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大娘一方麵忙著打圓場,一方麵用眼神示意殷剛中別莽撞,直到上了茶。


    “這些日子多虧了你照顧我家的豬仔。”楊孫武客氣的說。


    什麽嘛!明明是他老替她收爛攤子。裝睡的楊淩築聆聽他們的對話,心中在抗議。


    “哪裏,是淩……楊公子幫了我不少忙,甚至幾度救我於危急。”殷綠兒險些將“淩築”的稱呼脫口而出,傳統禮法規範是不允許女子直呼男子名的。


    她又羞澀又內疚的望向床榻。“都是我不好,害他受如此重的傷。”如果她有警覺心的話,也不至於三番兩次惹麻煩。


    聽她替他說話,楊淩築真的窩心極了。若非為了躲避老頭,他真想跳起來擁抱她。


    “哼、哼!那隻笨豬,居然會被熊打傷,未免太遜了。若是他肯乖乖留在君山繼任幫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這是他活該!”


    臭老頭難道不能講些好聽的,非要在綠兒麵前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一點麵子都不給他?楊淩築聞言不禁怒火中燒,但為了不使老頭那對邪眼發覺他已醒來,他隻好按捺下憤怒。


    “楊公子是為了救我,其實這一切都該怪我。”若非她為貪圖偷取合約的機會,故意賴上他,遍搜不獲還勉強要他送她回家,他又怎麽會遭逢此劫?殷綠兒愧疚的想。


    “對不起,因……因為我想偷合約,要回我家的產業,我才會留在君山的,其實就算楊公子沒帶我去,我自己也會找去的。對不起,讓爹、寶姨和大家擔心了。”她哽咽的將一切招供。


    “綠兒,別自責了。”殷剛中心憐的拍拍殷綠兒。“你寶姨老早就知道你的目的,你以為我們會放任你在外遊蕩而不聞不問嗎?隻是我們一直沒點破。”


    “爹、寶姨!”殷綠兒音量略提高,心想,難怪她回到家,大夥似乎見怪不陘,仿佛像吃飯、喝茶那樣稀鬆平常。“你們早就曉得了?”那麽她的一切行動豈不盡在他們的掌握中?那麽他們一定也知道她對淩築的感情了。


    就算她刻意隱瞞了許多是非,和一些逾禮越矩的曆程,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對淩築流露的真感情,想偽裝也裝不下去了。


    “綠兒,我的寶貝,你真的喜歡這渾小子?”殷剛中心直口快的問。


    “那渾小子可是我老孫的徒子徒孫,你說話可客氣一點。雖然他的確不怎麽樣,但外表人模人樣又機靈,而且心地善良,將你女兒平安送回來,不是嗎?”縱使孫子再怎麽不是,做爺爺的也不容外人來批評。楊孫武不禁站出來說話。


    “哼!是我女兒送你孫子回來的吧!”此刻的殷剛中有如瀕臨爆發的火山,根本顧不得尊長和禮貌。


    “拜托,病人還在休息,你們非要那麽大聲不可嗎?”寶大娘實在敗給這兩個老不修,都老大不小了,還跟個孩子一樣鬥氣。


    看他們互瞪一眼,鼻哼一聲又各自別開臉,讓她不禁好笑又好氣。


    “綠兒,別理他們。”握起殷綠兒的柔荑,寶大娘認真的問:“老實告訴寶姨,你喜歡楊少幫主嗎?”


    這個答案不隻在座的人想知道,連躺著的楊淩築也拉長了耳朵,他想確定之前她那一番告白是真、是假,他希望能再親耳聽到她說出。


    “寶姨,你怎麽這樣問人家嘛!”殷綠兒的臉紅成大柿子,赧然的嬌羞樣讓在場的人心裏都有數,而楊淩築心頭直樂,唇角克製不住上揚。楊孫武更是猖狂的縱聲大笑,絲毫不甩麵色鐵青的殷剛中。


    他的寶貝女兒怎麽可以……殷剛中心裏五味雜陳,想到養育了十八載,捧在掌心的寶貝居然愛上別的男人,就很不是滋味,她的相公應該是做父親的替她挑選,她怎麽能在不告知的情況下與陌生男人相戀?


