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選手休息室, 溫暖再度回歸。杭峰用牙齒咬著摘下手套,看向迎著自己走過來的巴蒙德。顯而易見,剛剛杭峰的表現並不理想, 但巴蒙德還是笑著, 親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說:“不錯, 先保證進入決賽再說,今天晚上這個賽場還會開放給決賽選手訓練,多一天的訓練,會穩定很多。”杭峰點頭, 目光掃過大門口正麵的積分榜上。在單獨顯示完選手的打分後, 屏幕切換到總分榜, 他的名字在第九位, 比賽還沒有結束,這個排名不是很保險。下一次, 無論如何要拿到更高一點的分數。隨後視線上移,看向最高處的名字, 在看見那人名的時候, 杭峰轉頭對巴蒙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巴蒙德被擠到第一名。排在第一名的是杭峰之前從未關注過的選手。巴蒙德知道杭峰的驚訝什麽,笑道:“東道主選手。”杭峰:“……”“東道主”這種存在,在賽場上實在有點不可理喻, 人人都想當東道主, 人人都恨東道主。這位來自米國的東道主選手,喬爾霍斯應該是一名純粹的極限運動員,至少杭峰在常規賽場上拚搏到現在,米國的強者裏並沒有這個人。杭峰問:“水平怎麽樣?”巴蒙德說:“一流的。”“五周半嗎?”“是的,聽說從入冬開始, 就在這裏訓練,他能夠較為穩定地滑出五周半,並且在訓練中,滑出過六周。”杭峰的眉梢飛揚。自己想完成六周還得先撞大運,沒想到卻又出現了強勁的對手。喬爾霍斯、莫泊桑都是有可能做出六周的人,自己即便拚出一個六周,一邊的裁判組還在拉扯分數,另外一邊卻有“東道主”“大滿貫”光環籠罩,這局麵真是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了。巴蒙德拍著杭峰的肩膀歎了口氣,沒有多說,隻是將他推進休息室裏:“先進決賽,決賽還有三場,會有機會的。”杭峰隻能點頭。現在急也沒用,隻會讓自己焦慮,不如先放下心來,隻為下一場比賽做準備。這時候周娜也迎了過來,她的身邊還跟著趙哥,兩人臉上都帶著笑,什麽都沒有說,將他從巴蒙德身邊接走,回到了屬於華國隊的小地盤裏。所有人都知道,杭峰壓力很大。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不過就是一場比賽而已,滑不好還有別的賽場,還有明年。隻有杭峰,他退不得,隻能努力迎戰。偏偏今年的賽場,比往年還要難。東道主選手竟然也能做六周,這怎麽贏?“這不還沒做嗎?”周娜不想影響杭峰,卻對同樣被感染了焦慮的趙哥說,“我訓練的時候還能衝上五周呢,前提是也要能在比賽裏做出來。賽場和訓練是兩碼事。再說東道主這種身份,壓力也不小。贏的時候順風順水,輸的時候,能被觀眾罵到自閉。”周娜沒有說,喬爾霍斯一旦把握住節奏,氣勢如虹高歌猛進,就沒杭峰什麽事了,相近的水平,登頂的必然是東道主選手。這些規則趙哥能不知道,但丫頭這麽安慰自己,他便當是聽見了。也不能隻顧著杭峰的比賽,周娜這次也要繼續和科琳娜對抗,去年的“x-games”她就輸給科琳娜隻拿了銀牌,兩個人作為老對手,競爭一直極為激烈。很不幸的是,科琳娜也是米國人,也是這次比賽的東道主選手。周娜說那些話,未必沒有給自己打氣的意思。趙哥便仔細耐心地聽著,不動聲色地梳理周娜的壓力。再看坡麵障礙技巧那邊。解溪的情況也不好。排在第一位的選手,赫然也是一名米國人。米國作為極限運動的發源地,espn公司總部的所在國,這個國家的極限運動發展的極為強盛。在各種賽場,都不間斷地湧現極為優秀的極限運動人才。在全明星排行榜裏,前一百名選手中,有26人是米國人。現在排在杭峰前麵的米國選手,不論項目,一共有15人,其中斯籃搏冠軍隊首發陣容的五人,全部都在50名以內。像這次一樣,米國選手突然異軍突起並不奇怪。事實上,每當他們的年輕選手培養到足夠程度的時候,espn公司就會安排一場在米國的比賽,讓這些東道主選手能夠同一時間出現在賽場上,形成全麵開花,極限霸權般的威懾力。今年顯然米國佬們又要開始他們的表演了。時間來到一點。早就吃過午飯的周娜再度出發,開始她的第一場資格賽。杭峰不著急,所以等到解溪比完回來後再一起吃。餐廳就在休息室裏,用餐椅盆花單獨圈出來的一片不算大的區域,依舊是自助餐的形式,選手端著餐盤走過透明的菜品前,確定下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就可以端到餐桌上用餐。吃完一個人就離開,馬上會有服務員過來打掃,隨後又有新的選手出現。比賽一直在繼續,選手們來來往往,午餐會開放到三點,然後為晚餐做準備。午餐說不上合口不合口,能填飽肚子就行。