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天邊彎月時隱時現。


    桑姬穿著緋色織錦曳地長裙,外罩玄色厚鬥篷,悄悄地敲響了李晏的房門。


    “桑娘……”


    桑姬藏在寬大的鬥篷下,她抬頭望向李晏,一張芙蓉麵就這麽撞進了李晏的眸中,桑姬本就是偏於豔麗的長相,盛裝打扮下就像是奪人心魄的妖魔。


    李晏眸中閃過驚豔,可也隻有一瞬,因為他隱隱猜出了桑姬的來意。


    “桑娘,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他要去洛陽,這不是一件小事,他今日下午和李渭父子談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一個結論,這起碼需要幾天的拉扯。


    李晏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他都要帶桑娘去洛陽,區別隻是能不能打消皇帝的疑慮,避免兩方立刻決裂,雖然他去洛陽,已經打破了父子兩維係的平衡。


    愛意如河,靜默流淌在李晏心中,唯有遭遇阻礙,掀起滔天巨浪,他才發現愛意究竟有多深,深到了足以讓他摧毀麵前的阻礙,哪怕是以損傷自身為代價。


    桑姬進屋後,轉過屏風,竟然直接走入了內室,內室是起居之所,深夜、內室、孤男寡女,這一切都顯得更曖昧了。


    桑姬回頭朝他一笑,揭開了頭上的鬥篷,眸光流轉間,俱是萬種風情,她勾唇淺笑,道:“更深露重,定安何不早些就寢?”


    耳側微微晃動的東珠於燈火下散發著瑩潤光澤,可在桑姬的映襯下,就讓人覺得寡淡尋常了。


    李晏立在屏風旁,大腦宕機。


    桑姬抬手輕輕一拉,玄色厚鬥篷從她的肩上滑過,徐徐落地,顯現出了其下潛藏的風景。


    桑姬穿著抹胸曳地長裙,外麵隻穿了一件輕薄透明的半臂,藕臂近乎赤裸地展現在李晏麵前。


    李晏啞聲道:“桑娘,是要自薦枕席?”


    桑姬唇邊笑意不減,“是啊。”


    自薦枕席,這往往會讓人看輕了女子,會被認為是不莊重,難聽些的話,會說是自甘下賤等等。


    但是桑姬並不在意,她都不打算嫁給李晏,就更不會嫁給他人了,如果她還要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話,或許多年之後,她隻能慘兮兮地納入一個又一個美人,期望在他們身上找到一點李晏的影子,她從來不打算將自己置於這套貞潔體係之下,所幸她也有這個能力。


    心上人衣著清涼地站在自己麵前,她的身後不遠處就是床榻,但凡是一個正常男人,此時都該有所動作。


    但是李晏沒有,他的眸中流露出兩分難過:“那麽桑娘,你是將我當作楚懷王還是齊宣王呢?”


    巫山神女夜入楚懷王的夢中,和他有一場露水情緣,請他為自己立廟。


    齊宣王登基初期,貪圖享樂,鍾離春冒死進諫,陳述國家危機,請齊宣王勵精圖治,不辜負祖輩的期許,齊宣王采納了她的諫言,並且解散後宮,立她為妻子,彰顯自己洗心革麵、不再貪戀美色(鍾離春是齊國的醜女)的決心。


    桑姬自然知曉這兩則典故,她手指輕點著唇,像是在思考,說出的卻是:“定安覺得自己是哪一位呢?”


    李晏:“桑娘有大才,自然該是鍾離春。”也該是我的妻子。


    桑姬笑了笑,轉而道:“良辰美景,定安還不過來嗎?”


    美人軟語相邀,但凡早上幾個時辰,李晏都不會是現在的反應。


    “可我卻覺得桑娘像是巫山神女。”


    隻圖一夜歡愉,今夜之後,桑娘就會跑得遠遠的,他再也不會找到她了。


    桑姬沉默,此時她應該騙一騙李晏的,但是她不想騙定安。


    是的,桑姬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但也不僅是任務,她抬眼打量著李晏,這樣的愛人,若是她都沒有得到過就離開了,真是讓人扼腕歎息啊。


    “桑娘,你不相信我。”


    哪怕他沒有派人監視桑娘,哪怕他沒有替換南門的守衛,桑娘仍然準備立刻離開。


    桑姬唇角流瀉出一絲苦澀,道:“我當然信你,否則我不會在你麵前說什麽不嫁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信任,桑姬隻會在決定後迅速離開洛陽,而不是和李晏糾纏不休。


    她和李晏的身份是不相等的,無論如何,李晏是眾人的主公,桑娘和桑封等人一同處理政務,可這何嚐不是一種平衡,使他們互相牽製,以防她們權勢過大。


    桑姬需要種種布置才能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李晏調換人手是不需要理由的,時間越長,桑姬麵臨的風險就會越大。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晏不是一個昏聵無能的主公,不是一個平庸的主公,甚至李晏再聰明一些,有著桑封那樣的智謀,桑姬都有信心立於不敗之地,絕對不會這麽謹慎地選擇離開。


    可是他不是,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桑姬真的怕自己會被溫水緩緩煮熟,隻覺得一切和往常一樣,李晏愛著她,她照樣能插手政務,隻有在某一日醒來,她才驟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離開李晏了。


    她隻能被囚禁在李晏的身旁,被綁定在李晏妻子的身份上。


    李晏的承諾非常動人,他的親兵、他的一切都允許桑姬調動,桑姬隻要點頭那麽她近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權力,可這前提是她是李晏的妻子,是眾人的主母,所以她擁有著一切權力。


    那麽當她背棄李晏呢?


    當她選擇離開李晏,她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囚禁她的牢籠,聽從她命令的親兵會立刻阻止她離開。


    他們不是她的人,而是李晏的人,他們聽從了李晏的命令所以暫時聽命她,他們的主子從來不是桑姬。


    在這一條路上,無論桑姬愛不愛李晏,最後兩人是相愛還是相厭,桑姬隻能作為李晏的妻子走下去,哪怕殺了李晏,她也隻能以李晏遺孀的身份插手前朝事,永遠不是她自己。


    表麵上看,桑姬過得花團錦簇,有著常人不能企及的權勢,實際上,在政治光譜中她是李晏的附庸,作為李晏的妻子享有這一切,她的權勢根基是李晏的愛,而非她本身的能力、依附過來的人的野心等等。


    也就是說,前朝是沒有桑姬的黨羽,前朝大臣和桑姬是合作關係,而絕非是從屬關係。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男女、夫妻,不是說著平等就是平等的,他們在一起桑姬就是會喪失了主動權,尤其是在桑姬的勢力不如李晏的情況下。


    桑姬是承認這一點的,在這一方麵,她不如李晏,挑起天下風雲、與天下人爭鬥、一生陷在權力的中心……這些對李晏不是負擔,反而如吃飯喝水一樣尋常,甚至李晏是喜歡的,仿若這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是桑姬不行,這隻是手段,桑姬永遠都不會享受這樣的生活。


    這就像是爬山,李晏坐著纜車輕鬆登頂,但是桑姬需要緩緩攀爬上去,最後都會到達頂點,但這其中付出的努力是不同的。


    桑姬承認這種差距,她隱隱覺得自己的天賦不在這個方麵,但是在哪裏呢?


    她不知曉,或許往後的世界會給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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