    “你長大了。”寶大娘憐惜的輕拂殷綠兒覆額劉海,想看清日益嬌美的她,她活脫脫是秋水的翻版,不僅容貌相似,外柔內剛,連際遇也類似。


    秋水是被剛中擄劫;綠兒則是被頑心重的丐幫少幫主給綁架,最後秋水得到了幸福和所愛,不知綠兒的愛情是否能圓滿?


    綠兒遺傳了秋水為愛執著、勇敢,不屈不撓的個性,而楊淩築年少輕狂,放蕩不羈,像匹野馬難以駕馭,沒有定下心,像這樣喜歡飄泊的浪子,綠兒跟他真的能擁有幸福嗎?她能放心把綠兒托付給這樣的浪蕩子嗎?


    陰霾覆上心頭,向來運籌帷幄、精明果決的寶大娘,這一次竟一點把握也沒有。


    ※※※※※※※


    待眾人離去,楊淩築迫不及待的起身,這急忙的動作牽扯到背上的傷口,他咬牙忍痛,免得叫出聲太丟人了,不過,微微申吟聲仍逸出口,驚動外房的殷綠兒。


    “淩築,你醒了。”她高興得淚光盈然,自從遇見了他,她愈來愈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見剛蘇醒的他臉色蒼白憔悴,她的心髒都緊縮成一團。“你總算醒了。”無法遏止的淚水如急洪潰堤般放肆奔流,她激動的投入他懷中。


    “輕一點。”她這一撞,撞得他五髒六腑翻攪,背脊更像著火似(奇*書*網^.^整*理*提*供)的灼燙,痛得他無暇領會美人投懷送抱的滋味。


    “對不起!”殷綠兒退開,吸吸鼻子,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不舍。


    “別哭,我又還沒死,你別像哭妣喪好不好?”看她梨花帶淚的模樣,楊淩築的心都亂了,又不知該如何勸她不哭。“你再哭下去,就算我沒被熊宰了,也會被你的眼淚給淹沒而慘遭滅頂。”


    “你別胡說。”枉費她這兩天為他擔憂受怕,他難道不能說些中聽的話嗎?至少安慰她一下也好。“倒是你,為什麽沒告訴我你的真實身分,還耍得我團團轉?”想到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身分,免不了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她惱怒的用力槌了一記他的胸膛,不過,顧及他有傷在身,力道自然比前幾次輕了許多。


    “啊!我是病人耶!”他故作難忍痛楚的樣子,五官全皺在一起,為防備她再一次偷襲,他握住她的手腕。


    “痛死活該。”殷綠兒口是心非的揚起下巴,故意不理會他的哀鳴。


    不過不一會兒,骨碌碌的杏眸卻不爭氣的溜向他,瞧他痛苦的捂著陶口,她不禁憂心仲仲。“喂!你別嚇我,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請大夫?”


    “不用了,我隻有一個地方會痛。”他墨黑的深邃眸子散發危險氣息,與她晶璨的目光交錯,令她耳紅心跳。“這裏。”他將她的手擱在他的心房上,驚得她連忙縮回手,宛若被火燙著。


    “你……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人幫你準備一點吃的。”殷綠兒局促的低垂螓首,不敢抬起頭,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因此慌張的退出房門。


    楊淩築嘴角漾著滿足的笑意,對未來充滿憧憬,他決定為她放棄單身生涯。


    ※※※※※※※


    吩咐丫環送上補品和粥食後,殷綠兒立在床側,看楊淩築辛苦的坐起。


    “需要我扶你走嗎?”她憂心的問。到外房的桌幾還有一大段距離,以他艱難的移動腳步,說不定用爬的會比較快。“我可以命人送到床前服侍……”


    “不,我可以自己來。”楊淩築斷然打斷她的話。多練習走走,有助益身體恢複,免得長時間待在床上,即使沒有斷腿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何況她為了照顧他,已經兩天不眠不休的陪侍在他身邊,他何忍她勞累?


