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當然，作為回報，宿良平便把自己製造出來的金屬造物贈予了這裏的人們一部分，並將自己來自現代的先進金屬冶煉和製作技術傳授給了他們。因此，當林蘇再次來到千湖沙漠時，便驚訝地發現，這裏已經和他們離去時截然不同。如雪般白淨柔軟的沙漠上，突兀地出現一隻隻黑色的“巨獸”，這些“巨獸”身材高大，皆有三米高，長約四米，然而它們的“腳”卻不是一隻隻猛獸的爪子，而是一個個銜接在一起的齒輪，在它們行走間，一刻不停地轉動，發出沉重的嘶鳴。這些“巨獸”以鋼為筋，以鐵鑄骨，漆黑一片的外殼，在耀眼的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看上去猙獰不已。然而在這樣猙獰的“巨獸”上，卻坐著一個個人，他們在“巨獸”身上說說笑笑，全然不見半分害怕。而一些巨獸的身上還裝著大量的商品。這是宿良平給千湖沙漠的人們製作出的代步工具，雖然因為條件有限，無法做到他所在世界機械車那樣的速度，甚至還要比馬全力奔馳的速度要慢上許多，但對一直生活在沙漠中、代表工具隻有駱駝的人們來說，這已經是他們完全想象不到的狂喜。簡直就是神靈送給他們的禮物！他們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人類的力量能創造出來的。宿良平神之使者的身份也在千湖沙漠逐漸深入人心，無人再敢懷疑他的身份，而當一個個讓人們目瞪口呆的金屬造物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人們眼前時，這裏的人們甚至不再認為宿良平隻是區區一個神的使者，而認為他就是神本身。是上天派來傳播他們智慧、將他們從蠻荒愚昧中解救出來的神靈！當宿良平提出要將這些技術傳授給他們時，人們便更堅信如此了。宿良平在千湖沙漠備受推崇，他的理念和技術也傳播到了千湖沙漠裏大大小小的部落，人們遵奉他為智慧和創造之神，無數人信仰他、無數人對他頂禮膜拜。智慧與創造之神雖然隻在人間待了一年，便回到了神靈的住所，但他所傳授的知識卻永遠留了下來，造福了千湖沙漠裏的人們，改善了他們的生活。因此，人們給宿良平建立了神廟，每天都有信徒去膜拜他，向他祈求智慧和知識。宿良平的神廟也很有塞博朋克的風格，到處都是金屬鏈條和齒輪，甚至他的圖騰上，也畫有鏈條和齒輪的圖案。當然，和宿良平同樣待遇的，還有一個林蘇。這也是林蘇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為當初他在哪、哪裏就有人看對眼的奇幻景象，他被千湖沙漠裏的人們奉為愛情、婚姻和生育之神，同樣立有神廟。……隻不過，他的神廟是粉紅色的，看上去非常有少女心。每天，都有他的信徒來膜拜他，向他祈求愛情和子嗣。當然，也會苦惱地向他哭訴一些家裏長短，比如婆媳矛盾啦、丈夫出軌啦、兒子不聽話啦、自己出軌被丈夫發現了怎麽辦啦……等等諸如此類的瑣碎之事。而且和宿良平的信徒們相比，林蘇的信徒大多是婦女，涵蓋老中青三代，求子問題更是重中之重……但是，求姻緣也就罷了，求子是什麽鬼啊！他什麽時候變成生育之神的！而和林蘇、宿良平比起來，因為阿莫塔幾乎沒什麽存在感，所以也不太被千湖沙漠裏的人重視，但畢竟阿莫塔是和智慧之神、愛情之神一起出現的，說不定也是一個神靈，不可得罪，於是他們便也給阿莫塔建了一個神廟。他們給阿莫塔起的名字也很簡單，就叫做隱沒之神。總而言之，宿良平帶來的先進技術，成功地改造了千湖沙漠，如今的千湖沙漠科技樹飛速攀登，出行坐黑鐵“巨獸”，打仗穿刀槍不入“防彈衣”，手裏的武器一個比一個鋒利，削鐵如泥，甚至還搞出了現代化流水線生產，生產效率大大提高，哪裏還像一個古代？海那邊的眾諸侯國，一直認為這邊的人們是愚昧無知的蠻荒之民，是未開化的飲血茹毛之人，若是他們看到這樣的景象，定然會驚到下巴。到那時，也不知道真正愚昧無知的，究竟是誰了？科技的發展提高了人們的生活水平，千湖沙漠裏的人們從在溫飽線苦苦掙紮，一躍跳到了小康。而先進鋒利的武器和能充分保護他們身體的盔甲，使他們再也不懼千湖沙漠裏麵的猛獸，失去了天敵的人們，在生命食物無憂的情況下，人口急速增長，不過幾年時間，就翻了近乎一倍。