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王娘子聽了這話也有些發怔,


    “咋回事?咋還突然鬧得這麽大?”


    她不禁看向陶娘子。


    今兒把言卿喊過來,本意是因為,這陶娘子浪過頭了。


    連著好幾天,嘲笑王娘子沒夫侍,偏偏還總是頂著一張無辜的小臉兒,一跟她大小聲,她就委屈地嚶嚶嚶。


    總之可把王娘子氣壞了,這窩囊氣實在是咽不下去了,氣急了都差點抽她嘴巴了,這才把言卿請過來想狠狠整治一下這個日益張揚越來越無法無天的陶娘子。


    但誰成想,居然出了這種事?


    陶娘子撅了一下嘴,“我也想知道呀,昨兒我趕到時,那江尋實挨了韓娘子一頓拳腳,險些叫韓娘子一刀捅進了心窩子。”


    “可當時他身上飄出來的信香,分明全是驚恐,全是憎恨,但這也不稀奇呀?”


    陶娘子又抓抓頭,“這天底下恨咱們這些妻主娘子的多了去了,恨就恨嘛,又能咋地?”


    “可是那所謂的殺心,我是真一點也沒有看見?”


    韓娘子聽著這話,那臉色又是一冷,想起昨日陶娘子趕到後,那江尋實就暈厥了過去,之後就被陶娘子喊人搬走了。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總之那人確實想殺我!言小娘子若不信,我也沒其他辦法。”


    說完,她就閉上了嘴。


    大抵是覺得沒什麽希望了。


    但言卿蹙了一下眉,她思忖片刻後,問:“江尋實何在?”


    這人她是知道的,畢竟當初作為林娘子的夫侍,這人曾親自參與過城西橋梁坍塌的事件。


    陶娘子呆了呆,然後抓抓頭,“啊這,這得問老族長?是老族長把人帶走的,我也不知是安頓在何處。”


    言卿又側首看向一旁的江雪翎,而江雪翎已輕輕頷首,“您稍等,雪翎這就去將族長爺爺請過來。”


    說完便想把手中那把用來遮擋風雪的黃油傘塞給言卿,然而言卿輕搖一下頭,“傘你帶著,路上當心。”


    說完她便與人一起走進那個大院子,裏麵有房間,一行人移步進屋。


    而江雪翎神色稍怔,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這把黃油傘,他忽而一垂眸,那雙淡如煙霧的眼眸,竟好似湧出涓滴柔和。


    他好似在笑。


    他想,


    妻主很好,她很好,


    偶爾像現在這樣,下意識地為旁人著想,不經意中散發而出的溫柔,


    淪陷並不難,


    可是心中這些個情愫,卻又並不僅僅隻是因為她對他很好。


    到底是為什麽,竟為她怦然心動?


    江雪翎想起火燒孫府的第二日,


    晨曦之下,那人如似清風明月,眉眼之中仿似承載著一片盛世山河,朗朗乾坤,清淨明澈。


    她當時那模樣,當時那神色,看起來仿佛有種一往無前的堅定信念,而那份堅定似能破除所有迷霧。


    大抵是因那一份堅定,堅決,他那時突然覺得,她是那麽的與眾不同。


    而也是因為那一份不同,其實後續很多個深夜裏,偶爾回想,他也會為此感到深深折服,和著迷。


    …


    此刻,後山那邊。


    之前言卿想找江雋意,但六兒說小五出門了。


    事實上不止小五出門了,老二江孤昀、老三江雲庭,還有老四江斯蘅,這幾人也全都出去了,去了後山。


    崔大人和岑佑情被關押在後山石洞中,因為要避諱那二人的信香,這兩人所在的位置他們沒敢擅自接近。


    但別忘了當日被一同俘虜的,還有岑佑情那個長相俊秀身手不錯的夫侍,以及那刑獄長夏榮芳。


    這二人被關押在另一個地方。


    也算湊巧,正好是陶娘子此前居住過的那個小木屋。


    但如今木屋之中傳來一聲嘶啞難聽的嗬斥,


    “放肆!!”


    那位刑獄長夏榮芳正滿臉的陰狠陰鷙,他本就被人斬斷了一條手臂,失血過多,


    事實上方才若不是小五江雋意及時趕來,興許他早就死了,此前也不過是吊著半口氣而已。


    但如今,他被喂了藥,氣色稍微轉好,但也被五花大綁,渾身的鮮血淋漓。


    在他麵前,


    一人清冷涼薄,一襲素衣,卻是素衣染血,就連那雙手,也是極度血腥,染滿猩紅的血跡。


    江孤昀冷淡地瞧了瞧夏榮芳這副淒慘的模樣,問,


    “神威侯府此前曾命令爾等搜集貌美夫侍,送入那“集秀營”中。”


    “集秀營位於鍾山,而鍾山乃窯礦。”


    “那邊人員分布如何?兵力如何?共有多少防守,又有多少暗門密道?”


    江孤昀神色內斂,那神色從容又冷淡,


    然而,


    “我呸!”


    夏榮芳嗓音嘶啞,含著些血絲,吐出一口血沫子。


    不遠處,


    江斯蘅雙臂環胸斜倚在房門旁,他似笑非笑地冷睨一眼,照舊一臉的陰陽怪氣。


    “二哥,還同他廢話作甚?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不如直接成全他。”


    說完,他身形一晃,此刻這模樣,與在言卿麵前判若兩人。


    本就長得俊美,如今又是一臉的陰翳冷魅,那張薄唇也是殷紅似血,他忽然一把薅住夏榮芳那稀稀疏疏的頭發,將夏榮芳整個兒提了起來。


    而他手中則握著一把匕首,那匕首刀背一下又一下地拍在了夏榮芳臉上。


    與此同時,他也陰惻惻地壓低了聲音道,


    “老東西,之前我二哥和五弟在刑獄可沒少被你們這些人招待,但你怕是不知,論起那些刑罰手段,你們刑獄又算什麽東西?”


    忽而他又一扯唇,鳳眸極黑,也極為深邃,似乎回想起一些往事。


    年幼時,剛滿十歲時,那暗無天日的漆黑地室,那連綿的陰雨天,所有的陰冷潮濕。


    那長達一個月裏,他也曾遍體鱗傷,曾幾次三番地陷入生死絕地。


    人間地獄,十歲那年,江斯蘅曾親眼目睹,親身經曆,而那些慘烈,曾全部殘忍至極地降臨在他自己身上。


    隻是沒等他動手,


    “我來!”


    老三江雲庭一步上前,並一把薅住江斯蘅肩膀。


    之後神色又頓了頓,仿佛想到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六兒說你前陣子犯過病,還是冷靜些為妙,免得回頭發瘋,驚擾了家中那位。”


    “!”


    江斯蘅眼睛一亮,眼底陰霾刹那驅散,然後一拍自己的腦門,


    “對哦,差點把妻主給忘了,不行不行,萬一讓她看見我發瘋,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然後麻溜就跑了,趕緊離這地方遠點,不然萬一按捺不住呢?


    萬一那瘋病被刺激的再度發作呢?


    小五在旁喀嚓喀嚓地啃著個甜果,本該是君子風骨溫潤如玉,可如今一瞧他四哥這樣,


    那眼神呀,那叫一個亮晶晶,比他四哥眼神還要亮。


    等囫圇吞棗地吃完手裏這個果子,又十分珍惜地舔了一口自己的指尖,嗦走了沾在手上的甜水,他這才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嘖,真是麻煩,都讓開。”


    “不就是想讓他老實交代嗎,多大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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