    好一會兒之後,總算千辛萬苦的走到桌前坐下,他回頭咧齒一笑,“你看,我這不就辦到了?所以說,你不必再跟在我身邊了。”


    他要趕她走?!殷綠兒的心發寒,牽強的笑了笑,“這樣啊!我知道了。”原來他就那麽討厭她,一醒來就不留情麵的下驅逐令,也許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深吸了口氣,唇角浮現柔美動人的微笑,強自偽裝若無其事的背過身,平靜的道:“那我回去了。”抑鬱積壓在她胸口,她覺得心好痛、好痛。


    不願他聽見她的哭聲,她強忍著淚,拖著沉重又疲憊的步伐走向門口,卻沒留意門檻,腳下一個踉蹌,她根本來不及尖叫,也不想叫,就任由身子傾倒,她想,跌死好了,這樣就不必忍受那麽多痛苦。


    “你小心一點。”早在地步履不穩時,楊淩築就知道一定會有狀況發生,因此及時摟住她傾倒的身軀。這個迷糊千金,一下吃東西梗到、一下掉入泥沼,連走路還會跌倒,真不知道她怎麽活過十八個年頭的,真讓人擔心。


    他環摟著她的纖腰,又氣又心疼的低吼,“你難道……怎麽哭了?”乍見她梨花帶淚的哭紅了眼,倔強的沒哭出聲,令他胸口都擰緊了。


    “放開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聽到他的關懷,殷綠兒再也無法偽裝堅強,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一滴滴滾落。她失控的掄拳槌著他,哭喊著,“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為什麽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麽我會愛上你這個冷血無情的人?為什麽你不放過我?為什麽?”她歇斯底裏的聲音愈來愈小,力道也愈來愈微弱,隻是抑不住的淚水依舊涕泗縱橫。


    楊淩築感覺胸前濕了一大片,不隻是眼淚,她連鼻涕也往他身上擦,而他卻隻能苦笑的站著,任她打罵不還手,直到她罵夠、哭累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喜歡你,是你自己不要我的。”他幽幽的長歎,真不知道她小腦袋裝的是什麽。


    殷綠兒猛然推開他,一臉錯愕,“你騙人,偷去我的初吻卻要和我劃清界線。”回憶當時,她不禁狼狽的漲紅了臉。


    “我哪有?”他受冤屈的發出不平之鳴。“是你老是擺出高貴的姿態,害我以為我冒犯了你,所以你才和我保持距離的,不是嗎?你是初吻,難道我就不是?”他心急口快的一口氣說出,也揭露他純情男的事實,蒼白的病容浮露一抹酡紅。


    “你……你也是初吻?”他的語出驚人使她一愕,忘了哭泣,直勾勾的注視他,出乎意外的發現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臉紅!


    “你以為我有多風流?”楊淩築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感到受辱。“我又不是發情的野獸,有事沒事胡亂口吐白沫。”


    “那麽你還是童子之身嘍?”她小心翼翼的探問,免得傷了他大男人的自尊。


    他聳聳肩,“你介意這種事嗎?”他雙眼微眯,深思的看著她。


    殷綠兒搖搖頭,“我說不介意,但並不表示我不在乎。每個人一生總會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戀,當我愛上那個男人,我會接受他的一切優點、缺點以及過往,不管他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或做過什麽事,我不會去追究,不過,先決條件是他必須對我真誠坦然。”


    “那我應該很誠實吧?”


    “光是你隱瞞你威赫的少幫主身分就罪無可赦。”悻悻然的冷哼,她才不會那麽輕易饒恕他,等他傷好了再來秋後算帳。


    楊淩築可憐兮兮的垂下頭,“那時我並不知道我會愛上你。”


    殷綠兒真的被嚇到了,“你……你說什麽?”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耳根子開始發熱。


    凝視哭過後的她,彷佛有千萬顆小星星在她眼中閃燦,嫣紅的嬌顏經淚水洗禮更加美豔動人,令他呼吸一窒,胸口如打鼓似的撞擊著。


    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羞澀的小臉蛋,楊淩築眼底充滿柔情,眼波交流傳遞著無言的深情。


    殷綠兒感受到他的眼睛精銳有神,灼灼閃亮,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她背脊泛起一道混雜著興奮和害怕的戰栗感。


    他……他想做什麽?腦海掠過這個疑問的刹那,隻見他的臉漸漸前傾,她的心也跟著狂野的猛跳,因為她知道即將發生的……


    “砰!砰!”突然,傳來敲門聲。


    她慌張的推開他,扶牆壁借以支撐發軟的身子,緩和激蕩的情緒後才開口,“什麽事?”


