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沈之珩剛剛走出實驗室的大門，就見到一個可憐的人影蜷縮在角落裏。他身上還穿著那個可笑且不合身的禮服，亂糟糟的發絲倔強地卷翹在頭頂。輕輕的腳步聲頓時讓這位等待許久的年輕人警覺，他從朦朧的睡意中驚醒，終於見到了走出實驗室的沈之珩。等到他見到沈之珩身後跟隨的厭澤時，周承瀾驚訝地長大了嘴巴。在他的印象裏，天泉研究所之內並沒有這個工作人員！“你怎麽睡在這裏？”沈之珩很好心地上前，準備先發製人。隻要自己先提出疑問，那麽就在交鋒中占據了上風。作為時刻還準備忽悠的沈之珩是這樣打算的。周承瀾眨了眨眼，才慢慢地反應過來，他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說道：“顧總說，沈博士今天要出差，我，我想著你可能……”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真實的意圖。可沈之珩卻了然，周承瀾一定是認為沈之珩不會認真閱讀他的論文，所以才鼓起勇氣來到實驗室門口堵人。“你的論文我看了。”沈之珩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就讓周承瀾驚喜地瞪圓了雙眼。“真的嗎？沈博士，我真的太高興了！”沈之珩故意別過臉，裝作一副不堪其擾的冷淡表情，說道：“你的納米機器人初步看上去還是可行的，但是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材料，平時的材料是無法承擔如此龐大的數據運作，另外能源也是關鍵。”他得出的結論都是曾經沈之珩所研究出的問題，不過這幾點在厭澤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解決。材料是泉誕生時候的伴生礦，是最適宜的承載容器，能源更不必說了，厭澤就是泉的本體。不過這一切，沈之珩暫時不能對周承瀾透露。聽到沈之珩的結論，周承瀾的表情從興奮慢慢變成了落寞，他悻悻地垂下腦袋，過了半晌，腳尖的地麵上出現了幾滴灰色的濕痕。“對不起，沈博士，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我隻顧著幻想中的情況，但是根本沒有考慮到能源與材料的問題。”周承瀾抬起發紅的眼眶，他沮喪極了，都忘記要在沈之珩的麵前保持形象。使勁用落滿灰塵的袖子擦了擦眼淚，周承瀾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畢生的希望僅僅一夜之間就破滅了，麵對此情此景，他再也不願意待在這個地方。“我走了，打擾了，沈博士。”不等沈之珩反應，周承瀾轉身就走。“等等！”意識到現階段的周承瀾隻是一個玻璃心少年，沈之珩也知道剛剛的一番言論對於他的打擊有多大，他立即追了上去。周承瀾的背影一僵，慢慢地轉過身來，臉頰上還掛著淚珠。看見跟周石弗一模一樣的麵容，卻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就連沈之珩都感到了一絲不安，隨即取出u盤，說道：“給你。”周承瀾更加落寞地從沈之珩的手中拿走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其實我並沒有否認你的研究成果，”沈之珩斟酌著用詞，“隻是目前階段有一點阻礙，但是我相信不久之後，關於材料和能源的問題，可以得到妥善的解決，你不要放棄自己的研究。”伴隨著沈之珩的話語，周承瀾眼中渺茫的希望燭火正在慢慢地點燃，緊接著，他的眼中綻放出明亮的光芒，說道：“真的嗎？沈博士，你認同我的研究成果？”沈之珩點點頭，說道：“是的，因為我以前也進行過這方麵的研究，說實話，還比不上你。”周承瀾手中緊緊攥著那個u盤，將它握在了拳中，說道：“嗯，謝謝沈博士，我不會放棄的！”終於讓他重新振作，沈之珩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要讓此刻的他重新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實了，更多的研究還需要依托於周承瀾。千萬要守護好這顆脆弱的幼苗！在兩人對話的時候，厭澤早就等得不耐煩，他漆黑的雙眸正不悅地盯著周承瀾。就連背對他的沈之珩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視線，幸運的是，神經大條的周承瀾倒像一個沒事人般。“我還需要出差，先走了，等我回來再細談。”厭澤又一次實質性的目光掃來，沈之珩無奈地告別了周承瀾。周承瀾早就興奮地滿臉紅暈，他忙不迭地點頭，說道：“嗯嗯，沈博士你先忙！”沈之珩帶著厭澤，對周承瀾告別之後，終於離開了天泉研究所。就在沈之珩和厭澤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後，周承瀾臉上欣喜的笑容頓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冰冷而譏諷的微笑。他慢慢地攤開掌心，看著手中那枚小小的u盤，冷靜的嘴角驟然上揚起瘋狂的弧度。“實在是不好意思，”周承瀾盯著那處空蕩蕩的角落，“你創造的生物歸我了。”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那扇緊閉的金屬門前，抬眼對上紅色的掃描儀。滴地一聲，金屬大門緩緩打開，顯露出天泉研究所內最神秘的實驗室。“歡迎回來，主人，您不是已經前往停機坪了嗎？”電子助手困惑的聲音響起。周承瀾雙眸閃爍著詭異的精光，冷冷地說道：“不好意思，出了一點意外，我的行程全部取消，現在我命令你調出昨晚的全部監控。”*a區停機坪。沈之珩對天泉研究所的內部結構一無所知，所有工作人員見到他猶如老鼠見到貓，都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飛一般地跑得無影無蹤。就連跟在他身後的厭澤，天泉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都好像將他當成了空氣。又一次問路失敗後，沈之珩無奈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厭澤，試圖尋求一下他的意見。一直跟隨在他身後的厭澤卻十分反常地停在了稍遠的位置。