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看過他們好幾次了,他總是跟talk形影不離……”前半場,大家都在找喜歡的選手合照,不停走來走去,互相攀談。屋子裏燈光很暗,伴隨幽藍的光束掃來掃去,營造出萬聖夜鬼氣森森的氛圍。剛跟一個挪威的選手結束拍照,談默解開一粒襯衫扣子,灌了口冰水,覺得有點不舒服。他要回去了,正準備跟桑野打聲招呼,卻發現因為不停有人來合照,兩人不知什麽時候走散了。談默穿過客廳來到旁邊的會客廳,他身量高,有優勢,僅是在人群裏掃過一眼,就看到桑野站在壁爐旁。而桑野對麵,是那個“日月星辰在你麵前都會黯淡”的法國小哥。兩人捧著手機,低著頭按了一陣後,又舉起來給對方看通過翻譯器在聊天。旁邊幽微的橘紅火焰映在桑野的小臉上,映在談默的眼中,成了場上唯一的暖色調。桑野看完法國男人的手機,臉上又添了一抹緋色,點點頭。談默再次灌了口冰水,盯著桑野的方向看了會兒,昏暗的環境遮住他眼中的情緒,不過他沒有上前打擾。有些事,可以關起門來再談。談默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準備跟桑野說一聲自己先走了。就在這個時候,周圍燈光全部熄滅,音樂聲也停了,室內吵鬧的人聲“嗡!”的一聲壓了下來。大家在烏漆嘛黑間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怎麽了。小派正靠在房間門口跟胡夫說著停電了吧?聯係個人來修吧?身後突然響起一記尖銳的叫聲。小派縮了下肩,立即回頭。同時一旁房門開了,烏漆嘛黑間一個人影栽在他身上。“啊啊啊啊啊!”小派感到長長的頭發糾纏自己,嚇得嘰哩哇啦亂叫,一下子蹦到胡夫身上。“嘭!”的一聲,那個人影倒在地上了。周遭一片連鎖反應,全部炸開了鍋。接著,室內燈光重新亮了起來,有人還在叫,有人在大笑。大家鬧哄哄地往地上一看,那裏趴著一個商場裏那種塑料人偶模特,假發鬆脫了一截。四下裏各種語言的咒罵聲起來了。小派扮演的是罩著白布的阿飄,此時臉上毫無血色:“嚇死你爹了,奶奶的……”等徹底反應過來後,大家都因為這樣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笑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萬聖節上,因此沒發現惡作劇後,有個人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動作。談默透過前方不斷挪動的人群間隙,看著還趴在那兒的人偶模特。模特塑料的麵容上戴著虛假的笑容,靜靜地跟談默對視,眼睛空洞。隻是突然之間,那非人的目光裏洶湧泛濫說不出的悲傷。周圍的燈光重新暗下來了。談默世界裏的所有光亮,也在漸漸變暗,直至徹底熄滅。……喧鬧的派對聲音遠去了,談默走在通向後門的長長過道裏。披肩鬥篷鬆了下來,拖拽到地上,談默垂著腦袋,高大的背影頹喪無力,每走一步,都踩在了柔軟泥濘的土地裏,腳下的地麵漸漸要吞噬他。筆挺的西褲屈膝彎折,他撞到了牆,眉角磕在堅硬的牆體上,整個人跟散了架一樣往下滑,跪坐到地上。……男孩很害怕,也很悲傷,但他不能回頭。他知道有人在追,也知道身後的屋子裏,有他停止了呼吸的媽媽。***桑野在餐廳裏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於是抓住在大廳中央人群裏蹦迪的小派問了一句什麽。音樂聲太大,小派湊近耳朵:“啊?”桑野提高音量:“talk呢?”小派茫然地搖搖頭。桑野放開他。小派披著白布,又像個巨大水母一樣蹦了起來。桑野摘了犄角,拿到自己的外套先撤了。外麵又開始飄起小雪,他抬頭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有細小的雪粒掉落在臉上,很快就融化了,冰涼涼的。