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己缺什麽就最渴望什麽。老杭家一門“武將”,各個都是體育界的翹楚,但家裏一個讀書人都沒有。就杭峰能夠考上三中,年級考進115名的成績,都夠他父母高興到自己是不是做錯的程度。這麽一個愛讀書,能讀書的聰明人,瞬間就在老杭家人的眼裏點亮了高光啊!就連杭陽都說:“你這同學有點厲害,我還以為他瞎瘠……看呢。”“你剛剛說啥?你說髒話?”杭耳尖地尖叫。杭陽瞪了杭一眼,煩!餃子唐雋喜歡吃酸菜餡的,杭峰喜歡吃韭菜餡,唐雋吃了八個餃子,頂的都上頭,杭家人一共吃了五盤餃子。唐雋並不覺得詫異,隻是新奇地看著,杭家人給他的感覺並不是單純的力量感,而是獨特的一種強大的感覺,卻做著如此普通日常的事,猶如猛虎嗅薔薇,別樣的溫柔。吃過午飯,就往老宅去。n市已經開發好些年了,早些年旅遊業還沒有這麽火的時候,n市為了吸引外地人,就蓋了很多的海灣別墅。一家一棟,3層樓帶兩個陽台,屋裏還裝電梯,屋外還有花園草坪,出門步行十分鍾就是海邊。這樣的房子現在一平米得賣五萬,當初買的時候不過4200。老杭家原本是東省的,靠著改革開放“下海”做外貿,賺了不少錢,送兒子出國,又在兒子工作的地方買房,最後等著退休了,就搬來了兒子家隔壁享受天倫之樂。對,沒錯,杭峰他們家有兩棟別墅。緊挨著,花園也打通了,側麵還專門做了個半封閉式的長廊,方便來往。杭峰小時候就在這個長廊裏跑來跑去,被媽媽打了就躲去奶奶家,夜裏就撲回到自己小屋,摟著媽媽聽著故事睡覺。對於別人來說,這裏住著的都是富豪。對杭峰而言,這裏卻隻是他長大的家。一走進爺爺奶奶的家,鼻子裏都是家的味道,為了過年鹵了一鍋又一鍋的食物,糖和水果擺滿了茶幾。一回來,奶奶就抓著一把鬆子放進杭峰的手裏:“來,小峰最喜歡吃的鬆子,這次奶奶買了一大袋,管夠!”杭峰還小,奶奶爺爺經常見麵,倒也算不上什麽想念。笑嘻嘻地捧著鬆子,轉頭說:“這我同學唐雋……”話沒說完,啞了。唐雋眼睛紅的像個兔子,眼淚“啪啪啪”的往下掉,被發現了,狼狽的把臉藏在了衣袖裏。喘著鼻音說:“對,對不起,我是我奶奶帶大的,我我……對不起……”杭峰懂了,心裏酸酸的,把唐雋帶到了自己屋裏調整情緒。樓下,杭家人圍著茶幾坐了一圈,老杭同誌把他知道的關於唐雋的信息說了。“唐雋是他奶奶帶大,去年他奶奶走了……唐雋的爸媽在國外又生了個孩子……”因為工作,所以不得不把孩子留給父母帶,開始還惦記著,有空就問問情況,後來時間長了,孩子不在身邊也沒什麽,也就逢年過節的發個視頻。後來,又有了一個小的,兩口子自己帶在身邊養大,感情總歸是不一樣。放假的時候陪著小兒子到處旅行,想起了才回來華國一趟。老人去世後,大兒子不過說自己想要留在國內,兩口子就真的把一個未成年人留在了國內。老杭同誌說:“……沒有孩子不想和父母在一起的,年齡又不大,哪有不渴望親情的,但凡那兩口子堅持一下,強硬一點,唐雋也不會一個人留在這邊……”……“呐。”杭峰把紙巾遞給唐雋的時候,唐雋的淚其實已經止住了。傷感和思念來的猶如潮水,但退也退幹脆利落。16歲的少年,尤其愛惜麵子。