他的身影盡數籠罩在了陰影之中，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沈之珩心頭一緊，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直到他見到了厭澤的麵容。仍是記憶中那樣俊美深邃的輪廓，隻不過精細模仿過人類形態的厭澤似乎多了一分生動的氣息。厭澤抬眸看向沈之珩，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紅光，不解地說道：“你怎麽不走了？”沈之珩眉頭緊鎖，不由得走近一步，說道：“你還好嗎？”出門之前他讓電子助手做了詳盡的檢查，應該不會出問題。厭澤環顧著四周，說道：“在人類形態下進行空間位移，效率太低了。”“……”沈之珩的擔憂一掃而空，麵無表情地說道：“對不起，我隻有兩條腿。”厭澤用眼神描摹著他修長筆直的雙腿，突然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沈之珩立即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厭澤的內心所想，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一百條腿也走不快，但是我們有航空設備，可以提高一點點效率。”厭澤逐步靠近沈之珩，俯下身，說道：“那也需要時間，你一直說，時間很寶貴。”他的一隻手伸向沈之珩的後脖頸，輕柔而不容拒絕地貼在了溫暖的肌膚上。漆黑的眼眸逐漸散落進銀色的光點，像是夜空中繁密的銀河，厭澤的神情中帶著一絲迫不及待說出秘密的喜悅，低沉悅耳的嗓音在沈之珩的耳邊響起“我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隻要你願意。”第200章 回歸9在沈之珩的身影消失後, 顧景明再也維持不住冷靜自持的模樣，他粗魯地扯開了領帶，一隻手又無所適從地抓亂了頭發。最後他索性站起身, 看向星艦之外的天空。跟他印象中一樣的蔚藍廣闊，目之所及是一片繁華的星區，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但顧景明知道, 在這一片淨土之外，便是滿目瘡痍。“我一直有一個很可笑的問題，”顧景明歎了一口氣, “當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 你會做些什麽？”周承瀾正自顧自地給自己斟酒, 聽到顧景明的發問，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認真思考了一下, 剛想要說話，就聽到顧景明自言自語：“以前的我總是會對這樣愚蠢的問題嗤之以鼻，但末日真正來臨的時候，我不會想到會跟你在一起。”“……是嗎？”周承瀾麵無表情地倒滿了顧景明珍藏的紅酒, 說道, “顧森白去維係天泉研究所的數據運行，眼下知道秘密的也隻有我跟你。”“再說了，”他舉起手中的酒杯，端詳著如同血液般濃稠的酒液, “不用那麽悲觀, 我們要相信沈之珩。”顧景明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坐在了周承瀾的對麵, 說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你有沒有多出一段記憶？”正在搖晃酒杯的周承瀾停止了動作，紅酒因為慣性差點灑出，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隨後搖搖頭，說道：“沒有。”“嘶，”顧景明倒吸一口冷氣，說道，“這倒是很奇怪，以前的你是沈之珩的小尾巴，到哪裏都跟著他，都過去兩個小時了，你怎麽還沒有找上沈之珩？”談及往事，周承瀾微微一笑，喝了一口紅酒，說道：“太多次了，或許我都忘記了。”顧景明緊皺眉頭，掌心忍不住滲出了汗水，他不顧形象地擦在了褲子上，又站起身，通過落地窗觀察著遠處的星區。過了良久，他才轉頭，看著周承瀾，說道：“如果沈之珩能夠成功，那麽我們會看見什麽？”周承瀾放下了酒杯，走到了顧景明的身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已經接近落日，象征人類文明巔峰的中央大廈被塗抹上了一層濃厚的紅色，像是正在燃燒的巨大火炬。“首先，我們的大腦會有一段並不存在的記憶，隨後，改變的未來會不斷地降臨在舊世界之上，眼前這些高樓大廈會變成時間的塵埃，時間的變動就像是一場無法抵抗的沙塵暴，會從天際襲擊來，緊接著，會摧枯拉朽地抹去舊世界的一切。”周承瀾的語氣平靜而緩慢，在他描述中的世界末日是如此可怕，但顧景明卻聽出了一番新意。“也就是說，在這個時間段消失的我們，應該可以看見關於未來的一點點消息，”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突然也想喝一杯酒，“這算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沈之珩有些後悔自己答應了厭澤關於穿梭空間的注意。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根本無法承受瞬間移動帶來的負麵影響，即使厭澤已經將他保護在了能量磁場之後，可是當沈之珩達到福蔭超市時，他再也維持不住，雙腿一軟，差點要跪在地上。厭澤很快地扶起了他，黑色的眼眸中滿是擔憂，說道：“怎麽了？”沈之珩強行忍住胃部翻江倒海的嘔吐，臉色慘白地晃了晃手，說道：“沒事。”怪不得每次進入副本的時候都會經曆天旋地轉，原來這就是泉的威力。現實中的福蔭超市跟副本中福蔭超市幾乎是一模一樣，隻不過周圍有天泉集團的守衛嚴密巡邏監視，尋常人不能隨意地進入。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厭澤是直接將他傳送進了超市裏麵。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白熾燈將超市內部的場景照得分毫畢現，琳琅滿目的商品、空無一人的走道，以及透著氤氳霧氣的半透明玻璃。一切都仿佛回到了福蔭超市。想起那個詭異恐怖的超市，沈之珩不由得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周身的溫度也因為他莫名的遐想而驟然降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