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擾的武林,由於九大門派與魔教長年爭戰以致兩敗俱傷,而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況,許多大小幫派乘機據地為王,其中又以一穀、二樓、三門、四莊勢力最大,大到足以取代九大門派執牛耳的地位。


    在這些新興勢力中,不同於以武發跡的武林世家,排名最末的落日山莊卻是以醫術聞名。


    江湖中有三大神醫,除了玄穀老人已壽終正寢,官醫被強攬入皇宮成禦醫,凡人不得見之,另外就是怪醫無常。


    沒有人知道無常來自何方,也沒有人知道他師承何處,他在救治了官醫無法醫治的太子後一舉成名,怪醫之名不脛而走。


    之所以叫怪醫,因為他有一個很怪的規矩——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像他以救太子來換被判秋決的官醫的命,從此官醫的命就是他的,生死由他決定。自那次事件後,官醫像從空氣中消失,天下三大神醫就隻剩怪醫無常。


    無常,亦表示生死無常,他要你生就生,他要你死,你絕對看不到明早的太陽。


    不管任何絕症,甚至一腳已踏進棺材的病,就連快要駕鶴西歸的人瑞,他都可以為他們延壽,讓地獄無人,閻王勾不了魂。


    雖然以命抵命,但這命還不能隨便用人來換。如果這人無常看不順眼,就算命在旦歹,他還是不救,並告訴病人準備辦喪事。


    可是如果他願出手相救,就算病人幾乎可以入殮,他還是會把那人自閻羅殿拉回來,因此,被他救過的人都心存感激,當他是再造恩人。


    所以他的風評可說是毀譽參半。


    說到他的長相,其實沒有人見過,請被他救過的人描述仍沒有人說得出來。


    有人說他身長七尺;有人說他虎背熊腰,臂粗如碗口;還有人說他根本是女子,可謂眾說紛紓


    而且,無法引起他興趣的疑難雜症,他還不屑看一眼,因此要上門之前必須先考慮清楚,免得人送入莊是直的進,橫的出。


    此時,一個坐在金絲細綾的軟榻上的病人由四位隨從抬了進來,放在椅子上,其他保鏢全被擋在門外。


    “隻要你們治好我的隱疾,無論要多少銀子,我都可以給你們。”榻上是個珠光寶氣,穿著俗麗的福泰中年人,倨傲的環顧這簡陋的屋子,視線才回到廳堂前方。


    大廳之上的大師椅正坐著個儒雅俊俏的男子,爾雅的品茗,聽著福泰中年人叨叨絮絮述說自己的病因。


    要也知道救一命抵一命是落日山莊的規矩。來人哪!”隻見兩個白胖的小女孩和小男孩被帶進來,由神似的外貌看得出是姊弟。“如何?”


    “無言,拿帖藥給他,然後帶那兩個小孩下去。”俊俏男子擱下茶杯,示意身後冷酷的男子。


    “這麽說你們接受這筆交易了。”待隨從接過那包藥,福泰中年人忙不迭的配水飲下。


    “我有說嗎?”俊俏男子輕甩開手中羽扇,悠哉自若。


    “你不是帶走那兩個小孩?”福泰中年人聞言,差一點被藥嗆到。


    “他們隻不過是抵那包藥的價值,而且那藥隻能治標不能治本,若要完全根治你的病,就拿你唯一的子嗣來換。


    “什麽?!”福泰中年人臉紅脖子粗,“你們太過份,前前後後我送來不下二十個童男童女,還有目不暇給的奇珍異寶,而你就僅以一包藥打發我!”


    “我們落日山莊本就不是義診堂。”輕柔的語氣無形中有股不怒而威的尊貴氣勢。“大門在那,不送了。”俊俏男子欲站起身。


    “且慢。”他淩人的氣焰立刻去了一半。“那你們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們。”


    “如果我堅持要你吳家的子嗣呢?”


    福泰中年人震怒,“你們太狠了,以為小小一個神醫就多了不起!”


