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他會想自己嗎?程星亦把腦袋裏的胡思亂想撇掉,回到房間渾渾噩噩打開電腦登錄問邪,想著清任務。詩經五頁的另外四個人都不在線,這麽大好的節日也沒誰會宅在家裏玩遊戲。他又想起,前兩天問邪宣傳部的工作人員聯係到他,說寒假要拍一係列賀新春主題的視頻,邀請程星亦扮演視頻裏的魔修。工作人員還說,齊墨宣已經答應下來,扮演問邪的畫魂拍攝視頻。於是程星亦沒多想,也跟著答應下來。打了幾局單人切磋後,他實在沒心情玩遊戲,起身拉開房間的窗簾。這邊也剛好向陽,陽光躍進來灑在飄窗的瓷磚上,亮得人睜不開眼。樓下小區的小孩兒蹦跳在噴泉之間,正準備出去玩。坐在這裏也沒意思,程星亦想了想,披上羽絨服出了門。他坐地鐵在雙大站下車,直奔“追雲”畫室。幸好畫室正常營業,客人不多,付晏也不在。程星亦指名要畫國畫,前台小姐姐便帶著他進了空無一人的國畫室,讓他自己坐著自由畫畫。牆上共有四幅花鳥國畫,分別是梅蘭竹菊,之前聽付晏說是齊墨宣畫的。於是程星亦仰頭學著那幅寒梅圖,一筆一畫描摹起來。周圍仿佛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甚至所有雜物都消失了。他全神貫注,注意力全在眼前畫架的這幅畫上。不知畫了多久,程星亦擱筆,恍若夢醒。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付晏會在一線城市開一家成人休閑畫室,在忙碌喧囂中染盡風塵,如果這麽一幅畫畫下來,心果然能靜很多,像被清水洗滌過一樣。門邊一聲叩響,他抬頭,見是付晏。“嘿,程星亦?”付晏驚喜地笑,“你怎麽來了?”程星亦伸了個懶腰,揶揄道:“上次有事沒來吃飯,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正好今天沒什麽事,就過來光顧一下唄。”“上次你沒來真是可惜,我們開了幾瓶好酒,老齊和雨歆妹妹都喝了一些呢。”付晏邊說邊走進來,“你畫了什麽?”程星亦示意他看:“剛照著牆上畫完一幅寒梅圖,終於知道畫畫有多難了,這梅花像是像,就是沒氣韻沒意境,你說我怎麽畫不出齊墨宣畫裏的那個感覺?”付晏哈哈大笑:“他從小就學畫畫,有天賦還接受過訓練,又對國畫情有獨鍾,哪是咱們普通人能比得上的?”接著他又挪了張凳子坐過來,炫耀一樣地補充,“高中那會兒他就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了!”高中?“付哥,你跟他是同一個高中?”“是啊,高中我們就是同學了,當然大學也是,不然像他那麽冷的性子,我怎麽可能和他套得了近乎?”付晏隨口開著玩笑。程星亦心念一動,問:“順城一中?”付晏挑眉:“你知道?他跟你提過?”既然付晏也跟齊墨宣一個高中,那……與其枯坐一直胡思亂想著,倒不如自己主動,問問清楚。“那倒沒有。隻不過……”程星亦裝作很自然地想了一想,“前兩天剛好認識了一個美院的同學,他也是順城一中畢業的,叫什麽、徐零?”付晏臉色一變。“徐零?”他皺眉,“怎麽是他?”第52章 薛定諤的直男程星亦看到付晏的臉色從上一秒的晴空萬裏驟然變得陰沉沉的,意識到果然不對勁,徐零這個人,果然和齊墨宣有關係。他問:“他怎麽了?”付晏的神情慢慢緩和,隻是眉頭還皺著,囑咐他:“這個人很討厭,下次遇到他躲遠點兒。”這話倒是對的,真的很討厭。“你是怎麽認識他的?”付晏嘀咕道,“幸好他沒說老齊是他的前男友啥的,不然真是令人窒息,像我這麽斯文的人都要上去打他。”程星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壓根沒再去聽後半句,腦子隻停留在前半句上。“前男友?”他不動聲色地把畫筆擱在顏料盤上,開玩笑似的問,“他怎麽會這樣說,難道是以前發生過什麽事?”付晏抬了抬眼鏡框,笑笑不說話。程星亦笑道:“付哥,你告訴我唄,下次我防著他點兒。”付晏起身站起來,說是去倒杯茶,程星亦等了好一會兒,等他回來的時候果然拿著兩杯熱騰騰的茶,一杯自己拿著,一杯遞給程星亦。