著亮光。尤醉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上發生的變化,原本身上已經有些破碎的衣物已經被嶄新華美的白色國王長袍所取代。他赤裸著雪白的雙腳站在地麵上,有些重量的金色王冠落在他的頭頂,同色的絲絨線糾纏過他美麗的銀色短發纏在他的腦後,一顆菱形的冰晶石淺淺地壓上前額。修長纖細的表示國王權柄的寶石權杖出現在尤醉的手中,他握住那權杖時,驟然感覺自己對於眼前的半邊棋盤有了某種奇異的操縱力。“輪到你了,白王。”女神像冰冷的眸子對著他轉過來,尤醉抬起眼與同樣身上披上了黑色國王長袍的女神像對視。在棋盤的這一側,隻有尤醉所表示的白國王孤身一人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上,甚至就連一個兵卒都沒有。“你的士兵呢?”女神像仿佛極為訝異地刻意拖長了自己的音調,連那張溫柔虛偽的麵孔上都多了幾分掩藏不住的嘲諷。“身為一個國王,連一個想要為你而戰的士兵都沒有是你的失職不過我從來都不會和你這樣甚至就連一個士兵都沒有的弱者戰鬥,這是一種恥辱。”她隨手揮了揮自己的手,八個小黑色的小卒走到了尤醉的棋盤上,身上盔甲的顏色從黑色變成了白色。“好了,這樣才像一點樣子!”尤醉的眸子暗沉沉地站在棋盤中央,默不作聲。帶著血腥味的狂風吹過他的側臉,他的脊背挺得直,被吹拂的銀發柔軟如一捧皎潔的月光。金色的王冠陷在他的銀發裏,閃爍著耀眼的亮光。“好了,白王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那接下來這場遊戲就開始”“等一下,我不會現在開始的。”尤醉突然打斷了女神像的話。“我的騎士還沒有來。”“哦?”女神像挑了挑眉。“我怎麽沒有看見你的騎士?”美人垂下那雙琉璃一般的眼眸,緩緩注視著地下的棋盤,直到一種輕微的震動傳來。他的唇角勾了勾。“他來了。”巨大的縫隙從棋盤中間被猛然劃開,背生雙翼的巨大身影帶著漆黑的霧氣從其中踏出。01的手上拿著一把漆黑如墨的寬劍,剛才他就是用這個破開了這一道隱秘的空間,強行闖入其中。“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急促地看向尤醉的臉,似乎是在確定他有沒有受傷。“不。”尤醉的心中悸動了一瞬,他看向01,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致命的熟悉感,就像是在他的身上看見了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很多人的影子。總是在這種時候,他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出現,並且告訴他,事情還沒有走到最糟的那一步。他救他出苦海,也誤他入殊途。尤醉用柔軟溫熱的雙臂擁住了那些逐漸從01身上升起的冰冷盔甲,黑色無溫度的火焰在他們的身邊靜靜灼燒。“不晚,是我知道你會來,所以一直在等你。”一直都懸掛在尤醉脖頸上時刻都不離身的吊墜被摘下,幾乎是瞬間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尤醉身側,天使一般的雙翼垂落。純白半跪在地上,吻了吻他母親的手,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話,就轉身向著戰場走去。白色的盔甲在他的身上緩緩浮現,純白站在尤醉的身前,呈現出保護的姿勢,這是他的另外一位“騎士”。濃重的海腥氣傳來,曾經被尤醉所感染的那個副本世界“漁村”,出現在了尤醉的左手手心上。而在尤醉的右手手心上的,卻是另外那個剛剛被他所感染的“現實世界”。“拉尼亞,交給你了。”他將漁村拋向了棋盤,幾乎是轉瞬之間那個原本巴掌大小的模型就開始變大,無數漆黑的幹枯鬼手從破損的圍欄之中伸出,發出絕望的慘痛哀嚎。而另外一邊,已經被尤醉所感染的世界中,神色木訥的玩家們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女神像的方向。鋼鐵的圍欄將他們圍住,高高圓圓的車輪從下麵滾出,化為了一輛瘋狂的“戰車”。“好了。”尤醉抬起頭來,對準了遠處躲藏在士兵身後的女神像,禮貌地露出一個微笑。“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第230章 一步將死白棋先行。冰冷如雕塑的白色士兵向著前麵移動了兩格, 宣告了這場遊戲的開始。黑白士兵毫不畏懼的共同大步踏入到一個棋格後開啟廝殺,石製的長劍猛然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刺耳利響, 盾牌摔落破碎, 鋒利的劍尖深深刺入石塊支撐的身軀之中,被橫向斬斷。還在不斷呻吟著的黑白士兵彼此糾纏著滾落在地,勝者高高舉起敗者的頭顱,用這種近乎慘烈的兩敗俱傷下場來展現了這場表麵平和的棋局之下所隱藏的殘酷和血腥。“如果害怕的話, 我給出你認輸的權利,白王。”女神像注視著尤醉的眼睛, 聲音輕緩,宛如一場幻夢。“如果身為國王的你認輸的話, 那麽我會保證, 你能夠留存你的生命。你所失去的,隻有你所有的‘籌碼’。”尤醉抿唇笑起來, 他看著女神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想要用一根棒棒糖哄騙一個成年人的小女孩。“你不用繼續說了, 我絕不會認輸, 你和我應該都知道, 籌碼意味著什麽。”在這個世界裏麵, 如果失去了籌碼就是失去了一切, 甚至那是會比失去生命更為可怕的事情。“當然,剛才你說出口的那句話, 我也送給你。”石製的士兵冰冷的頭顱滾落到了他的腳下, 烈馬的嘶鳴聲響起, 有灼熱的熊熊火焰向前撲來, 似要將整片天空都染成烏色。尤醉上揚的漂亮琉璃眼睛微微眯起, 將腳踩在了那士兵的石製頭顱之上, 雪白底色帶著暗紋的高高旌旗在他的身後隨風飄搖,之前黑王說的話有一部分是對的,他已然將自己所在的世界都變成了籌碼壓在了這賭桌上。如果輸掉了遊戲,他便沒有任何退路了。所以這一場遊戲,他隻能贏,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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