不過華國人大多還是要攝入如米飯、麵食這樣的碳水化合物,才能有飽腹感。熱狗、漢堡和牛排,隻能作為配菜出現在餐桌上。送周娜去比賽,才回來的趙哥拖著疲倦的雙腿來到餐廳,杭峰遠遠看見便對他招手。趙哥比了比自己的口罩,打飯回來後便找了個沒有人的餐桌獨自坐下,在用餐前先趴在桌子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咽下第一口食物。“趙哥真能抗。”解溪說了一句,杭峰也很認同,卻沒有繼續往下談。成年人都有避不開的責任,不能回避,無法選擇。隨後,解溪說道:“你比賽感覺怎麽樣?有把握嗎?”杭峰反問:“你呢?”解溪齜牙咧嘴:“不是很適應,但進入決賽沒太大問題,我會努力拿一塊獎牌回去的,要知道我們自由式滑雪的坡障項目可是出現過大魔王,壟斷鎮壓了一個多的奧運周期,如今我們都想再現輝煌。”“你可以的。”“說什麽違心話,我能當個“墊子”就行。”“墊子?”“遊戲裏砸裝備都有爆率,用便宜的材料先墊著,爆之後立馬上貴的材料,我就是那個墊的。”“……”能說啥來著,人家自己埋汰自己可以,你開口附和就不應該了。杭峰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解溪聊著,快速地解決完午餐,再上個洗手間出來,就找地方睡覺去了。解溪也一樣。華國人都有午睡的習慣,子午覺確實能恢複精神。杭峰給自己找了個靠背椅,放下到躺平的程度,隨後在身上蓋上毛毯,毛毯上再壓上一件羽絨服外套,再戴上耳塞,躺下沒有三分鍾,就睡了過去。這一覺睡的非常沉,再睜開眼就看見趙哥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杭峰看的一愣,開口就說:“您也該睡一覺。”趙哥見他醒了,便走開到一旁,才說:“晚上睡覺的時間多了去,還扛得住。”杭峰沒有說什麽,掙紮著坐起來,醒了一下神,很快就投入到了賽前的準備中。其實總共也沒睡多久,半個小時左右,覺還有點不夠。今天的賽程太緊密,對選手的體力確實是很大的考驗。喚醒身體的過程有點漫長,好一會兒都沒什麽精神,直到杭峰接了一個電話,才完全清醒過來。是範總打來的電話,詢問了一下他的比賽情況,大概並不清楚杭峰現在在極限賽場上的處境,語氣顯得非常輕快,還說:“有機會就多做五周,回來常規賽場也有用,超級u型池的勢能那麽足,你不把自己轉成風火輪說不過去啊。”杭峰:“……”不太好笑,但他確實清醒了。掛了電話,杭峰把手機塞回背包裏,在認真拒絕了趙哥的陪同後,拿上滑雪板便獨自出發前往集合點。走在路上,腦袋裏莫名出現一連串五周折返的場麵,要是配上那紅白色的雪板,可不真就成了風火輪。沒忍住,笑了。到了下午,疲倦讓所有人的狀態鬆散,就連工作人員也沒有了上午那謹慎負責的態度。等待入場的區域裏,沒有人再喊號,完全交給了機器通知,叫一個走一個。杭峰這次沒有在這裏停留,直接穿過警戒線,走到了門外。現在是下午的兩點半,觀眾不再載歌載舞地喝酒,一部分人離開一部分人才來,保持著差不多的數量,這次他們選擇坐在觀眾席裏看比賽。到底隻是資格賽,選手的差距明顯,就說坡麵障礙技巧那邊,選手們摔得媽都快認不出來了,比賽不夠精彩,導致賽場的氣氛不算高。往往隻有冠軍選手和東道主出場,才會聽見這些人的掌聲和歡呼聲。杭峰在一片安靜中,來到雪地車前,坐著那輛銀色的,車頭如同梭子一般,腳下卻有兩個如同雙板滑板般的履帶,造型獨特的車,來到u型池的出發點。沿著樓梯走上去,隻看第一眼,就無語了。沒有了人工的唱名後,機器每隔兩分鍾喊下一個選手,結果就導致這裏堆積了將近十名選手,等待比賽。十名選手,就是20多分鍾。難怪才兩點半就叫他進場了呢,明明一開始計算的,自己應該是在三點左右比賽。來都來了,也不能回去,杭峰一頭紮進簡易的休息室裏,視線就和正在空地上活動的莫泊桑對上。杭峰下意識地笑了一下。沒想到莫泊桑竟然回了他一個笑容。說不上來,總覺得這一笑之後,好像兩個人之間的緊張氣場,鬆緩了許多。杭峰猶豫了一下後,嚐試走到了他的麵前,“你好。”主動打招呼,是因為突然就想起來,去年也是參加“x-games”超級u型池的比賽,當時還是賽場新人的自己本應該無人關注,但事實上卻是巴蒙德和莫泊桑,都先後主動對自己打招呼。可他就記得巴蒙德了。或許,這就是莫泊桑今年在世界杯見麵的時候,對自己顯得格外冷漠的原因。有些人就是這樣,性格別扭,不太好相處,但未必就是“敵人”。莫泊桑隻是有可能參加“個人挑戰”,而成為“個人挑戰”運動員未必就代表他已經選擇立場,站在資本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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