喝了幾口,付晏還是開口說了:“幾年前,順城一中附近有不少專門訓練藝考生的培訓班,我們學校大部分美術生都在一個畫室上課,包括老齊和我,也包括徐零。”付晏捧著熱茶,緩緩回憶起四五年前的事情。“藝術生嘛,你知道的,氛圍輕鬆,喜歡追求浪漫和自由,雙性戀和同性戀很常見。徐零就是典型的那種,一看就知道是gay的。”付晏雖然是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笑起來很隨和的多金富二代,乍一看也像個gay,其實是個直男。他當年隻是對畫畫有點感興趣而已,加上錢多得慌沒處花,於是隨便找了個畫室上課。饒是直男,仍然有鑒賞美與追求美的能力,所以在畫室一看到齊墨宣,他就當即豪邁地大手一揮,擱在齊墨宣的肩膀上,說要和人家做朋友。但畫室裏那幾個gay就不同了,開始對齊墨宣有點隱晦的想法。在那個大家還在穿校服的青蔥歲月裏,顏值多多少少被封印了一些,齊墨宣則不同,他就算穿校服,隻需要往畫架前一坐,本身就已經是一幅畫了。無論上課還是休息時間,他都安安靜靜坐在高大的畫架前,天氣好的時候,玻璃落地窗外的日光灑進來落在畫架上,也落在他輕輕垂著的睫毛上。偶爾他抬起眼瞼,陽光便在振起的蝴蝶雙翅上跳躍,讓旁人看著如癡如醉。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徐零開始有意無意地靠近齊墨宣,經常跟在齊墨宣後麵,無論是畫室還是學校,都好像跟他很熟的樣子。但齊墨宣是個冷心冷麵的人,不會多看旁邊的人一眼,甚至他的世界裏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就連付晏那種把他當鐵哥們的人,他也是相當客氣和禮貌。徐零對他來說,大概隻是眾多普通順城一中美術生的其中一個。徐零跟他說話,他回複的幾乎都是“嗯”。徐零送他畫,他也幾乎沒有收。後來,直到徐零一捧玫瑰花送到他麵前,齊墨宣皺著眉矗立在原地老半天,才好像明白過來徐零喜歡他。他沒有收花,拒絕了徐零,留下後者一臉落寞停在原地。“我隻是剛好看見這一幕而已,當時還覺得很正常,但後麵就不正常了。”付晏說。之後,徐零仿佛從來沒被齊墨宣拒絕過似的,還和往常一樣圍繞在齊墨宣身邊,孜孜不倦地和他搭話,說的都是些正常的話題。徐零的人緣很好,聲音又甜又軟,笑起來陽光開朗,相處起來也算舒適。就連付晏也差點信了,徐零隻是單純地想和齊墨宣做普通朋友而已。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學校裏開始流傳起一些流言,說齊墨宣和徐零正在交往。齊墨宣不太跟別人打交道,不知道別人背地裏傳的是什麽說法,而付晏也是在偶然之間聽另一個朋友說起,才知道徐零正在到處跟別人說齊墨宣是自己的男朋友。“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差點沒氣個半死!老齊也很意外,直接去找徐零問原因,但那人真的厲害呀,先是惶恐,接著否認,然後道歉,一套話沒說完就開始哭了,整得我和老齊都沒好意思再質問他。”茶杯隻剩下個底,程星亦了然於心:“這麽說,是徐零一廂情願?”“這還不過分,過分的是後來!”付晏收起臉上最後一點笑容,眼鏡下的眼睛露出冷厲,“你就沒好奇過,老齊畫畫這麽好的人,為什麽後來去學醫嗎?”程星亦一愣。這個疑惑他之前有想過,既然齊墨宣是上過藝考培訓班的美術生,為什麽沒有考美術學院,反而最後選了醫學專業?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什麽?”“因為老齊的爸媽知道了。”付晏咬牙。不實的謠言愈演愈烈,導致最後傳到了齊墨宣父母的耳朵裏。付晏清楚地記得,那天學校的木棉花開得尤其燦爛,很多學生都不去木棉樹下用小石頭打花了,反而聚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看熱鬧。校長辦公室裏,齊墨宣的母親崩潰大哭,倒在了他父親懷裏。齊墨宣一遍一遍地解釋:“我沒有。”校長再一次問:“齊同學,你真的沒有在和徐零同學談戀愛嗎?”齊墨宣一字一句回答:“沒有。”校長再問徐零,徐零卻隻是緊緊攥住自己校服衣角,什麽都不回答。