    “小姐,老爺與寶大娘請楊少幫主去前廳一趟。”門外傳來丫環的報告。


    “他才剛醒,怎麽……”難不成要他走過去?殷綠兒不放心他的傷勢。


    “應該的,晚輩理當去拜見長者。”楊淩築咧齒一笑,唇角噙著自信與漫不經心的意味。“這是禮貌。”他毫無預警的掐一把她水嫩嫩的臉頰,攪得她剛平靜下來的心潮又起波瀾,驚得她連忙捂住臉頰,掩住臊熱。


    “那小的退下了。”門外的丫環恭敬說道。


    待腳步聲離開門口,楊淩築執起殷綠兒的柔荑,溫柔的笑道:“以後要當我娘子的人了,還那麽害羞,你看你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


    “你……”未開口,她微啟的嘴就被堵住,使她的抗議如風中的枯葉那樣飄散,完全沉溺在他男性的氣息之中。


    他灼熱的吻釋放出情欲,需索的舌與她的交纏,汲取她女性的甘美芬芳,直到兩人都快沒氣了,他狂野的吻轉為細碎溫柔的舔舐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停在額際時啄了一下。


    楊淩築深呼吸,克製腹中激起的火焰,頭抵著她的額,輕柔的低喃,“我愛你。”


    簡單的三個字,已代表他的情、他的心,讓她驚喜、感動不已。


    “我比你愛我還要更愛你。”殷綠兒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喜極而泣的呢噥,“別再拿借口來推開我,打從你綁架我的那一天,我的心已屬於你。”


    聽到她吐露愛意,他的嘴向上彎成彩虹般美麗的弧度。輕柔拭去她眼角的淚光,他含笑道:“我比你更早,在湖畔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接著,他將初次相見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原來那時候你就認識我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她裝出生氣的模樣,但是偎在他臂彎裏想發脾氣也發不起,倒是擁吻後渾身像著火似的。


    “因為我不想嚇著你。”楊淩築擰了一下她的俏鼻。“如果有個人突然冒出來向你示愛,我就不信你不會尖叫,當那人是神經病、瘋子,說不定這會大叫色狼、非禮呢!”


    這是人之本性,自然的防禦本能。殷綠兒無話可說,但仍不服的嗔道:“所以你就綁架我?”


    “那是情急之下的辦法。”至於逃幫那一段他就省略過去不談。


    “那麽被壞人追殺、幫裏出內奸也是誆人的嘍?”殷綠兒笑得好甜,甜的令他頭皮發毛。


    “呃……那是……”她不提,他還真忘了這檔事。此刻,他後悔不已,真不該編那麽多謊,沒想到她記性那麽好,全都記住,比他還厲害,這下他隻好語塞的尷尬笑了笑。


    “沒辦法自圓其說了吧?”她柔媚的手攀上他陽剛有棱角的臉,散發魅惑人心的危險氣息。“這筆帳該怎麽算?”一想到她這路上被他騙得團團轉,一道怒氣就凝聚在胸口。


    “我的好娘子,我是病人耶!”楊淩築心驚膽戰的倒退一步,她就跟進一步。看來她氣得不輕哪!


    “你不說,我還差一點忘了你在受傷中。”


    殷綠兒語氣轉和緩讓他喘了口氣,但她下句卻是……


    “早知道該在藥裏放些瀉藥、毒藥,或幹脆把你送給蒙古大夫當試驗品。”她嗔怒的翹起小嘴想,若非看他身體尚未痊愈,她絕不那麽輕易饒過他。沒關係,這筆帳可以慢慢算,以後有的是機會,想到這,她內心發出陣陣不懷好意的笑,她會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欺侮的。


    楊淩築隻有傻笑,心下大喊,好可怕的女人!未來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


    ※※※※※※※


    一間寬敞寧靜的議事廳,此刻正進行三堂會審。


    楊淩築用完餐後就被召見,在殷綠兒的陪同下負傷上陣。


    “你確定你沒有問題?”與楊淩築並肩而行,看他安之若素的走進大廳,像沒事的人似的,殷綠兒仍不免擔憂。


    “放心。”他朝她眨眨眼,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太過分了!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眉目傳情?!


