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說道:“明公說哪裏話來,令弟一番議論,自是高明得很,我們真箇十分拜服。”


    劉仲道:“請諸公不要客氣,小孩子家隻曉得胡說亂道的,稱得起什麽高明,不要折煞他罷。”


    他們正自謙虛著,劉文叔也不答話,站起身來出了席,向劉縯說道:“大哥!


    我今天身體非常疲倦,此刻我要去睡了。”


    劉縯笑道:“我曉得你是個生成的勞碌命,閑著一天,馬上就不對了,今天可是弄得疲倦了?”


    他也不回答,一逕往後麵書房裏走來。


    進了自己的書房,便命小僮將門閉好,自己在屋裏踱來踱去,心中暗想道:“明天去,想什麽法子教那人兒出來呢?但是寫信這個法子不是不好,恐怕她一時翻起臉來,將這信送給他的哥哥,那麽我不是就要糟糕了麽?”他停了一會子,猛地又想道:“那陰麗華曾朝他狠狠地望了一眼的,她如果沒有意與我,還能叫明兒將我送出來麽?是的,她定有意與我的。可是這封信,怎樣寫法呢?寫得過深,又怕她的學識淺,不能了解;寫得淺些,又怕她笑我不通。她究竟是個才女,或者是一個目不識丁女子,這倒是一個疑問了。她是個才女,見了我的信,任她無情,總不至來怪罪我的;假若是個不識字的女子,可不白費了我一番心思,去討沒趣麽?”


    他想到這裏,真箇是十分納悶。


    停了一會,忽然又轉過念頭道:“我想她一定是個識字的才女,隻聽明兒講話大半夾著風雅的口吻;如果她是個不識字的,她的丫頭自然就會粗俗了。”他想到這裏,不覺喜形於色,忙到桌子跟前,取筆磨墨,預備寫信給她,他剛拿起筆來,猛然又轉起一個念頭來,忙放下筆,說道:“到底不能寫信,因為這信是有痕跡的,不如明天去用話探試她罷。”他又踱了一回,已有些倦意,便走到床前,揭開帳子,和衣睡下。


    那窗外的月色直射進來,他剛要入夢,忽聽得窗外一陣微風,將竹葉吹得颯颯作響。他睜開睡眼一骨碌爬起來,便去將門放開,伸頭四下一看,也不見有什麽東西,隻得重行關好門,坐到自己的床邊,自言自語道:“不是奇怪極了?明明的聽見有個女人走路的聲音。還夾著一種環佩的響聲,怎麽開門望望,就沒有了呢?”


    他正自說著,猛可裏又聽得叮叮噹噹的環珮聲音,他仔細一聽,絲毫不錯,忙又開門走出去,尋找了一回,誰知連一些影子也沒有。他無奈,隻得回到門口,直挺挺立著,目不轉睛地等候著,不一會果然又響了,他仔細一聽,不是別的,原來是竹葉參差作響。他自己也覺得好笑,重行將門關好,躺到床上,可是奇怪地得很,一閉眼睛就看見一個滿麵笑容的陰麗華,玉立亭亭地站住在他的床前,他不由得將眼睛睜睜開來瞧瞧,翻來覆去一直到子牌的時候,還未曾睡著。幾次強將眼睛閉起,無奈稍一合攏來,馬上又撐了開來。


    不多時,東方已經漸漸地發白。他疲倦極了,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合起眼來,真的睡著了。


    再說那明兒回去,到了陰麗華的繡樓上,隻見麗華手托香腮,秋波凝視,默默地在那裏出神。


    明兒輕輕走過來笑道:“姑娘,我已經將那個高鼻子送出去了。”麗華嫣然一笑道:“人家的鼻子怎樣高法呢?”明兒笑道:“姑娘,你倒不要問這人的鼻子,委實比較尋常人來得高許多哩!”麗華笑道:“管他高不高,既然將他送了出去就算了,還嚕嗦什麽呢?”


    明兒笑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來稟知姑娘,不知姑娘曉得嗎?”麗華笑道:“癡丫頭,你不說我怎麽能曉得呢?”


    明兒笑道:“我送那高鼻子出去的時候,他曾對我說過,他有個表妹,名字叫什麽君子求,她寫一封信要帶給你,我想從沒有聽見過一個姓君的是你的朋友呀!”


    麗華笑道:“你說什麽,我沒有聽得清楚,你再說一遍。”明兒道:“你有沒有一個朋友姓君的?”麗華方才入神,忙問道:“他叫什麽名字?”明兒道:“叫做君子求,他有一封信要帶給你。”她聽了這話,皺著柳眉,想一會道:“沒有呀。”


    明兒笑道:“既然沒有,為什麽人家要寄信給你呢?那個高鼻子說得千真萬真,準於明天將信送得來,難道假麽?”她仔細的一想,芳心中早已料著八九分,可是她何等的機警,連忙正色對明兒道:“這個姓君的,果然是我的好友,但是她和我交接的時候,你們大主人與二主人皆不曉得,現在她既然有信來,你可不能聲張出去的,萬一被他們曉得,一定要說我不守規矩,勾朋結類的了。”


    明兒哪裏知道就裏,連連地答應道:“姑娘請你放心,我斷不在別人麵前露一言半句的。”麗華大喜道:“既然如此,你明天早上就到園裏去守他收信,切切!”


    明兒唯唯答應,不在話下。


    岔回來,再表劉文叔一夢醒來,不覺已到午時,望日當窗,那外麵的鳥聲,叫得一團糟似的。他披衣下榻,開門一望,隻見炊煙縷縷,花氣襲人,正是巳牌的時候。他懶洋洋地將衣服穿好,稍稍地一梳洗,便起身出門,到了五殺場上,看見劉縯帶著二千多名鄉勇,在那草地上操練呢,他也沒心去看,一徑走到豪河口的吊橋上。劉縯見他出來,正要和他說話,見他走上吊橋,似就要出村去的樣子,不由得趕上來勸道:“兄弟,你昨天已經吃足辛苦了,今天又要到哪裏去?”他冷冷地答道:“因為這幾天身上非常不大爽快,所以住在家裏氣悶煞人,還是到外麵去跑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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