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陳衙役如此,如今這孫秀荷也還是如此,原主到底有多無腦?


    怎麽隨便來個人都以為輕易就能忽悠她?


    言卿又忍不住笑了。


    她哪怕並未繼承原主的回憶,但也從些許細節推測得出,那就是一個人渣,渣女,而且還是個家暴犯。


    脾氣不好,又凶又惡,好比江雪翎、江斯蘅,這哥倆身上那些傷,十有八九全是原主幹的。


    就這麽一個人,乍一聽,別的女人竟然親親熱熱地管自家夫君叫“蘅哥兒”,還一口一個不忍,甚至貼臉開大,說什麽讓她看在她的麵子上,往後對蘅哥兒善待些?


    嗬,言卿敢打賭,倘若原主還活著,倘若今日在這裏的人是原主,善待?


    不抽死蘅哥兒就算不錯了,不弄死那個江老四都算她輸。


    而這孫娘子顯然明知原主是什麽性情,卻還是故意弄了這一出兒,又能是什麽好心?


    “您也算讓我大開眼界了。”


    這相當於老公單位的大領導來竄門子,結果這大領導竟然是個老小三。


    這老小三在她跟前兒含沙射影,但其實並不是為了橫刀奪愛。


    而是為了激怒她,拾掇她親手弑夫?


    反轉,太反轉了。


    言卿又嗤笑一聲,“話不投機半句多,您慢走,寒舍簡陋,恕不招待了。”


    孫娘子神色一凝,本是一副溫柔模樣,但此刻那份溫柔淡了淡,眉眼間溢出幾分淩厲來。


    末了,她又是一笑,“倒是小瞧你了。”


    言卿挑眉,“同樣是人,你也沒比我多生幾個腦子,承讓了。”


    孫娘子:“……”


    又沉默片刻,才道:“也罷,那便叨擾了,有緣再見。”


    再見?


    不,


    最好再也別見!


    …


    孫娘子這些人就這麽走了,隻是下山路上,那馬車簾子垂掛而下,沒人見到,她臉色早已鐵青。


    那副陰沉模樣,同此前溫婉賢淑的樣子大相徑庭,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而江家這邊,老族長心有餘悸,等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早已不知不覺地嚇出一身的冷汗。


    他攥著袖子蹭了一把臉,這才又戰戰兢兢地看向那位言小娘子。


    方才那短暫交鋒,甭看隻是幾句話的功夫,然而一個弄不好,這可是要出人命的。


    隻是老族長也想不通,那孫娘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是對蘅哥兒有知遇之恩嗎?


    此前也一直相安無事,


    這怎麽突然之間就包藏禍心?這完全是把軟刀子,一下子就對準了蘅哥兒的命門。


    為夫者求存不易,女子為妻,妻為尊,輕易便可定他們生死。


    甭提是出了這種事,人家都找上門含沙射影了,就算沒有這一出,那也是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的,輕而易舉就能把人弄死,還不用負任何責任。


    但更令老族長想不通的是,這言小娘子,以前有這麽伶俐嗎?有這麽聰明嗎?


    孫娘子那些潛台詞,就連老族長,一開始都沒能聽明白,也是在言卿開口後,他才心有餘悸地反應過來。


    “這……言小娘子?”


    察覺氣氛不對,老族長戰戰兢兢,心裏也忍不住擔憂。


    言卿正一臉沉思,


    她回過神後,長籲口氣,接著又皺了皺眉。


    “族長爺爺。”


    “啊,啊?”


    老族長受寵若驚,從前一直被罵老不死的、老東西、老雜碎,泥腿子、賤骨頭等等,如今突然被她喊上一聲族長爺爺,那簡直是毛骨悚然!


    他看言卿的眼神活像言卿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


    但言卿心裏揣著事兒,腦子裏頭也正在琢磨著,並未注意老族長的誠惶誠恐。


    她思忖道:“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找個腿腳快的,盡快下山,讓蘅哥兒回來一趟。”


    老族長又是一怔。


    完了!


    高興太早,這言小娘子到底還是氣瘋了嗎?


    …


    山下,嵊唐縣,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平房小院。


    此刻江斯蘅依舊是那副輕佻模樣,這人天生俊美,一副風流麵相,瞧著就挺輕浮浪蕩。


    但此刻眉眼一沉,那眼底眉間不經意地流露出幾許陰翳之氣。


    就仿佛那一身輕率風流浮於表麵,而那份陰沉,陰狠,陰鷙,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此刻江斯蘅身旁聚攏著幾個人,這全是他手底下的班底,平時跟著他一起幹,幫赤牙錢莊收繳欠款。


    但眼下眾人全是一臉凝重。


    “四爺……”有人猶豫許久,才突然開口:“方才城外有消息傳來,說是、說是……孫娘子,她回來了。”


    江斯蘅本是一臉思忖,他還在琢磨刑獄那事兒,琢磨著如何盡快將老二小五從刑獄撈出來。


    但此刻一聽這話他神情微怔:“回來了??”


    怎麽這麽突然?


    外界盛傳,那孫娘子對江斯蘅有知遇之恩,但唯有少數幾人知曉,什麽知遇之恩?


    便是當真有知遇之恩,也並非那人所為。


    而他這陣子一直留在山下縣城,也是因他上個月曾遇見一位老道。


    那老道曾說,他兄弟一家,但六龍有失,若得貴人幫襯,或可有再度聚首之日。


    介時文成武就,或有立於萬萬人之上的一天。


    但江斯蘅對此嗤之以鼻,不過是個江湖騙子,信口胡扯,他又怎會輕易信服?


    何況老大老三早就死了。


    老大死在一年前,老三死在半年前,這人死如燈滅,又哪來的聚首之日?


    難道要等他們哥幾個全部死絕後,再一起去那陰曹地府相見嗎?


    所以對於此事,江斯蘅那是壓根兒連個一撇一捺都沒信。


    然而那道士又說,“你這命格生來特殊,但自幼便如潛龍入淵,乃是多災多難,命運多舛。”


    “若有朝一日,當你發自內心認可誰時,你一家將與她相輔相成。”


    “換言之,你這是天生的旺妻命,一旦情關開啟,於你,於她,皆為好事,將脫胎換骨,有大運加身,可心想事成,福澤臨門。”


    這話一出江斯蘅立即變色,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是在城門口,本就人多眼雜,那老道士上趕著為他算了一卦,那鐵口直斷也立即便被許多人偷聽了去。


    有人見道士一身寒酸,如江斯蘅這樣,並未當真,但也有人暗暗起了個心眼。


    當時江斯蘅就知道,壞了!


    這怕是麻煩大了,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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