……當然了，林蘇不知道，因為當時他的存在，千湖沙漠裏有大量人結為伴侶，生育率也直線升高，他同樣也為千湖沙漠人口的急速增加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可以預見，若是再這樣下去，千湖沙漠很快就無法再承擔那麽多人生活，這些人肯定要向外遷移，更何況，千湖沙漠的年輕人們，早就對外麵的世界充滿了向往，過去喜怒無常的大海，阻隔了他們向外探索的渴望，但如今在宿良平的幫助下，他們已經鑄造出了鋼鐵巨艦，征服大海，已然成為了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可想而知，當這些千湖沙漠的人們真正決定向外探索時，最先受到衝擊的，定然是大海對岸的那片亂世之地。不過這些都和林蘇沒有太大關係。從神廟裏人們的交談聲中，林蘇知道，離他離開千湖沙漠，已經過去了三年。好在，按照過去林蘇他們總結出的海市降臨的規律，再過一個月，便是海市再次現世的時刻，隻要林蘇在這一個月裏成功變回人類，並及時趕到千湖沙漠，那他便可以成功進入海市、回到雍朝。反之，那他就要再等一年了……想到這裏，林蘇心中越發焦急，便不再停留，飛速地去到大海那頭。林蘇化身為雲，在天空中飛行。縱觀這條圓環狀的大陸，總體而言，雖然一些地方有裂縫，被四周的海水覆蓋，形成大海或湖泊，但在天上看去，這些裂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千湖沙漠到大陸諸國之間的那片海洋，卻有些特殊。對兩岸的人們而言，這片大海一望無際，好像沒有盡頭，如同天塹，但在林蘇的眼裏，卻隻是一條五米寬的絲帶。而若是他的視野再高一點，高高升到朝陽小世界的最頂端，那便是拇指寬，甚至可以是一條深深的裂縫。然而，盡管這片橫貫在大陸中間的大海，在林蘇的視野裏隻有五米寬，卻已經是他見過的最寬的、分割大陸兩岸的大海了。其他的大海，甚至都稱不上是大海，隻能稱得上是江河，雖然這江河裏麵裝的是鹹的海水。林蘇見過唯二能和這片海媲美的，便是在千湖沙漠的東邊，同樣有一片在他視野裏五米寬的大海。不錯，千湖沙漠雖然是沙漠，但事實上，它同樣是一片島嶼。隻是因為它太大了，看上去無邊無際，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過去又沒有相應的科技和能力，探索這整一片沙漠，故而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個秘密。所謂的沙漠，隻是一個大一些的島嶼。當然了，所有的大陸，都可以被稱作是大一些的島嶼。但林蘇卻不認為千湖沙漠是一片獨立的大陸，它看起來，更像是從這圓環狀的大陸中分裂出來的。整體看來，朝陽小世界的這片大陸有些像是傳說中的烏洛波洛斯，一條首尾相銜的銜尾蛇，隻不過，這條蛇的蛇頭，似乎被人砍成了兩半。林蘇不知道雍朝那片被折疊的空間是否與這條銜尾蛇相關，畢竟銜尾蛇在神話傳說中，象征著無窮和無限。不過這些東西，都不是現在的林蘇可以考慮的，他還是早些尋找變回人的方法吧。在林蘇的急速飛行下，他很快就跨越了那條五米寬的大海，來到了那片亂世之地。此刻，離他化作雲朵離開這片亂世，也同樣已經過去了三年。和千湖沙漠一樣，這三年間，這片土地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一切，都來自三年前的，那場“泗山之亂”。三年前，泗山盜們襲擊了昌國國都，引得眾諸侯國紛紛側目，有人嘲笑昌王懦弱，連國都都會被盜賊混入、發動襲擊，也有人心生警惕，一幫能進入一國都城肆意作亂的盜寇，絕不會是普通盜寇。昌國國君麵對其餘諸國國君或嘲諷或調侃的話語，自然惱羞成怒，於是他召集了五千士兵，派大將去攻打泗山，殺死泗山上的那些窮凶極惡的強盜們，一雪前恥。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場圍剿，居然失敗了。五千士兵，無一生還。莫要以為五千士兵不多，在常年戰亂的地方，人們難以飽腹，又常常因為打仗而流離失所，再加上各地還有大量的山匪賊寇肆虐，又有各地官員的剝削……種種情況加在一起，這片地方人口銳減，青狀男子更是稀少，能擠出五千培訓過的士兵去攻打泗山盜，已經是很瞧得起他們了。在一些小國，比如說渝國，恐怕連五千士兵都拿不出。當然，昌國也不是拿不出數萬士兵，隻是昌王覺得對付一些不成氣候的盜寇罷了，無需派那麽多人。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包括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其餘諸國。可惜，世事總是那麽讓人難以預料。