    “我們也不需要你看得起。無言,送客。”他拂袖而起。


    “等等,我可以把我視若生命的十二金釵送給你們,她們可是名滿江南的名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歌善舞,個個貌美如仙,費了我好大一番工夫才搜集到。”


    還搜集!俊俏男子嗤聲冷笑“我要你的女人做什麽?落日山莊可沒多餘的糧食豢養你的十二金釵。無言!”


    無言示意仆人圍住他們。


    “住手。”福泰中年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何曾受過這種屈辱。“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吳貴妃的親弟弟。”


    “就算皇上來了也一樣。”


    “你……你們不怕我跟皇上說”聲,派大軍來剿平你們?”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他擺出不可一世的倨傲態度,“怕的話就乖乖把藥給我奉上。”


    “哼!你未免也太小看落日山莊。”


    隻見俊俏男子使個眼色,福泰中年人眼前一花,身邊四名大漢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根本看不出對方用什麽手法,之後他僅看到麵無表情的無言從容的拍拍身上灰塵並走回原地,猶如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他一雙眼珠子驚恐的瞪大,而身子也不禁打起哆嗦。


    “你們別亂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他的聲音如秋風中的落葉般發顫,手抓緊了軟榻。


    “王法嗎?等你見到閻王再跟他說去吧!無言。”笑裏藏刀的俊美容顏此刻比地獄的阿修羅更令人渾身發冷,毛骨悚然。


    “你……你別過來!”福泰中年人蜷縮在寬敞的軟榻一角,椅子傾斜至一邊,搖搖欲倒。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微弱的嗓音突然插入。


    “無雪。”


    輕柔的聲音傳入堂內每個人耳裏,感覺上像是個久病未愈或氣虛體弱之人的聲音,可是奇異的給人無法言喻的壓迫感,震懾住在場的人們,眼珠子不由自主往發聲處移動。


    “藹—”淒厲的尖叫自福泰中年人口中逸出,臉色比來時還要慘白,戴滿金戒、寶戒的粗肥手指不停打顫,直指著緩緩自珠簾後踱出的修長人影,最後慘叫一聲,“妖怪!”咚的一聲重響,不用無言動手,福泰中年人連人帶椅昏倒在地。


    穿著一身黑袍的人,竟有張半麵慘白如鬼,半麵殷紅如魔的臉。由額頭開始,劃過鼻梁、人中至下顎,延伸到脖子,沒入豎起的衣領裏。


    白的半張臉布滿錯縱的青筋、血脈,一條條清晰可見;紅的那麵則黯沉得鮮血噴滿後凝結。沒有喜怒哀樂的平靜臉龐,透著讓人打從心裏發毛的詭魅。


    “莊主。”無言恭敬的喚道。


    原來黑袍人才是落日山莊莊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怪醫無常,救人任憑喜惡,行事我行我素,連身為他妹妹的無雪也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送他出去。”!無常黑袖輕揮,“他,我不救”隨即轉身沒入珠簾後。


    “無言,聽到了吧,將這家夥趕走,從此落日山莊不歡迎他。”無雪不屑的瞟了眼嚇昏過去的福泰中年人,啐了一聲。“帶下一個病患進來。”


    ……


    輕風徐徐,碧草如茵,假山流水堆砌出世外桃源般的寧靜。


    仰躺在樹蔭下成大字形的歐陽華正睡得香甜,覆在臉上的書被忽來的狂風吹得劈哩啪響。她勉強撐開眼,隻見一個疾速的黑影衝向她,居高臨下的遮蔽了光線。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有什麽事?”歐陽華打了個嗬欠。


    “小姐,我……我……”婢女紛紛一口氣提不上來。


    “怎麽了?瞧你呼吸急促,心脈紊亂,改明兒個開個藥方給你上她撐坐起身。


    “我身體好得很,隻是跑得太喘了。”老被當作實驗品,誰教她有個愛醫成癡的主子。


    “看來你久未運動,氣血不順,筋骨疏鬆,需要調養。”她旋即翻開掉落草地上的書,“我看看,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胸口鬱結,一股氣透不過來?”