    坐首位的殷剛中見他們相偕而來,就已經不太爽了,看到這一幕後,他不悅的故意咳嗽,藉以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而這一陣亂咳適時解除了殷綠兒的尷尬,“來,我跟你介紹,我爹、寶姨、賓叔,還有……你爺爺。”觸及楊孫武那詭黠又了然的賊眼,就跟楊淩築一樣,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她不禁羞澀的低垂螓首,再也不敢抬頭。


    “有什麽事先坐下再說。”寶大娘平靜的聲音無形中流露出高貴的威儀,即使是叛逆如楊淩築也不敢在別人的地盤上作怪。


    然後寶大娘吩咐仆人奉茶,揮退好奇過度的眾仆,才把目光轉回楊淩築身上,她深思的觀察他半晌,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讚賞。


    “你就是楊少幫主?”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還有老……爺爺可以證明。”險些又叫“老頭”。楊淩築提醒自己,在這麽嚴肅的場合,還是規矩一點好。


    楊淩築的話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正悠哉喝茶的楊孫武身上,害他差一點噴茶出糗,不過雖然沒噴茶,還是嗆到了鼻子。


    怎麽把矛頭轉向他?看豬仔一臉無辜的樣子,仿佛他不替自個兒孫子說些好話都不行。


    楊孫武沒好氣的斜睨一眼楊淩築,煞有其事的幹咳來清清喉嚨道:“他的確是在下那不成材的孫子,個性坦蕩率性慣了,若有失禮之處,尚請見諒。”


    殷剛中不置一詞,重重的鼻哼一聲,不屑的撇撇嘴道:“臭小子,你為什麽要綁架我女兒?我女兒哪裏冒犯了你?”


    “我沒綁架她。”楊淩築側過頭與殷綠兒四目交接,一切盡在不言中。“我隻是想請她到君山作客,是什麽原因我已經和綠兒解釋過了。”


    “綠兒是你叫的嗎?”殷剛中惱怒的臉紅得可媲美關公,他們居然無視於他長者的威嚴在眉目傳情。


    “剛中。”真受不了他的孩子氣,做爹的居然在跟孩子們吃醋。寶大娘好笑又好氣,一邊用眼神示意殷剛中要注意身份,一邊嚴肅的問:“那可否告訴我,你帶綠兒走,為什麽沒通知殷家一聲?你就沒想過她家人會擔心嗎?”


    寶大娘厲聲的指責對楊淩築絲毫不影響,他氣定神閑,慵懶的笑道:“以殷家寶大娘的精明能幹,你應該早就得知,不是嗎?”他賊兮兮的瞅著立於殷剛中身側的儒雅男子。“跟在我和綠兒身後那一票由羅大總管領軍的保鏢、護院師還真不少,幾乎可以組成一支勁旅了。”此言一出,眾人的視線立刻移向冷靜自持、不動如山的羅臣賓。


    怎麽把話題轉到他身上了?羅臣賓可不胡塗,他假咳了幾聲掩飾心虛,朝寶大娘拱手一揖道:“卑職有事,先行告退了。”他想,惟有置身事外才是上策,免得到時遭殃。


    在從容的越過大廳時,羅臣賓若有所思的斜睨一眼優閑自若的楊淩築,他想,自己倒是小覷了丐幫少幫主。


    原來派出的人早被楊淩築發現了,難怪他會那麽膽大包天綁架綠兒,就是篤定殷家的人尾隨其後,想到這,寶大娘唇角噙著淡笑,對看似漫不經心的楊淩築又多了幾分賞識。“你早看出來了?”殷家是不可能對出外遊蕩的綠兒坐視不理的。


    “你又何必問?”楊淩築拋給寶大娘一個別有深意的媚眼,彼此心照不宣啦!


    看到楊淩築那機靈又淘氣的模樣,寶大娘也不禁忍俊不住想笑,但為維持深不可測的形象,隻好用衣袖半遮麵,輕咳的掩去笑意。


    而在座的楊孫武則早已成了悶口葫蘆,看來也有人被戲弄了而不自知,好在他不是惟一倒楣的。


    “現在還有什麽疑問嗎?”楊淩築打個哈欠,心想,這些大人還真羅唆,也不想想他是傷患,需要多休息,有事沒事來個三堂會審。


    寶大娘看楊淩築麵露倦色,欲打算今晚就到此為止。


    “我有!”殷綠兒猛地大喊。為什麽他們什麽都知道,而她卻毫不知情?