付晏火冒三丈,衝進去扯徐零的領子:“你說啊!齊墨宣招你惹你了?你他媽說啊!”徐零還是搖頭,開始抽泣起來,卻仍然不說話。最後因為私闖校長辦公室並刺激當事人的情緒,付晏被請出了辦公室。他以前聽齊墨宣說過,他的父母隻是順城兩個普通的公司職員而已,思想並不開化,一朝得知這個消息,哪裏經受得住?因為徐零的態度始終模棱兩可,即使齊墨宣一次次地解釋否認過很多次,他的父母仍舊不相信,以為他在撒謊,為自己開脫。那天過後,徐零轉了班級,大家再沒見過他和齊墨宣有任何來往了,紛紛以為齊墨宣的父母拆散了一對小情侶。付晏去找齊墨宣吃飯,也再沒看到他身後跟著一個徐零了。“我以為這事應該結束了。卻沒想到……”付晏皺起眉,“卻沒想到那天我去畫室上課,看到老齊在收拾東西。”程星亦攥緊了手裏的茶杯。“他說,他不打算參加藝考了。”付晏說。程星亦的心沉了下去,喃喃問:“是他爸媽不讓他考了嗎?”“是。他父母以為是畫室那些學生的風氣帶壞了他兒子,把一切錯誤歸結到畫畫上,不許老齊再學畫畫了。”付晏歎了口氣,“所以,他後來報了臨床醫學,考到了雙大。雖然雙大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學,但我聽美術老師說,老齊天生就是走專業繪畫的路子,他本來可以去中央美院的。”又聊了幾句,付晏出去外頭招呼客人,程星亦還在陷在他的話裏沒緩過來。他感到手心疼,低頭一看,才知道不知不覺攥茶杯攥得太緊了,手都麻了。他挪了顏料盤空出點位置放下茶杯,抬頭看窗外的日光。穗城的冬天不下雪,路旁的樹也常年綠著沒怎麽掉葉子,但冷風刮過窗戶的聲音刷刷的,像把刀子割在玻璃上。程星亦不知道,齊墨宣以前經曆過這些。徐零跟齊墨宣有沒有關係,這已經不重要了,他隻心疼齊墨宣。他想了很多,慢慢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這麽說,齊墨宣是直男?他陡然坐直:“啊?”好吧,齊墨宣是直男。他不喜歡徐零,不喜歡男的,不是gay,一切都是誤會。程星亦百感交集,也不知道心裏是歡喜還是難過,隻感覺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心情跟過山車一樣,白白忐忑了十幾天。“不對,他是直男不是更好嗎?”他狐疑地自言自語,“我是直男,他也是直男,我們可以繼續愉快地當朋友了,不是很好嘛?”說完這句話,程星亦更失落了,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落什麽。眼前的寒梅圖完成了,還差個署名,他提起畫筆蘸了點黑色的顏色,正想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大名,突然聽見門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去。是齊墨宣。程星亦眼睛一亮,喜色控製不住爬上臉:“你怎麽來了?”今天的齊墨宣穿著一件黑色的英倫風毛呢大衣,裹著風塵仆仆的冷風。他站在門邊,胸口隱隱起伏,帶著微不可察的喘氣聲。但他的麵色和語氣卻很平靜:“路過,順便上來看看。”程星亦笑著招手讓他過來:“我也是太無聊了才過來畫畫的,照著你的作品畫了一副梅花,可惜不像!哥,你幫我看看,少了點什麽?”齊墨宣緩緩走過來,在小凳子坐下,說:“你想學的話,我教你。”“好啊!宣老師親自教我,多大的榮幸!”程星亦立刻替換了一張新的畫畫紙,“我拜你為師好不好?不教會我的話,我可就賴著不走了。”齊墨宣沒搭他的玩笑話,隻說:“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你想學哪一種?”程星亦想了想,說:“學人物畫,隻怕畫到明天我都不一定能學會,剛才又畫了梅花,要不你先教我怎麽畫山水吧?”“好。”齊墨宣回答。他坐近了過來,拈起一支洗淨的畫筆,開始教程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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