    紛紛眼中散發崇拜,“小姐,你好神……哎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事情不好了,老爺、老爺他……”


    “我爹生病了嗎?”闔起書,歐陽華眉輕挑了下,“昨天我看他氣色還不錯。”


    “呸呸呸!小姐,你這不吉利的話可不能亂講,若讓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聽到了,可又要編派小姐的不是。”紛紛如防賊般左顧右盼。


    “放、心,爹還算明理之人。”隻是迂腐一點,再加上觀念守舊、重男輕女。


    歐陽家向來一脈單傳,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落在歐陽大富的身上,偏偏娶了女英、蛾皇兩個妻子卻隻生了個女兒歐陽華,蛾皇還不幸因此難產去世。


    後來再娶妾三人,可她們依舊一連三弄瓦。而最疼她的女英,十年前莫名其妙懷孕,生了兒子,可是如同她母親的命運難產。


    有了子嗣,再加上失去兩位愛妻,歐陽大富就沒再娶任何女人進門,將全部、心力投注在唯一的兒子身上,經算命仙將他改為女子名,為求長命百歲。


    不同於她足月出世,弟弟歐陽雪自幼身體孱弱,足不出房門,比病西施還嬌弱,看過無數大夫卻無法將身子調養好,她學醫習藥也是為了雪弟。


    歐陽華自地上緩緩站起,一邊收拾散落的醫書一邊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爺……老爺要把你賣掉。”紛紛泫然欲泣。


    “我們家應該不至於破產吧?”祖傳三代,田產富甲一方,可惜就是香火不盛。


    “沒有。”她早習慣小姐烏鴉嘴。


    “那你哭什麽?”


    “老爺要把小姐你賣給落日山莊,打算拿小姐的命去換小少爺的命。”


    紛紛抽噎道。


    “落日山莊?”歐陽華顧不得撿書,兩眼發亮,“就是江湖傳言“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那個打敗宮中禦醫,技驚中原,如今名滿江湖的怪醫無常?”


    紛紛哽咽的點頭,“小姐,你該怎麽辦?”


    “那很好啊!”不一定可以乘機偷學醫技。


    “小姐!”紛紛花容失色,“你知道落日山莊是什麽地方嗎?聽說進去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就算能夠回來也是活死人,生不如死。”


    “那又如何。”歐陽華眼底熠熠閃動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對紛紛綻開笑靨。


    人生不過是數十載,與其坐在家中等待媒妁之言決定她的命運,她寧可掌握自己的未來。雖說爹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自雪弟出世後,爹就不再限製她研習四書五經及醫理,一方麵是沒時間管她;一方麵是她無師自通的醫技的確解決不少麻煩,像雪弟有時三更半夜犯氣喘找不到大夫,她就派上用場了。


    紛紛的下巴快掉下來,“小姐,你瘋了……不!我不是有意要詛咒小姐。”物以類聚,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也變得跟小姐一樣烏鴉嘴。


    “我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輕捏了下她可愛的俏鼻,歐陽華狡黠的眨了下眼。


    “小姐,人家是跟你說正經的。”紛紛頓了下蓮足,雙手插腰。


    “我也不是開玩笑。”歐陽華巧笑倩兮,“走吧!陪我去找爹說去。”


    抱起書,她笑聲如銀鈐,踩著輕盈的步履先行。


    “小姐,你等等我。”紛紛撩起裙擺趕緊追上。


    ……


    “爹,我不要,叫二姊去。”


    “為什麽是我,你為什麽不由自犧牲?那小妹也行。”


    “爹,我才十四歲,不想那麽早離家。”


    歐陽紅、歐陽美、歐陽玲環著歐陽大富,左一個撒嬌,右一個不依。


    這就是歐陽華步入廳堂看到的景象。


    “長幼有序,由大姊去最適合。”歐陽美鳳眼一睇,早看故作清高的歐陽華不順眼。


    “對呀!大姊都快二十,又沒有人上門提親,既然嫁不出去,理應由她去。”歐陽玲嬌小的身子黏在歐陽大富身上。


    歐陽華啞然失笑,什麽嫁不出去就得犧牲,這是哪一國番話。虧做大姊的她那麽照顧她們,病時噓寒問暖,有綾羅金飾穿戴絕少不了她們一份,而她們回報的是算計和鬥爭,讓她不禁佩服她們三人的母親的確教女有方。


