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漢帝適赴太上皇那兒省視,便不回宮午膳。呂後不知漢帝出宮,以為又在戚夫人房中取樂。午膳開出,未見漢帝進宮和她同食。她又任性,並不差遣宮娥出去打聽,她卻自己悄悄地來至威夫人宮外。戚夫人的宮娥,一見皇後駕臨,正想進去通報,要請戚夫人出來迎迓,呂後忙搖手示意,不準宮娥進去通信。她卻一個人,隱身窗外,把一隻眼睛從窗隙之中望內偷看。看見漢帝雖然不在房內,但已聽見戚夫人在對她兒子如意說道:“我兒呀!你此時年紀尚輕,應該好好讀書,以便異日幫同父皇辦理天下大事。”又聽得如意答道:“讀書固然要讀,幫同辦事,恐怕未必輪得到孩兒。”又聽得戚夫人復說道:“我兒此言差矣!同是你的父皇所生之子,怎的說出輪得到輪不到的說話。”呂氏聽至此地,頓時怒髮衝冠,一腳闖進房去,一屁股坐在漢帝平時所坐的那張禦椅之上,怒容滿麵,一言不發。此時戚夫人尚未知道皇後已在窗外竊聽了半晌,忙一麵怪她的宮娥,為何不來通報;一麵忙去與呂後行禮道:“娘娘駕至,婢子未曾遠迎,失禮已極,娘娘何故似在生氣?”


    呂後不答。戚夫人方要再問,呂後忽地跳了起來,碎了她一口道:“你這賤婢,皇宮之內,哪似你那鄉村人家,不分上下,不知大校我問你怎麽叫做幫同辦事?”


    說著,又冷笑一聲道:“這還了得麽?”此時的威夫人,一則初進皇宮,本也不諳什麽禮儀;二則自恃皇帝寵愛,打起枕上官司,未必就會失敗;三則人要廉恥,後宮粉黛既多,若被皇後如此淩辱,豈不被人看輕;四則幫同辦事那句說話,也不會錯。她因有這四層緣故,也不管呂後有國母的威權,便還嘴道:“娘娘不得無禮,開口罵人。我的說話,錯在哪兒?什麽叫做了得了不得的呢?”


    如意此時年紀雖小,倒甚知道禮節。他一見他的母親與他的嫡母娘娘一時口角起來,趕忙去向呂後下了一個半跪,又高拱他的小手,連拜連說道:“母後不必生氣,孩兒母親一時有了酒意,還望母後恕罪!”呂後還沒答言,薄夫人適過門前,聽見房內戚夫人在與娘娘鬥嘴,疾忙走入。先將呂後勸回宮去,又來勸慰戚夫人道:“戚娣怎的不能忍氣?無論如何,她總是一位正官娘娘,連萬歲也得讓她三分。


    我們身為侍姬,這些地方,就分出低賤來了。”說著,眼圈微紅,似有免死狐悲之感。戚夫人一進宮來,因見薄夫人性情柔順,舉止令人可親,便與她情投意合,宛似姊妹一般。此時聽見薄夫人勸她的說話,還不甚服氣道:“薄姊愛護妹子,自是好意。但妹子雖然初入深宮,未習禮儀。不過幼小時候,曾讀古史,後妃壞的是妲己、褒姒之類,賢的是娥皇女英等輩。隻要有正宮,便有妃嬪。後之死在妃手的,也不可勝記。”戚夫人剛剛說至此處,薄夫人慌忙止住她道:“隔牆有耳,千萬留口!妹妹無心,聽者有意。不要弄得仇恨愈深,兩有不利的呢!”戚夫人聽了,方始不語。


    薄夫人又敷衍一會兒,便也自去。


    等得薄夫人走後,就有一個官娥,走來討好戚夫人道:“夫人知道皇後的歷史麽?”戚夫搖搖頭,答稱未知。那個官娥便悄悄地說道:“聽說萬歲爺當年在打天下的時候,家中沒人照料,便拜託現在那位辟陽侯審食其,索性長期住在家裏,經理家務。聽說那位審食其,卻生得麵寵俊俏,性格溫柔。”那個宮娥說至此地,微微一笑,似乎表出不敢說下去的意思。此時戚夫人正聽得津津有味,見其神情,已知呂後必定不端。因要知道日後的醜事,定要那個宮娥詳細說出。那個官娥,本意來巴結戚夫人的,既要她講,自然大膽地講道:“皇後那時青春少艾,不甘獨宿,聽說便與審食其有了曖昧情事。此事外人皆知,不過那時的太上皇不知道罷了。”


    戚夫人聽了,也吃一驚道:“真有其事的麽?你不準在此地誣衊皇後。我雖與她爭論幾句,萬歲爺的顏麵攸關,我願此話是個謠傳。”那個宮娥又說道:“此事千真萬確,怎好說是謠傳呢?還有一件更可笑的事情,此事真假如何,婢子也是聽人說的。”戚夫人又問她何事。那個宮娥道:“有一年,萬歲爺趁項王攻趙的時候,自己率了大軍,竟將項王的彭城占據。項王聞信回保彭城,萬歲爺一時不備,便吃一場大大的敗仗。”戚夫人道:“這件事情,我卻知道。那時萬歲爺孑然一身,腹中奇餓,逃到我們家中。


    我蒙萬歲迎娶,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宮娥聽了笑道:”這樣說來,萬歲爺那年的那場敗仗,不是反成就了夫人的婚姻麽?“戚夫人點點頭道:“你再說下去。”那個宮娥又接著道:“皇後那時難以安住家中,隻得同了太上皇,以及就是現在的太子、公主,出外避難。”戚夫人道:“那個審食其,難道肯替她們守家不成?”那個宮娥搖著頭道:“皇後哪裏捨得他在家,自然一同逃難,不料沒有幾天,就被楚軍擄去。那時項王因恨萬歲爺占據彭城的當口,曾在他的後宮住了多時,因要報仇,便想輕薄皇後。豈知我們這位好皇後,她居然情情願願任項王的宮人。將她老人家妝扮得脂粉香濃,宮妝嬌艷,見了項王,自報姓氏,口稱大王,拜倒座前。有人那時曾經親眼看見皇後,裝束得像個新娘一樣。”戚夫人忙接口問道:“難道她竟肯失身於敵人的麽?”那個宮娥又癡笑一聲答道:“她因怕死,雖是情願失身,豈知那位項王,已聽他的叔叔項伯相勸,應允不汙皇後身子。不過那時楚宮人物,匆促之間,尚未知道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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