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聽了,便高高興興地舞了一回刀劍,又打了幾路花拳,停下之後,麵不改色,聲不喘氣。兩髻青絲,光滑似鏡,一身宮服,四麵平風;如果不是親眼見她舞過,還在疑心她在吹牛呢?薄太後看畢,問元元此劍何名。元元答稱叫做柳葉刀。薄太後便賞元元黃金一斤,以獎其藝。元元謝賞之後,自知薄太後為人正直而寬,莊嚴而謹,從此見好學好,一變而為佳人。後來因有戰役,一位將官名叫趙公的,極有功勞,封為蘇陵候。薄太後因見元元做人不錯,又有本事,便與文帝商酌,竟把元元配與趙公,做了侯妃。元元感激薄太後之恩,與她丈夫做了漢室忠臣。這都是薄太後禦下有方的好處。


    此乃後事,提前敘過,便不再述。正是:官中賢後原堪敬,世上佳人本不多。


    未知薄太後尚有什麽美德敷於宮中,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立東宮骨肉又相逢服南越蠻夷鹹入貢


    卻說薄太後因為重回故宮,自己地位不比從前,一舉一動,足為宮嬪模範。所以首先訓諭那個官娥元元,不準妄述已故呂太後之短。元元固然變為好人,後來結果因而也好。就是合宮上上下下人等,均也一齊歸正,比較從前呂太後在日,前者是刀山劍地,此日是德海仁山了。薄太後又知文帝正妻已歿,身邊妃嬪雖多,隻有一位竇氏,最為賢淑。說起竇氏的來歷,卻也很長,因她也是一位賢後,先要將她的從前事情敘明,再說近事。竇氏原是趙地觀津人氏,早喪父母,隻有兄弟兩個:兄名建,字長君?弟名廣國,字少君。當時兄弟都小,竇氏亦未成人,三個孩子,知道甚事。那時又值兵亂,更是年荒,她們同胞三個,幾乎不能自存。又過幾年,適值漢宮選收秀女,就有一個鄰婦,代為竇氏報名應選,雖然得入宮中,可是兄弟的消息,當然一無所知的了。竇氏無可如何,隻得死心塌地守在宮中,做一個預備頭白的宮奴。後來呂後發放宮人,分賜諸王,每王十人,竇氏自然也在其內。她因籍隸觀津,自願往趙好與家鄉接近,便可打聽兄弟下落。當下私自拜託主管內監,陳述己意。主管太監,看得事屬細微,隨口答應。不意事後失記,竟把竇氏姓名,派入代國。及至竇氏知道,再去要求主管太監設法,主管太監答稱,事已弄錯,斷難更改。竇氏無奈,隻得暗暗飲泣,她想道:“我這個人的苦命,也要算得達於極點的了,同一分發,連想稍近家鄉的國度都不能夠。”於是兩行珠淚,一片愁心地跟著其餘的九人,到了代國。入宮之後,仍作宮奴,每日照例服役,除了。不敢偷懶之外,無非花晨月夕,暗暗自傷薄命而已。


    那時文帝尚是代王,一夕,酒醉初醒,便命竇氏舀水洗臉。


    竇氏自然恭恭敬敬地照例把一個金盆捧著,跪在地上,聽候代王洗臉。不料代王偶欲吐痰,一時大意,一口老痰,竟吐在竇氏的前襟之上。代王不好意思,忙用手去替她拂拭,可巧剛剛觸在她的雞頭肉上。代王固是無心,竇氏卻滿麵緋紅,羞得無地自容起來。但是主僕地位,哪敢多說。代王那時也覺無趣,趕忙洗畢他去。


    又過數月,時當三伏,代王正妃午後沐浴,竇氏擺好浴盆,舀好熱水,自至簾外侍立。誰知代王正妃脫衣之後,正想入浴,忽然肚皮奇痛不已,一麵忙至床上假寐,一麵語竇氏道:“我未曾洗,水仍幹淨,你就在這盆內洗了罷!”


    代王正妃,為甚麽忽有此舉呢?因為竇氏為人伶俐婉淑,為她心愛,當時自己既不洗澡,那水倒去,似乎可惜,因而就命竇氏趁便洗了。其實這些小事,原極平常。豈知事有湊巧,代王那時方從宮外飲酒回來,自己臥房,自然隨便出入,絕不防到他的妃子正令竇氏在她房內洗澡。當時代王匆匆入內,一見竇氏獨在盆內洗澡,宛似一樹帶雨一梨花,一見事出意外,雖是嘴上連說怎麽怎麽,嚇得慌忙退出;可是竇氏的芳容,已為所見,不禁心中暗忖道:“寡人莫非真與這個官人有些天緣麽?


    不然,何至洗麵手觸其乳,入房目睹其身的呢?“代王想罷,當晚即將此事,笑對王妃說知。王妃本極憐愛竇氏,一聞代王有意此人,連忙湊趣,玉成其事。於是一個鋪床疊被的宮奴,一躍而為並枕同衾的妃子。這不是竇氏的幸福麽?


    竇氏既列嬪嬙,極蒙代王寵愛,珠胎暗結,早已受孕,第一胎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嫖。後來又生兩子:長名啟,次名武,一女兩男,都長得美貌無雙。代王正妃,當時已有四子。


    竇氏為人,素安本分,命她子女,不得與四兄並駕齊驅。自己敬事王妃,始終也不懈擔因此王太後及代王嘉她知禮,分外憐愛。不料王妃就在這年,一病身亡,後宮妃嬪雖有多人,自然要推竇氏居首。及至代王入都為帝,薄太後思及亡媳,便命文帝冊立竇氏為後。文帝既愛竇氏,又奉母命,豈有反對之理?竇氏既主中宮,臣下索性拍足馬屁,大家奏請道:“陛下前後四子,均已夭逝,現在皇後冊立,太子亦應豫立。”文帝聽了,再三謙讓道:“朕的繼位,原屬公推;他日應該另選賢王,以丞大統。烏得擅立太子,使朕有私己之嫌?”群臣復奏道:“三代以來,立嗣必子。今皇子啟,位次居長,敦厚慈祥,允宜豫立,上丞宗廟,下副人心。陛下雖以謙讓為懷,避嫌事小,誤國事大,伏望準奏!”文帝聽了,隻得依議。竇氏皇後,一聞兒子立作太子,私下忖道:“我從前若使主管太監,不忘所託,派至趙地,最好之事,無非列作王妃罷了。誰知鬼使神差,把我送至代地,如今一躍而為國母,兒子又為太子,這真正要感激那位主管太監了!”竇氏皇後想至此地,一張櫻桃小口,笑得幾乎合不攏來了,有意賞賜那個主管太監。不料那個太監,自知並非己功,不敢冒領錯惠,早已急病歸天去了,反而害得竇後無處報恩,悵惘了好多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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