    “華兒,你來得好。”歐陽大富也知道這三個女兒辦事不牢靠,唯一能信任的就是長女歐陽華,可是他不忍。“我已經遞了拜帖給落日山莊,而他們也有回音。”冷汗開始爬上他的額頭。


    歐陽華從容的來到他麵前“他們怎麽說?”若不是落日山莊的要求太強人所難,爹爹也不會一臉心虛。


    “他們說,我想救這個兒子,就必須用另一個兒子去換命,或者用我的命去換。”歐陽大富不敢迎視她澄淨柔亮的水眸,“不是爹爹貪生怕死,而是你也知道爹爹有龐大的家業要照顧,還有上千人的生計仰賴著歐陽家,爹爹真的不能……對不起。”這聲無奈的道歉注定了歐陽華的命運。


    三個妹妹也以勝利之姿睥睨著歐陽華,但她沒理會,“爹爹希望我怎麽做?”


    “我希望你能扮成男子去落日山莊。你是歐陽家最年長,也最懂事的孩子,有你在,爹爹可以放心,隻要等雪兒病好了,爹爹無論用什麽方法都會把你接回來。”


    “聽說落日山莊住了個青麵獠牙的妖怪,曾經有個皇親國戚去求醫,結果病沒醫好,還嚇去了半條命。”歐陽紅與歐陽玲交頭接耳。


    “哎喲!好可怕,那妖怪會不會吃人?”


    “那不是去了就回不來了?”歐陽美也插上一句。


    “你們夠了沒!”歐陽大富拍幾而起,威嚇的吼聲鎮住正竊竊私語的三人。


    “老爺,這不公平,為什麽要小姐犧牲?”紛紛跟著歐陽華進屋,替她不值。


    “紛紛。”歐陽華柔聲喝止她,轉回頭,“爹,我願意去落日山莊。”


    “華兒,你真的……”望著沉靜出塵的歐陽華,舉手投足流露出雍容高貴的氣質,這是他歐陽大富最自豪的女兒,隻有她能偽裝成男兒不被識破,也隻有她是他眾多女兒中唯一可以信任的。


    他真的不想犧牲這個女兒,但為了兒子……他長歎一口氣,“紛紛,替小姐收拾”下行李,我們後天起程。”


    “可是這不公……”紛紛的嘴立刻被歐陽華捂祝


    “我跟紛紛先告退了。”她淺笑,忙不迭將紛紛拖出大廳,才放開手。


    “小姐,你幹麽委曲求全?”


    “不會呀!”事實上,她還打算進落日山莊後挖神醫的壓箱絕活造福世人,免得一些醫技因為怕被人學去或超越而在他死後失傳。


    “小姐,我知道你隻是安慰我,不希望我擔心。”紛紛抽噎的吸吸鼻子,猛地抬頭,“我決定了,我要跟小姐同進退。”


    “不行!”歐陽華一口否決。“紛紛,落日山莊隻準一個人進去,多餘的人他們不收,何況要是引起他們懷疑,爹爹要救雪弟的希望就破滅了。”


    “可是有我陪在小姐身邊,就算吃苦受罪,兩個人也可以一起分擔。”


    歐陽華十分感動,不禁握起她的柔荑,“我明白你的心意,隻是這次真的不能讓你跟了。”她的目光堅定,“在去之前,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紛紛反握住她的手,咽下喉頭的哽咽,“什麽事小姐你說。”


    “雪弟就交給你了。”歐陽華明白此去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歐陽家,但至少雪弟可以活下來,歐陽家的香火可以延續,而且她也不一定會去跟閻王下棋,未來還是個未知數。


    看到紛紛點頭,歐陽華綻開柔和的笑顏安撫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小姐,你要好好活著。”


    “沒見到你嫁人,我怎麽可能死呢。”


