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戰士在戰場上死了,吃的東西沒有了,人們在恐怖的氣氛中苦熬著。夏日,一如既往地降臨到人間。太陽,不分戰勝國還是戰敗國,不加歧視地送來了陽光。


    暑假即將結束,小豆豆這會兒剛從鐮倉的伯父家回來。


    巴學院愉快的野營,土肥溫泉的旅行活動一律不能再舉辦了。沒有可能和全校同學一起在渡過那樣的暑假了。就是每年必跟堂兄弟姐妹們會在一起的鐮倉的家,也同往年的夏天全然不同。擅長講鬼故事、每年把大家講的幾乎要怕得哭起來的親戚家的大哥哥也當兵去了。還有,能把美國各種生活講的使小豆豆她們聽的分不清真假虛實、津津有味的伯父也被派往戰場了。他是第一流的攝影記者,名叫田中修治。


    他曾擔任過《日本新聞》紐約分社社長和《美國地鐵新聞》遠東代表,以修·田中為名而聞名。這個人是小豆豆爸爸的緊上邊的一個哥哥,由於隻有爸爸隨了媽媽家的姓,所以他們不是一個姓,其實爸爸也應該是“田中先生”。


    這位伯父拍攝的《拉包爾攻防戰》以及其他各種新聞電影連續不斷地在影院上映,從戰場上送回來的隻是影片,所以伯母和堂姐妹都為他擔心。她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新聞攝影記者總要抓取大家的驚險鏡頭,要做到這一點,他就必須比別人更向前突出些,一邊回過身來等候拍攝所需的場麵。跟在大家後麵,隻能拍到人們的後影。遇到沒有路的地方,他得比眾人先進一步,用兩手撥開荊棘前進,然後,從正麵或側麵拍攝。親戚中的大人們議論說,走人家已經修好的路,是拍不到戰爭場麵的新聞報道的。鐮倉的海岸,也被一種無名的恐怖氣氛籠罩著。


    在這些事情之中,最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伯父家的名叫小寧的最大的男孩子。這孩子比豆豆小一歲,臨睡前,在豆豆和其他孩子們的蚊帳中喊一聲“天皇陛下萬歲!!”隨即猛然倒下,認真地不停地模仿被打死的戰士的模樣。不知為什麽,每逢這樣的晚上,他必定睡的糊糊塗塗,從廊子上掉下來,擾的大家不得安寧。


    小豆豆的爸爸有事,媽媽跟他留在東京。


    今天是暑假的最末一天,恰好親戚家的大姐姐也回東京來了,這會兒小豆豆被大姐姐帶回自己家。


    回到家裏,小豆豆像往常一樣,先找羅基。可是,哪兒也找不見羅基,家裏就不用說了,庭院裏、栽有爸爸喜歡的蘭花的溫室裏也沒有。小豆豆穩不住神了。本來那是一隻隻要小豆豆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便不知從什麽地方飛奔迎上來的羅基.......。小豆豆走出家,到好遠的大街上喊羅基的名字,可是哪兒也沒有。小豆豆心想,或許在她在外邊找它的工夫,羅基已經跑回家了,所以它又急忙跑回家,結果,羅基依然未回來。小豆豆問媽媽:“羅基呢?”


    看到剛才小豆豆到處奔跑的情形,就已經明白其中的原因的媽媽沉默不語。小豆豆拉著媽媽的裙子問:“媽媽,羅基呢?”


    “沒有了。”媽媽難以啟齒地回答。


    “沒有了?”小豆豆難以相信。


    “什麽時候沒有的?”小豆豆仰視著媽媽的麵孔問道。


    “你去鐮倉之後,很快就沒有了。”媽媽以不知如何是好的悲痛心緒回答。


    然後,媽媽又匆忙地補充說:“我們很找了一頓,好遠的地方也去了,也打聽過人家,哪兒都沒有。媽媽對你怎麽說才好呢……請原諒吧……”


    這時,小豆豆完全明白過來了:羅基死了!


    “媽媽怕我難過才那樣說,其實,羅基是死了。”小豆豆心裏非常清楚。


    向來不論小豆豆出多遠的門兒,羅基說什麽也不往遠處跑,因為羅基懂得小豆豆一準會回來。


    “不跟我打個招呼,羅基是決不會出去的。”小豆豆幾乎堅信不移地說。


    小豆豆再也未對媽媽說什麽,因為她以充分了解媽媽的心事。她低著頭說:“到哪裏去了呢……”


    說完之後,拚足全力跑到二樓的自己臥室裏。沒有羅基的家,甚至像別人的家。


    小豆豆一進屋,盡量憋著不哭,再一次思量著:“對羅基是不是有什麽錯待或讓它離開家的事情?”


    小林老師經常對巴學園的學生講:“不能欺騙動物呦,做出背叛相信你們的動物的事情,這對動物是殘忍的。不要做出那種讓狗看到一塊點心,但又什麽都不給的事情。這樣一來,狗就不相信你們,而且,狗的性格也會變壞了。”


    信守這一教導的小豆豆沒有作過欺騙羅基的事情,也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麽地方做錯了。


    這時,小豆豆看到放在床上的布製小熊。一直強忍著不哭的小豆豆看到它,立時放聲大哭,原來小熊腳上的東西,就是羅基身上的淡褐色的毛,這幾根毛是她去鐮倉那天早晨,在這屋裏跟羅基遊戲翻滾時從羅基身上抓掉的。手握著有數的幾根牧羊犬毛,小豆豆哭啊,哭啊,哭個不停,淚水和哭聲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繼小泰明之後,小豆豆再次失去了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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