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言卿聽了這話突然一怔,旋即又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江孤昀。其實具體如何做,她心中早就已經想好了。


    隻是,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江孤昀竟然會向他獻計?


    “山下,客棧,齊姓郎君……”


    言卿又思忖片刻,旋即才問:“可是那齊郎君有何問題?”


    江孤昀徐徐搖頭,依舊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樣,隻是那眉眼之中好似平添了些許淒涼。


    “齊郎君名為齊語冰,本是戲班出身,且極擅仿妝,從前乃是一家戲班的台柱子,每當登台演出,當他扮演諸位妻主娘子的模樣時,總能惟妙惟肖。”


    言卿:“?”


    突然一瞠目,“你的意思難道是?”


    “妻主為娘子,而那齊語冰因得罪小人,被毀去了一把好嗓子,戲班自然也待不成了,他如今在外雲遊算是散心,但盤纏即將耗盡,且因嗓音太過沙啞,便是想在當地找份差事用來糊口都成問題。”


    “換言之,妻主可讓那齊語冰扮做林娘子的模樣。”


    言卿思來想去,覺得這辦法不太保險,“你是想讓我找他,扮成林娘子的模樣,事後借此來應付崔大人的巡察?”


    江孤昀徐徐搖頭,“假的便是假的,又豈能成真?況且他隻有一人,介時巡察之日,兩位娘子總不能隻出現一個,便是能搪塞一回,也無法搪塞第二回。”


    “所以孤昀是想,縣城西側有一水路,那水上架著一座橋,但那橋梁年久失修,不若讓齊郎君扮成林娘子的模樣,再找一族人扮成沈娘子的模樣。”


    “二位娘子一起出遊,但此時橋梁坍塌,二位娘子也因此遇害,屍身被河流衝走……”


    “而就在去年,崔大人曾謊稱為修橋鋪路,向府城那邊預支了一大筆銀兩,倘若此時兩位娘子因此遇害,那她定被追責。”


    “介時嵊唐官媒興許換人執掌,她自身焦頭爛額分身無暇,兩位娘子的死因也將合理化……”


    如此,便算是徹底將言卿和整個江氏宗族,從這件事情中摘了出來。


    言卿聽得心中一顫,旋即又不禁重新審視這江孤昀幾眼,突然就想起從前小六江雪翎曾說這人多智如妖。


    這何止多智?這都算計到姥姥家了!


    一石多鳥!既免除言卿充軍,也避免了江氏宗族被追責,不但把二位娘子死因合理化,甚至若運作得當,沒準能一舉推翻崔大人。


    言卿突然就有點心驚肉跳了,又無聲地凝睇他許久,並悄然後退了半步,仿佛想盡量離這人遠點。


    這渾身上下八百個心眼子,叫他心裏毛毛的。


    江孤昀說完,又重新看向言卿這邊:“妻主這是怎了?”


    “沒怎麽,”


    言卿臉一木,“我就是突然發現,跟你一比,我真是小巫見大巫了,我那點後手簡直是班門弄斧了。”


    “……後手?”江孤昀一怔。


    言卿抿抿唇,才說:“我之前從書齋買了不少書,這幾日一有空,一閑著沒事就看書,倒也長了些許見識。”


    “按我原本的打算,是想換一枚紫金令。”


    江孤昀又是一怔:“紫金……什麽?紫金令?”


    向來清冷從容的男人,此刻似乎真被言卿這話給驚住了。


    “《女妻風物》第十一篇末尾有這麽一段話,凡為妻者,若於國有功,於朝堂有利,當賞紫金令作為嘉獎,以佑三代之內子嗣平安。”


    這話文縐縐的,但其實簡單理解一下,這玩意就像一道免死金牌似的,並且隻在三代內有效。


    而作為妻主娘子,除了通敵叛國謀反篡位無大罪,就算殺了人,也頂多是充軍,能赦免的刑罰,也隻有這個充軍,倒是後輩子孫受益無窮。


    假設某位娘子想強行將某個男子收為夫侍,又或這位男子做出某些事情得罪了一位娘子,按理該必死無疑,但隻要拿出這個紫金令,就可豁免死罪。


    言卿從前當兵,槍械什麽的自然精通,不但槍械精通,甚至還關注過一些其他冷熱武器,讓她手搓手槍,以這大梁朝的工藝來講肯定難如登天。


    但如果隻是煉鐵煉鋼,提升軍備品質,又或者是把尋常弓箭改造成攻擊威力更為了得的十字連弩等,這對她來講簡直是輕而易舉。


    她隻需隨便拎出一件成品,輕易就能換取一枚紫金令。


    介時就算被人知道林娘子、沈娘子這二人是她殺的又如何?她可赦免,她可無罪。


    至於充軍?


    那當然是充不了一點。


    然而此刻又不禁看了看江孤昀,言卿:“……”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果然古人誠不欺我。


    …


    兩人就這麽回到了江家,路上言卿又詢問了江孤昀幾句,問他江斯蘅是不是被孫大夫送進山下醫館了。


    卻被那清冷矜貴的男子三言兩語搪塞回來。


    不過看他這副雖擔憂,但又並不是很著急的模樣,言卿心裏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估計江斯蘅那邊並無大礙。


    不過,到底是外傷,一刀捅穿了肚子,這地方有沒有抗生素,萬一後續發炎感染可怎麽辦?


    想著想著她就皺起眉來。


    “吱呀~~~”


    回家之後,兩人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言卿回到自己住的那間屋子,江孤昀也已走進他們兄弟幾人的房間。


    一進門,首先看見一名少年麵無血色,本是生了一副冰肌玉骨,但如今看著仿佛病氣纏身,那氣色也越發地孱弱了。


    正是少年小六江雪翎。


    娘子們的信香無往不利,但也有些後遺症,一旦使用過度,那些娘子會陷入短暫虛弱,比如頭痛欲裂,比如四肢無力。


    但對男子而言也是如此,一旦吸入信香,事後必然要昏迷許久,一些嚴重的,甚至要昏迷個一兩日,甚至有人在吸入那些妻主娘子的信香後,成了個活死人,又或在睡夢之中直接咽了氣。


    對比挨了一刀的老四江斯蘅,江孤昀反而更擔心六兒這邊。


    “小五曾說,這信香無解,有時是藥,但有時也是毒。”


    “有人吸入信香無害,反而精神無比亢奮,可是也有一些人,就好似以前那些族人們……”輕易便因此沒命。


    江孤昀又看了六兒許久,才徐徐抬手,將他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了六兒的心口。


    感受著小六胸膛處傳來的微弱起伏,他眼底似夾雜著一抹苦澀之意。


    “從小就是一個苦命的,就算比起老四也沒差多少,怎就這般多災多難。”


    他這般輕語,好似回想起許多往事。


    而此時的小六江雪翎,正陷入一場夢魘中。


    一場無比可怕,無比血腥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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