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援與吳漢、王霸正在那裏議論不休,見劉隆來了,連忙將話頭擱起。馬援首先向劉隆笑道:“將軍命賦桃花,不想在這裏巧遇這段天賜良緣,我們今天可要吃杯喜酒呢!”劉隆冷笑一聲道:“主帥哪裏話來?不是主帥極力作成我,又焉能白白的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呢?喜酒當然要吃,不獨主帥,就連諸位將軍,我也要一一請過去吃喜酒的。”馬援大笑道:“好哇!俗語說得好,人饞做媒,狗饞吃蛇,可見還是媒人的口福不淺咧!”大家談談說說,已是戌牌的時候。當由吳漢代作儐相,引新郎新娘同入洞房,共飲交杯。鼓樂喧天,十分熱鬧。眾將領俟婚禮告成後,一齊擁進新房,鬧了一陣子。


    劉隆忙命人在外帳擺酒。他們出來依次入席。狼吞虎咽,大吃在喝,猜拳行令,三元八馬,喊得震天價的響。一直吃到二更將盡,大家都有了酒意,便出席告辭。


    劉隆便出帳相送。


    王霸回頭向劉隆笑道:“劉將軍!今天可要仔細些,不要過於孟浪才好呢!”


    劉隆冷笑不言。接著諸將又和他嘲笑一陣子。


    他任憑人嘲笑,也不去爭論,一味含笑敷衍。


    吳漢笑道:“人生最快活的一天,就是今朝了。我想劉將軍於異地突然遇到此良緣,心中不知怎樣的快樂呢?但是現在別的不要去說他,就是等到明天送玉麟,珠胎暗結,十月之後,生出一個小劉將軍來,不知還是像爺像娘呢?如其像娘,那就有趣極了,鎮日價蠻言蠻語的,倒是一個變種的國民呢!”這句話說得眾人大笑起來。王霸大笑道:“我可保定像爺。”吳漢問道:“怎見得呢?”王霸道:“男子為天,女人為地。如果生下一個小弟弟來,便是劉將軍替身,怎好像娘呢?”大家又笑了一陣子,才紛紛地告辭回去。


    劉隆一人進了洞房,隻見她低垂粉頸,默默含羞,早有喜娘喜姑等前來迎接劉隆,口中說道:“現在二更敲過了。”意思要請劉隆入帳,共效於飛了。劉隆一擺手,低聲說道:“我還沒有吃酒呢,向後天長地久的,何在乎今天忙呢?”喜娘喜姑迭迭稱是,連忙去斟酒。劉隆忙擺手道:“這裏用不著你們了,你們退出去罷。”


    喜娘等睡眼婆娑,巴不得這一句話,連忙狗顛屁股似地走了。


    劉隆走到她身邊,並肩坐下,手執銀壺,自己麵前先斟三杯,然後又在她的麵前滿斟三杯,口中說道:“娘子,請飲三杯,算鄙人一些兒敬意。”她連忙將三杯酒一仰粉脖喝了。劉隆又斟滿三杯,口中說道:“娘子,不才承你垂愛,感謝無已,請飲此三杯,好待不才聊伸兼仄。”她也不推辭,又將三杯喝了。以後劉隆甜言蜜語,說得天花亂墜,哄得她心花怒放。試想她生長蠻方,哪裏碰到這樣風流如意的郎君,又喜又愛,不知不覺的一連喝下二十餘杯。她本來是個杯酒不近的人,哪裏禁得起喝了這許多的酒呢?不禁麵泛桃花,眼含秋水,嬌軀無力,輕舒玉腕,搭著劉隆的肩頭,微微地笑道:“將軍,奴家實在不能再喝了。”劉隆偎著她笑道:“卿卿!我也知道你不能喝了,我就和你入帳安息罷。”她閃著星眼向劉隆一瞟,含笑不語。劉隆便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替她寬衣解帶,用被衾蓋好,自己將燭花挑去,關起房門,掃手著燭台,走到床前,但見她香息微呼,已經入夢。


    真箇如雨後海棠,嬌眠正穩,鼻似瓊瑤,眉如春黛,說不盡千般旖旎,萬種風流。劉隆看得眼花繚亂,魄盪魂飛,那一股孽火直湧到丹田之上,情不自禁的,放下燭台,便去寬衣解帶,要同入巫山之夢了。剛剛將頭盔除下,猛地省悟道:“唉!


    劉隆呀,劉隆呀!你怎麽這樣的見色忘義。”他又將頭盔戴上,拿起燭台,走到窗前坐下,暗自尋思道:“我好糊塗,這種不倫不類的女子,我當真就和她配偶了麽?


    不要說別的,就是巴邱的陰靈也要來尋我的。我劉隆本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將來的前程正是不可限量呢,怎好為此等賤貨,敗裂我的身名,被天下萬世唾罵呢?


    唉!實在不值得!但是我既然不願和她配偶,將她又怎樣發放呢?”他沉吟了一會,自己對自己笑道:“劉隆!你好糊塗,你將她勸醉了做什麽的,不是預備將她……”他把話連忙噎住,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細細一聽得裏麵鼾聲大作,方才放心。


    他又走到窗前,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又執著燭台,躡足潛蹤地走到外帳,將自己的防身佩劍掛在腰間,重進房來,將房門緊緊地閉好,自己對自己說道:“劉隆,你這時還不下手,等何時?再遲一會,等她的酒醒了,那可要棘手了。”


    他想到這裏,惡狠狠地執著燭台,拔出寶劍,大踏步走到床前,正要動手,隻見她那一副嬌而且艷的麵孔,任憑你鐵石心腸,也要道我見猶憐,誰能遣此哩?他可是心軟了,連忙又將佩劍入鞘,坐在床邊,呆呆地望著她一會子,那顆心由怒生憐,由憐生愛的,不覺又突突地跳了起來。他暗道:“不好,不好,我今天莫非著了魔嗎?”硬著心腸,離開床邊,又到窗前坐下,對著燭光浩然長嘆道:“我劉隆血戰沙場,殺人如草,從未有一分懼怯,卻不料今天對這弱小女子,反而不能將她殺去,昔日的勇氣,卻向何處去了?”正自猶豫之間,忽聽得軍中刁鬥已敲四次,不禁暗自吃驚道:“眼見馬上天要亮了,如何是好?”他此番下了決心,鼓足勇氣,走到帳前,颼地拔出佩劍,一眼望見她那副芙蓉麵孔,不禁手腕一軟。他那支佩劍嗆啷一聲,落在地下。他大吃一驚,連忙從地上將劍拾起,送到她的粉頸旁邊。可是奇怪極了。任你用盡生平之力,他手腕像棉花一樣,一分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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