    “呸呸呸,小姐,不要再說這不吉利的字,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當然,我一定會活到壽終正寢的。”


    “小姐,你這烏鴉嘴的習慣要改一改。”


    “是!小管家婆。”


    歐陽華與紛紛並肩離去,漸行漸遠。


    ……


    歐陽華和父親花了兩天的時間來到落日湖畔的落日鎮,遠眺坐落湖中的落日山莊被蓊鬱茂密的樹林所掩蔽,看得不是很真切。


    夕陽仿佛曳下一條金碧輝煌的道路延伸到湖中神秘的落日山莊,就像通往西方極樂的不歸路。


    落日鎮的渡船頭主掌前去落日山莊的路,所有來訪的賓客或病患得遞拜帖方能搭船去落日山莊。


    有些病重之人或沉屙難愈的病患也暫住落日鎮上等待換命。


    歐陽華聽說隻要通過審核,怪醫無常也會出診,隻是可惜無緣一見。


    還好事前預訂客棧落腳,否則依照落日鎮大小客棧人滿為患,供不應求,他們隻怕要露宿街頭。


    來落日鎮的多是穿金戴銀、衣著光鮮亮麗的富賈;普通老百姓沒有閑錢,也沒那個閑工夫,與其浪費時間,長途跋涉來求醫,怪醫也未必肯治,倒不如買張草席將病人包一包省事。


    這樣貧富不均讓歐陽華看得心中有股悶氣,那窮人活該沒人抵命就得病死、凍死,沒有生病的權利嗎?她決定要是能將怪醫無常一身絕技偷學過來,絕對要他關門大吉。


    “小二,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憑什麽你先替這見不得光的家夥打酒?”


    客棧裏也不乏江湖人士,隻見數名彪形大漢包圍著兩名頭戴烏紗鬥笠,穿著鬆垮儒袍的男子。


    “放肆。”其中身著灰袍的男子低斥,聲音粗啞得就像鬼哭一樣,令在場的人不由山自主的打個寒顫。


    黑袍男子輕輕舉起手,“你先替他們準備吧。”沙啞輕弱的聲音不見威力,卻莫名的讓人無法不聽從他的指示。


    “可是……”小二猶豫的望了眼黑袍男子,恭敬的態度比對掌櫃還敬畏,“是。”他不屑的掃視強盜似的武夫們,重重放下酒,“你們的酒。”


    “媽的,你這什麽態度!”大漢們立刻亮出大刀,“我們是來買酒,不是買氣受!”


    “大家有話好說。”掌櫃自櫃後迎上前,打躬作揖。


    “閃開。”大漢隨手一揮。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眼看那拳頭要擊中掌櫃,卻見他像棉絮一樣往後飄,看似被打中,又仿佛沒事般笑嗬嗬的。


    彪形大漢們個個臉色一變,客棧內有些修為的江湖人士更是心驚。


    “他們要打起來了,華兒,我們快走。”歐陽大富壓低了嗓音,拉起還坐在椅子上看戲的女兒,想趁群眾作鳥獸散時離開這片混亂。


    “大爺,別生氣,我們再重新打壺酒給你。”掌櫃陪笑的示意小二。


    “且慢,我就要他手上這壺。”大刀指著灰抱男子接過的酒壺。


    “那是……”小二的話忽然被打斷。


    “住口。”掌櫃向他使個眼神,接著臉上堆起彌勒佛般的笑,對大漢們道:“很抱歉,那是那位客倌早訂好的酒。”


    “不管,我就要這壺。”大漢強橫的搶下酒,使勁一甩,卻將黑袍男子的鬥笠揮落,霎時,酒壺也摔落地。


    “妖怪!”


    “鬼呀!”