桑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時拿出手機看,沒有翻到談默的消息,於是直接給他打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沒有接通。夜晚氣溫太低,手不一會兒就凍僵了。桑野拿手指貼著嘴唇捂了一會兒,給談默發去消息。s.:【你在哪兒?】等到晚上快十點的時候,桑野聽到外麵的敲門聲。他打開門,看到了談默。發絲潮了,有些淩亂,眼睛濕潤,左邊眉角烏青,顴骨上有一處泛著紅痕的擦傷,除此之外,臉上再也沒有一絲多餘的血色。桑野張嘴:“你……”談默傾身抱住他。桑野打了個激靈,隻覺談默的臉頰是冷的,脖頸是冷的,就連衣領間泛出來的氣息都是冷的,談默的手隔著棉質睡衣按在他背上,也是冷的。男人布滿霜寒,渾身濕漉漉的,像是風雪天裏迷路的大狗。桑野後退,腳步不穩,有些費力地把全部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談默弄進屋,關上門。談默洗好澡,弄幹自己,溫度回升,折騰了快一個小時。桑野幫他倒了熱水,放在床旁邊的櫃子上,接著看向床上。談默拿手臂遮擋住眼睛,臉依舊是白的,幾縷黑發散在潔白的枕頭上。桑野不知道確切發生了什麽,但談默忽然變成這樣,肯定跟派對上的惡作劇有關。桑野關了壁燈,讓談默好好休息。床頭櫃上還放著一個月球燈,懸浮在底座上緩緩地旋轉,散發亮度很低的暖色光芒。桑野正在猶豫要不要一起關了時,談默拿開擋著眼睛的手臂,道:“可以給我留盞燈嗎?”桑野收回手,站在床邊直起腰:“哦,那就開著好了。”談默看了眼月球夜燈,道:“可能會開一夜……要不要給你重新安排個房間?”桑野擰了下眉,走回自己的床邊沉沉地坐下:“我哪兒也不去。”談默眼底滑過一絲無奈,偏過頭看他:“要眼罩嗎?”“我有。”桑野把枕頭放倒,拍了拍,說,“而且就算不戴,開著燈我也能睡。”兩人之間的床頭櫃上擺著個造型修長的花瓶。談默隔著那束水仙看桑野躺下、蓋上被子,目光微微變柔軟:“睡吧,晚安,覺得刺眼跟我說。”桑野卻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問:“我在這兒會打擾你嗎?”他記得以前談默說過,有時候晚上會失眠,所以才不跟別人住一間房。談默輕扯一下唇角,道:“不會。”桑野這才放心地躺下,在被子裏拱了拱,麵對談默的方向,隔了一會兒,問:“你怎麽了?”談默望著上方的天花板,表情有些空洞:“想起了以前的事。”桑野知道他小時候經曆過槍擊,抓緊被子蹭了下鼻尖,聲音小了:“需要我過去嗎?”談默靜了一會兒,偏過臉看來:“今晚要陪我睡嗎?”桑野在被子裏的小腿縮了一下,臉上開始升溫。他隻是不知道要怎麽安慰談默,但又不想什麽都不做。“嗯。”桑野蚊子哼一樣,不過緊接著又探出腦袋,怕誤會,臉紅紅地道,“就是睡覺,隻是睡覺。”談默看他兩秒 。“那你別來了。”“…………”桑野一聲不吭,折騰出不小的動靜翻個身背對談默,拉高了被子遮了半張臉。就這麽悶了有三分鍾。雖然房間裏很安靜,那點微弱的燈光也刺激不到桑野,但他並沒能如往常那樣倒頭就睡,反而心裏亂糟糟的。他悄悄地翹起腦袋,轉頭朝後看。就見談默還維持平躺的姿勢,望著天花板,甚至不會眨眼,好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可能以前,談默也是這樣睜著眼度過失眠的夜晚的。桑野撐起身,抱著自己的枕頭下床,踩著棉拖鞋來到談默的床邊。談默看向他。桑野這時才看清,男人的眼尾有了泛潮的痕跡。就像之前剛開門時,桃花眼裏濕潤的樣子。桑野爬上床。談默給他讓開位置。等桑野鑽進被子躺好了,談默又闔上來,將臉埋在他胸前,吸納少年睡衣上軟甜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