唐雋臉紅紅的,挺不好意思,卻非得繃出個冷臉來,最後反而有種莫名的嬌羞。杭峰撓撓下巴,有點兒不知道怎麽和這樣的唐雋相處。唐雋醒了醒神,低聲說:“有些規矩我不太懂,明天三十,我是不是該去給我爺爺奶奶掃個墓?”“我陪你去啊。”“要燒香燒紙嗎?東西哪裏買?”“買鮮花就好了,天氣好的話再帶點吃的,我們可以在那裏春遊。”“你掃過墓?”“回老家掃過兩次,現在的墓地一點兒都不陰森。”“我奶走的時候我去過,我知道。所以要買什麽花?菊花?除了花束還有什麽?”“對啊,所以你想吃什麽?”“能不能別提吃?”“掃墓當然是吃了,祖宗看著我們吃的香吃的飽才高興好不好?奮鬥了一輩子都躺墓地裏啦,難道還想聽我們一邊哭一邊抱怨生活的困難,這是不孝啊,死了都不讓安寧是吧?”唐雋立眉瞪眼,想說不是,可話沒說出來,自己先笑了,又哭又笑:“你這就是吃貨的借口!”杭峰和唐雋在屋裏聊了很久,主要唐雋這人有點兒社恐,和杭峰在一起說的話,能比和外人在一起多一百倍。杭峰也怕他看見自己奶奶心裏難過,便就一直陪著他。這期間也沒人打擾他們,一直到半個小時後,唐雋整理好情緒,主動提出下樓,杭峰這才陪著他重新正式地見過了爺爺奶奶。杭峰的奶奶又高又胖,皮膚很白,但五官輪廓很漂亮,看的出來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現在也一股電視劇裏富家奶奶的模樣,即便沒有穿金戴銀,也有種逼人的富貴。但實際上,杭峰奶奶特別慈祥勤快,還很有知識,退休前可是大學的教授,一肚子的墨水,說話溫柔親切,引經據典張口既來。相比起來,杭峰的爺爺和他爸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個子雖然不矮,但都是又黑又瘦,他爸是因為工作原因不得不天天風吹日曬的,爺爺則是有海釣的愛好,沒事兒就溜達出去釣魚,大潮的日子還跑去趕海,幾乎風雨無阻。爺倆往那兒一坐,聊的都是釣魚的事。杭峰奶奶卻已經在給唐雋推薦好書了。說到閱讀和學習,唐雋的自信回歸,和杭峰奶奶一問一答的,話比平時多了很多,杭峰奶奶也是一副談興極高的模樣。杭峰沒事,就在旁邊嗑鬆子。他習慣嗑一堆,然後捧在手裏一把吃完,所以抽紙上就堆得滿滿的都是。全家人都知道他這鬆鼠似的儲藏習慣,但唐雋不知道。唐雋說話的中途看看杭峰,又看看那越堆越多的鬆子,看了好幾次後,杭峰就指著剝好的鬆子說:“吃嗎?”唐雋也沒客氣,抓起一把在手心裏,就吃了起來。杭看見這一幕,對陳虹女士說:“這兩小隻關係真不錯,我都沒撈著小峰剝鬆子吃過。”陳虹女士笑:“你要學習和唐雋一樣好,你弟天天給你剝鬆子吃。”“這也太勢力了!”“缺什麽就想要什麽,這叫尊敬。你看,咱們全家都尊敬你奶奶,你奶奶和咱們三句就說不到一起去,你看都和唐雋聊多久了。”“你說唐雋說的那些書,他都看過嗎?”“肯定啊,你看他今天在咱家看書那勁兒,是真的厲害啊。就你爸那書,我看半篇就困了,平時讓我寫個論文報告什麽的,頭發能掉一地。”“那倒也是,就這閱讀能力,奶奶的書櫃怕是能打開了。”母女倆嘀嘀咕咕地說著,被一旁翹腳玩著手機的杭陽聽見,視線移到杭峰和唐雋身上轉了一圈,正好看見杭峰把扒好的鬆子放進唐雋的手心裏。