    眾人響起驚呼聲。


    歐陽華尚不知發生什麽事,隻見賓客驚慌的奪門而出。


    在鬥笠翻落的電光石火間,灰袍男子動作快如閃電的將鬥|qi|shu|wang|笠戴回黑袍男子頭上,森寒的眼神直視這群彪形大漢。


    莫名的寒意由背脊竄升,他們幾乎沒看到灰袍男子如何出手、何時出手,隻是乍見那鬼魅般的臉孔,他們登時嚇愣了。


    歐陽華訝異大家為何連滾帶爬,那黑袍男子不過是臉色慘白而已。“咚”一聲,她發現她爹已昏了過去,更引起她好奇,想一窺到底有什麽可怕,可惜那黑紗鬥笠蓋住他臉孔。驀地,她看見一縷殷紅自黑袍男子手腕處淌下,直覺反應他受傷了。


    “掌櫃的。”黑袍男子平靜的口吻宛若什麽事也沒發生。


    掌櫃一揖,笑容自臉上斂去,陰狠的冷芒自眸底射出,讓人打從腳底發涼。


    “各位,請你們在半個時辰內離開,最好別再踏入落日鎮,否則後果自行負責。”掌櫃笑著說,隻是笑不入眼底。


    “走就走,誰怕誰!”大漢們逞強的離開客棧。


    須臾,客棧內一片空蕩蕩,隻有打酒的聲音和掌櫃善後的吆喝聲。


    “等等。”望著要離去的黑袍男子,歐陽華不假思索的攔住他。


    不僅他們一愣,掌櫃和小二們雙眼瞪得如牛鈐般大,均停止動作。


    “你的手受傷了。”歐陽華拉起黑袍男子的手,沒注意他的身子微縮了下,專注於他蒼白纖細的手,“哇!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生病了?”


    “放手,”灰袍男子沉聲輕拂衣袖。


    正想替他把脈的歐陽華登時兩臂一麻,被震退了三步,碰倒桌椅,就要屁股著地,她揮動雙手想抓住什麽,忽然皓腕被黑袍男子攫住,止住了跌勢。


    她抬起頭,“謝謝……你的臉……”視線剛巧自黑紗邊緣望上去,一張半麵白半麵紅的臉落入她眼底。


    黑袍男子一驚,突然鬆手。


    “哎喲!”歐陽華往後跌去,她痛得攢眉,一邊扶桌站起一邊探索的想再看一下,“你是不是戲子呀?你的臉譜畫得挺傳神的。”


    臉譜?黑袍男子訝異的停下欲逃離的腳步,回瞪憋笑的掌櫃和小二們,他實在懷疑這名少年……應該是女子的目光。


    “主子,我們該回去了。”灰袍男子一揖。


    黑袍男子收回心神,輕輕點頭。


    “等一下,這給你,這是沉香,可以調氣補身。”歐陽華快速的揣出懷中藍色的錦囊,交到他手裏,“你也是來落日山莊求醫的對不對?如果那脾氣古怪的怪醫無常不替你醫病,沒關係,你來找我,雖然我不是神醫,但還不曾醫死過人就是了。”


    掌櫃和小二們更是臉紅脖子粗,笑憋得好不辛苦。


    黑袍男子隻好輕咳幾聲,警告他們節製一點。“謝謝你的好意,我不……”


    “收下啦,以備不時之需。”歐陽華硬是將錦囊塞給他,“我的意思不是說你身子很糟,時常生箔…”


    一聲噗哧不是從那些肆無忌憚的掌櫃和小二們的口中逸出,而是不苟言笑的灰袍男子。


    黑袍男子冷眼一瞥,他立刻止住笑。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歐陽華,還不知道你們尊姓大名?”不知為何,她想靠近他,可能是他身上有股藥香,就跟雪弟一樣。“你們不想說也沒關係,相逢即是有緣,這幾天我都會在落日鎮上,有什麽需要或身體不舒服,希望我能盡綿薄之力。”


    “你是大夫?”女子習醫倒挺少見。黑袍男子揚了揚眉。


    “不算是啦!隻是對草藥有點研究。”歐陽華靦靦的笑了笑。


    “主子,該走了。”灰袍男子再次提醒。


    黑袍男子深思的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離去。


    “你不怕嗎?”掌櫃挨近她低問。


    “怕什麽?”歐陽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猛地想到,哎呀!差一點忘了昏倒的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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