    “幾個月啦?”楊淩築促狹的笑問。


    “楊淩築!”她被他激怒而忘了問題,正想罵人時,突然一陣如雷巨吼聲響起。


    “什麽?!你們連孩子都有了?”殷剛中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


    而楊孫武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火上加油道:“豬仔,你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你丟盡我們丐幫的臉了。”


    “是啊!瘋老,你的孫子做得太過分了,非好好教訓不可。”最好大卸八塊。若非礙於瘋老的麵子,殷剛中恨不得衝上去扭斷楊淩築的脖子,還好瘋老與他站在同一陣線,至少他得尊重長者。“瘋老,你說這事該怎麽處理?”


    “我會好好管教的。”楊孫武凝重的朝殷剛中點點頭,其實他的肚皮早快笑破了。他嚴厲正色的看著仍一副輕鬆閑適的楊淩築。“你做的好事,你得負責。”


    “我會的。”楊淩築故作認錯般凝重的點頭。


    “寶姨!”他們在搞什麽?!“沒有的事。”殷綠兒百口莫辯。


    “你得負荊請罪,登門……”


    聽到楊孫武要懲罰孫兒,殷剛中鬱積的憤恨總算出了口怨氣,但接下來……


    “下聘,明媒正娶,趕快把婚事辦一辦。”


    “那是自然。”


    “什麽?!”殷剛中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眼睛瞪大如牛鈴般。不行!他不允許。


    瞧這爺孫倆一搭一唱,殷綠兒漲紅了臉,又羞又氣的說不出話來,隻能以求助的眼神望著寶大娘。


    “我不準!”殷剛中咆哮道。


    “綠兒。”識破那爺孫倆的詭計,寶大娘搖搖頭,覺得好笑又好氣,她握起殷緣兒的柔荑交到楊淩築手中。“我的女兒交給你了,希望你別辜負綠兒一片癡心。”


    楊淩築認真堅定的點點頭,他知道這是重要的一刻,不能嘻皮笑臉。


    “太好了,豬仔。”楊孫武上前拍拍楊淩築的肩膀,爺孫倆彼此眨眨眼打暗號,一切不必言語。


    “你們……”殷綠兒靦腆的垂下頭,明明是他的三堂會審,怎麽會變成求婚會?


    站在一旁氣得渾身僵硬的殷剛中眼看根本沒人理會他,他更是憤怒的吼道:“我說……我絕不答應!”


    “寶姨,你怎麽……”殷綠兒感覺臉頰發燙,整個人像著了火似的,心跳也變得不規律,嬌羞得不知所措,想抽回手,卻被楊淩築握得更緊,害她更加羞窘不安,心開始狂烈的跳動。


    “臭小子,放開我女兒。”殷剛中氣衝牛鬥,眼睛憎惡得噴火、冒煙。


    “綠兒,別理你爹。”寶大娘無視於氣得快抓狂的殷剛中,她一邊牽著殷綠兒,一邊優雅的笑道:“兩位,晚餐已命人備妥,不如留下來一道用,順便討論婚禮事宜。”


    “好、好!”楊孫武笑得嘴合不攏。


    楊淩築沒有異議的點頭,一雙柔情似水的深邃眸子始終沒離開過嬌羞的殷綠兒。


    感受到他熾熱的注視,殷綠兒羞澀的低垂著頭,不敢看他,連忙縮回手。


    而一旁的寶大娘和楊孫武相視一眼,直覺好事近了。


    “走吧!”寶大娘柔和的麵容比沒有表情時親切多了,讓自幼失去父母的楊淩築無形中也體會到母愛的溫暖。


    “謝謝你願意把女兒嫁給我。”楊淩築一改平日戲諺的態度,誠懇的表達出對於一個偉大的母親的敬佩。


    “我隻作對綠兒最好的決定。”寶大娘慈愛的望著殷綠兒,小女孩長大了。


    “寶姨。”殷綠兒又感動又激動的抱住寶大娘,哽咽的低喃,“謝謝、謝謝!”


    “都要嫁人了還那麽愛哭。”寶大娘以手絹輕輕擦拭她滑落臉頰的淚,挽起她的手往外走去。“好了,別哭,我們去吃飯。”接著一行人離去。


    “喂,你們站住,我說不準,不準!聽見了沒有?”


    而殷剛中的狂嘯猶如瘋狗亂叫,始終沒有人理會他的發飆,直到人都走光了,吼叫仍持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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