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時夫婦命人到四處察訪她的蹤跡,訪了多時,連一些影子都沒有訪到。葛時無可奈何,隻好自嘆命苦罷了。


    再表那個異丐聽得眾人說起葛大戶的女兒被賊兵劫去,他將那一腔無名忿火高舉三千丈,按捺不下,遂不辭而別地走了。


    在他的意思,預備追蹤下去,將她尋了回來。


    這暫且不表,單講葛巧蘇究竟是被誰劫去的呢?原來這高頭村有兩個無賴;一個名字叫芩祿,一個名字叫羅古。他兩個本是黃巾賊的黨羽,久已垂涎於巧蘇了,隻苦一些空子也撈不著,而且葛家門深似海,無隙可乘。他兩個使盡了千方百計,結果的效力等於零。年深日久,他兩個不免有魚兒掛臭,貓兒叫瘦之感。


    卻巧黃巾賊下了一個密令,教他兩個在六月十三這天候著。他們接到這個密令,便暗暗地商量道:“如今我們的機會到了,明日大隊一到,還不是我們的天下麽?


    那時直接到她家,帶了就走,還怕誰呢?”他兩個打定了主意,到了第二天午牌時候,裹紮停當,頭帶黃巾,腰懸利刀,預先埋伏在葛家的花園裏,等了多時,瞥見她一個人出來,婷婷裊裊地走到梧桐樹下,岑祿便要上前動手。羅古忙攔住他道:“你且不要急死鬼似的,現在大隊還未到,萬一驚動了人,便怎麽了呢?”岑祿道:“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這時再不下手,等待何時呢?”


    羅古頓足道:“你又來亂動了,你心急,你一個人去罷,我卻不管。”


    岑祿隻得耐著性子守候了多時,瞥見流兒和異丐有說有笑的一路徑向這裏走來,兩個人不由的暗自納罕道:“難道她和這異丐有什麽噯昧的事麽?”正在疑慮間,隻見東北上煙塵大起,喊殺連天。他兩個料定大隊已到,便要出去,無奈又懼異丐來幹涉,隻得耐著性子看他們的動靜。隻見巧蘇嚇得玉容失色,粉黛無光,拉著流兒一頭走進一個薔薇架子的下麵,動也不動,那異丐卻飛也似地向村東去了。


    他們倆從芍藥叢中躍了出來,把巧蘇從薔薇架下拖了出去。巧蘇見他們凶神似的,正待要喊,岑祿用刀在她的粉頰上麵晃了一晃,悄悄地道:“你喊出一聲來,馬上就請你到外婆家裏去。”巧蘇嚇得噤口難言,隻緊閉星眸任他們背走。


    流兒卻早已嚇得僵了,軟癱在地,半晌不敢動彈一下子。


    等他們走了之後,才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奔回去報信了。


    他們一麵走,一麵商量道:“如今我們得了手,萬不能入大隊了,如果一入大隊,這心肝兒一定要被首領奪去的。”岑祿道:“可不是麽?我們費了多少心血,好容易才將這寶貝弄到手,與其替他們做一回開路神,不如我們自己去受用吧。”


    他兩個說的話,巧蘇句句聽見,料知也難活,她卻一點不怕,心中也在那裏盤算著怎樣的應付他們。他兩個足不點地的一直跑到日落西山,差不多離開高頭村五十多裏了。看著天色已晚,岑祿便對羅古道:“現在天色漸漸的晚了,我們也該去尋個住處,先為住下,再作計較罷。”羅古點頭稱是。


    正是說話間,隻見前麵燈光明亮。他們走近一看,恰巧就是一個野店。他們便下了店,便喊堂倌教他收拾一個房間出來,讓他們住下。一麵又叫了許多牛脯雞鴨之類,買了十幾斤好酒。


    二人對麵坐下,一齊向巧蘇說道:“你也一同來吧,既然跟了我們,就要老實些,我們向來不相信裝腔作勢的。”


    巧蘇聽了這些話,真箇似萬箭鑽心,但又不敢露於表麵,可惜眼淚往肚裏淌,恨不得立刻尋死,死了倒覺得幹淨。她見了他們招呼自己,又不敢不應,隻得含羞帶愧地走近來坐下。


    岑祿便倒了一大杯酒,雙手捧到她的麵前笑道:“親人!


    你卻不要拂了我的好意,快些兒將這杯酒吃了。“


    她見了酒,柳眉一橫,計上心來,頓時換出輕顰淺笑的顏色來,將酒杯接了過來,一仰粉脖吃了,便對岑祿說道:“奴家久聞兩位將軍的英名,無緣相見,深為憾事。妾身家教極嚴,平日不能越雷池半步,今日有幸與兩位將軍得圖良晤,賤妾不勝榮幸。但是良宵不再,我們今天須要痛飲一場,以酬素悃。”


    她說罷,捋起紗袖,伸出一雙纖纖玉手,便替他們滿斟了兩大觥,笑吟吟地說道:“這一杯是賤妾的微敬,蒙二位垂愛,妾感激不勝,請用了罷。”


    羅古、岑祿聽她這一番又香又軟的話,不禁魂飛魄散身子早酥了半截,各人將杯中的酒,直著嗓子喝了。她又斟上兩觥,說道:“這兩觥酒,是妾身還敬的。”


    他們不等她說完,便搶到手中吃了。她又斟上兩觥,說了兩句,他們又吃了。兩杯復兩杯,一直吃到夜闌人靜,將兩個人灌得爛醉如泥,即時從桌上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她便在羅古的腰中將刀拔出,照定他咽喉,就是一送,哧的一聲,早已了帳。


    順手又是一刀,將岑祿結果了。她放了刀,將身上血跡揩抹幹淨,悄悄地出了後門,也不知東西南北,撒開金蓮,拚命價地亂走。一直走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實在不能再走,坐在道旁,呻吟著足痛。


    列位,憑她這樣的姿首,又是獨身單影,坐在這大道之旁,豈有不動人歹意的道理。停了一會,果然碰上一位魔頭,你道是誰?卻就是洛陽城有名的大騙潘同,他見了她一個人坐在道旁,便起了歹意,攏近來搭訕著,問長問短了一回,便滿口應承送她回去。她本是一個未經世路的人,哪知就裏,滿口感激不荊潘同忙雇了一乘小轎與她坐,自己雇了一頭牲口,在路行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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