昌國派了五千訓練有序的士兵，又派了經驗豐富的老將，不僅沒有將泗山攻打成功，反而把所有人的命送了進去。那些凶神惡煞的泗山盜們，還將這些士兵們的人頭一個個扔了出來，嘲笑他們弱不禁風。而為了報複昌國的剿匪行動，這些泗山盜們居然集合起來，一同攻打昌國，還打下了幾個縣邑。昌王和昌國的大臣們都氣得要死，其他諸侯國也或在暗地裏、或在明麵上嘲笑昌國。若是昌國成為了史上第一次被強盜剿滅的諸侯國，那可真是要成大笑話了。不過到了現在，這些諸侯王們，包括昌王，還是沒有把這些泗山盜們當作一回事，他們高高在上慣了，根本不認為這些從底層出生的草根能撼動他們的統治。然而這些諸侯王們沒有想到，泗山盜們攻打昌國，不過就隻是一個開始。他們很快就像蝗蟲一樣，離開泗山，朝四麵八方湧去，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用蠱惑人心的語言，引誘當地的人們加入他們。這些泗山盜所到之處，人們夾道歡迎，他們的隊伍也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甚至發展到了數十萬人，泗山盜們像蝗蟲一樣到處肆虐，到達每一個諸侯國，等眾諸侯王意識到不對時，已經完全來不及了，他們根本就無法再和泗山盜們對抗。這事態的發展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機。這時候，諸侯王們懊悔也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都被泗山盜們攻破，而自己的腦袋，也被這群暴怒的泗山盜們割下。不，現在，這群泗山盜已經不再稱自己為“泗山盜”，他們稱自己為“泗山師”。是推翻這些剝削者的統治、給民眾帶來和平和希望的正義之師。三年時間，泗山師到處肆虐，不知道毀滅了多少個諸侯國，幾乎無往不勝。而這一切，都來源於他們的領導者費言。過去，人們都以為，能以一己之力，抵抗萬人的英雄，隻會出現在故事中。直到費言橫空出世，他們才知道，何謂“萬人之勇”。原來這樣的英雄不是不存在，而是他們的見識太過狹隘罷了。費言力大無窮，甚至力能扛鼎，他帶領著泗山師四處攻打諸侯國，從未有過敗績，傳言中他暴怒的時候，甚至曾一拳將他對手的頭顱打碎，令敵人聞風喪膽，他的凶名，甚至能讓小兒止啼。有好幾次，當他們的敵人聽到來攻的人是費言時，個個都嚇得不敢抵抗，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打開了城門，顫顫巍巍地向費言投降。當然了，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有一些零星的國家在頑強抵抗，這些大多都是以前實力較強的國家，不過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諸侯國，都被費言和他帶領的泗山師所滅掉了。但情況真的有因此好轉嗎？泗山師們，真的給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帶來了希望和正義嗎？很遺憾，在費言和泗山師的肆虐下，百姓們的生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更加艱難了。費言和泗山師們隻顧著攻打諸侯國、將裏麵的人們從權貴的剝削中解救出來。可是他們摧毀了舊的秩序，卻並沒有建立起新的秩序。泗山師們在攻打完一個國家之後，往往會殺死裏麵的王室和貴族，然後便帶領著他們的弟兄們，繼續攻打下一個國家。泗山師們拍拍屁股走人了，最後，隻留下滿目蒼夷的土地，和驚恐無措的人們。失去原有秩序的地方，很快就重新變得混亂起來，甚至比過去變得更加黑暗和可怖。若說過去在貴族們的統治下，底層的人們還有那麽一絲微不足道的生機，那麽現在，就連這絲微不足道的生機也沒了，他們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因為沒有規則的地方，比擁有殘酷規則的地方更加可怕。這片大陸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和黑暗。因此，現在的民眾視泗山師們為洪水猛獸，寧可自己一直生活在剝削之中，也不想要泗山師這樣的“拯救”。他們，是一群真正的蝗蟲，所過之處，隻會帶來混亂和毀滅，隻會留下痛苦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