他的眉心蹙了一下,繼而將目光收了回來。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和諧的下午,四點鍾的時候,奶奶有些累了,給唐雋拿了三本書看,就回屋裏休息去了。杭峰就把唐雋帶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爺爺奶奶這裏也有給孫兒準備的房間,但杭峰的房間還是在隔壁的別墅裏。穿過兩棟別墅長長的走廊,抵達另外一棟別墅,裝修風格瞬間變得現代化地洋氣了起來。既不是隔壁的中式風格,也不是住別墅的人最愛的歐式裝修,就是非常實用的裝修風格。偌大的客廳隻有一小個區域作為休息區在使用,剩下的靠近窗戶最好的地方,竟然擺了三個跑步機和一套健身器材。而且最讓唐雋驚訝的是那客廳牆上,做的跟榮譽欄似的玻璃罩裏,擺放的滿滿當當的各種獎杯獎狀,鋪的滿牆都是,一路延伸到樓梯往上。銀晃晃。金燦燦。莫名有種暴發戶的既視感。“一直以為獎杯金牌特別高尚珍貴,還是第一次有種擺地攤的感覺。”唐雋這般評價。杭峰歎氣,表示:“那時候我還小,沒有參與決策權。”唐雋被逗笑:“所以從小看著這些獎杯長大,才更喜歡讀書?”“可不是嘛,都煩死了,我還被獎杯砸過腦袋。”杭峰低頭,“你看,現在這裏還能看見疤呢。”唐雋墊腳去看,看了又看也看不見。杭峰又低了一點頭:“你摸,摸就能摸出來。”唐雋把手指插進了毛茸茸的頭發裏,指腹在發根間穿梭,感受那些微的凹凸不平。不同於自己手指的觸碰,讓杭峰感覺到頭皮陣陣發麻,過電般的感覺從頭部一直蔓延到脊椎,身體的肌肉被未知的力量牽引的瞬間繃緊。他抬眸看了一眼唐雋,要不是專注認真去感受的模樣,他簡直要覺得唐雋是故意用指甲撓他頭皮。杭峰:“……”將頭偏開,再抬起來的時候笑開一口白牙,“摸到了吧?這玻璃罩開始是我爺找材料自己做的,後來就是我爸自己做,有一次半夜嘩啦一聲響,一麵牆的玻璃罩都掉下來了,得虧我沒在下麵,不然疤就在不在頭頂了。走,去我房間看看。”杭峰領著唐雋上了樓,往自己房間去。他住在二樓,和他爸媽一層。幺兒的權利,小時候可以和媽媽一起睡,大一點也沒有小的來爭搶媽媽,大了就直接睡在父母隔壁。和樓下“一門武將”的風格不同,推門進去是一牆的獎狀,“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以及各種小學考試拿班級第一名的獎狀。唐雋揚眉,看向杭峰。“咳!”杭峰醒醒嗓子,“主要撕掉了牆上會留下痕跡,我媽就一直沒讓我動,正好你在,我們把它撕下來吧。”“所以來你屋裏是為了幹活兒?”“當然不是。”“就留著唄,紅彤彤金燦燦的也是一種風格。”“……”杭峰去三中讀書半年,屋裏依舊很幹淨,閑不住的奶奶偶爾會跑過來打掃一下,床上用品就算不用,每個月也會換上幹淨的。但要說到好玩有趣,比起安遠馳那滿屋子的電動遊戲就差遠了。杭峰的童年都在學習和訓練裏度過,時間長了,也就把運動當成了一種興趣,因而杭峰既不愛玩手機,也不沾遊戲,兩人進了屋裏竟然一時間也不知道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