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船上沒了零的人,其他人看上去肉眼可見地更放鬆了些。最後看了一眼滿是高樓的城市,江於盡收回視線,回到房間。直到重新出現在海麵上,不斷有人走出房間,去甲板上吹風。江於盡也混在人堆裏。有人講起了在離開之前發生的事情,說自己似乎聽到了槍聲,出了大樓後還看到街道上似乎有拿著武器的人。無人管控的城市看上去確實有點自由過了頭,至少不適合他們這種人,能離開早一點,大家都高興。石布在甲板上找到了自家哥,剛準備上前,結果看到陸東城走到對方身邊。把水遞給麵前人,陸東城問:“事情辦完了嗎?”他猜得出對方來這裏不是為了那麽點錢,是有其他事要做。接過遞來的水,江於盡沒喝,拿在手上,說:“生意談成了?”陸東城說談成了。他出錢,對方研究,研究出的新技術屬於他,就這麽簡單。江於盡抬眼問:“他沒送什麽好東西?”陸東城表情不變:“什麽好東西。”江於盡笑著,眼裏的情緒淡了下去。他把手裏水杯遞到對方嘴邊,說:“喝一口?”陸東城沒喝。“嘩”玻璃碎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站在甲板上聊天的其他人被突然炸起的聲音嚇得一抖,順著聲音看過去的時候,他們看到自己老板被人掐著脖子,大半個身體橫在欄杆之外,隻要再往外送一點,瞬間就可以掉海裏去。呼吸逐漸跟不上,陸東城抬眼看過去,看到的就是淡到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睛。沒有嫌惡,沒有審視,像是看路邊路過的一條狗。江於盡說:“我之前說過,不要有下一次。”水裏有東西。他原本隻是在來的時候這個人在他手邊有茶水的情況下問他喝不喝水的時候隱隱有察覺,剛才有猜測,在這個人選擇不喝這杯水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這樣的事早在遊戲裏已經發生過。暴風雨夜,在小木屋,他們沒能找到通關的關鍵道具,於是隻能繼續留在副本裏,對方若無其事地給他遞了杯水。他準備喝,但最後還是沒喝。怪就怪在水太清,連杯底的一點細微的還沒消融完的膠體也可以看清楚。這東西他見過,是遊戲裏一種植物的膠,可以破壞部分腦組織,使人功能性地遺忘記憶。見過是見過,但他沒想到這東西有一天還會用到他身上。最後一直沒能找到的關鍵道具也在對方身上發現。“……”咽喉被掐住,大半個身體在海麵之上,生死也就在一瞬間的陸東城喘了下。還是被發現了。別人說他陰險,利己,變態,不擇手段,下作,都是真的。和石布他們不一樣,他一直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朋友或者夥伴的身份。徐同歸活著或是死了,都輪不到他上台。所以他用了這個辦法。他試了兩次,一次在遊戲裏,一次是現在,都沒能成功。這次在來的路上,對方毫不猶豫地喝下了他遞過的水,他還以為對方又信任他了。江於盡鬆手了。暫時還沒能呼吸過來的人就這麽往下掉。甲板上的人看得眼睛瞪大,心跳都漏了好幾拍,最後還是船員反應迅速,在人徹底掉下前抓住了。在不遠處的石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上前。江於盡說:“等你老板清醒了把之前的視頻給他看,要是不想視頻出現在特搜局,他知道之後該怎麽做。”石布點頭。在回去的幾個小時內,船上的人都緊張地盯著這位差點殺了雇主的保鏢,最後目送著對方下船。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他們唯一能做好的就是不多看不多聽,保住自己小命。出發的時候是下午,在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下去。下了船,江於盡回到了之前住的酒店,洗完澡後倒頭就睡。幾個高中生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回來的,回來的時候身上全是水,還有一點紅色的痕跡,趁著時間還早,他們簡單洗過澡後就一起去了陳景房間。自從進了下水道後,一直追著的人似乎完全了解他們的行動路線,一直跟在後麵甩也甩不掉,直到後來出了下水道,鑽進一個無人小巷子裏,他們這才算是有了點喘息的空間,最終摸回來時打出的路,原路返回。他們這一路上難免受了點傷,但很好地保護了u盤。u盤裏全是研究記錄。和支部主要研究於人體和異種的結合不同,總部的研究方向很明確,就是一直在研究同一個東西,不斷地深入挖掘。總部的人在拉措沙漠深處發現了它,帶回並給這個東西命名為【0】,或者說換個角度用一個更為熟知的名字來說,【0】的細胞被稱為創生體。支部的所有研究都是依據於總部對於【0】的深入研究。和他們猜想的一樣,【0】就像是異種的母親,具有修複,控製,融合,增強和產生的功能。除此之外,按照總部的研究來看,在這些功能之外,它還具有寄生和支配的能力。寄生這個功能在前些年就已經發現並且已經投入使用。之前他們遇到過的具有異常行為的異種或許就是被寄生的異種。比如原本沒有囤食習慣的異種突然開始儲存食物,原本會把食物分給同類的異種永遠把營養留給自己,不肯多分出去一毫,這些行為都很難說正常。它們這樣做的原因是想要把營養給存在於自己體內的【0】的部分,也可以說,這並不是它們想要,而是他們不得不這樣做。出於某種原因,或許這原因跟遊戲崩塌有關,【0】很虛弱,急需大量的營養,這些被寄生體就是它的營養來源。零用它產生異種,又把它的一部分植入到異種裏,再投放向各地。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之前從某一段時間開始,原本數量已經開始下降的異種再次在各地出現,並且越來越多。它還有個能力是支配,入侵其他物種的大腦,在短時間內完成侵占,侵占完成後,它一邊擁有著被侵占體的思想,一邊支配著這個被侵占體為自己做事。【0】是一個東西,但又不完全是完整一個。僅僅一個細胞,或是一些殘存的片段,這些都是它,都能長成它。無論多麽殘缺,多麽渺小,隻要它活著,就能思考和觀察。小胖之前麵對紅色肉塊時有被觀察的感覺並不是空穴來風。“意思是,想要解決它,必須把它每一個細胞,每一段可能存活的基因都徹底粉碎。”張欣的表情徹底凝重了下去。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通過零這麽多年的運作,這個東西的細胞和基因已經遍布世界,其中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小胖指向下麵的另一段文字,說:“你們看這一段。”【被支配的個體仍然可以正常活動,思考,工作,乃至於研究,這點在11.3萬試驗者身上已經得以體現。】看到這段文字,陳景意識到了什麽,拿出今天隨手塞在防水袋裏的報紙。報紙是很多年前的報紙,泛黃得厲害,上麵頭版是一條特訊:【阿特沙市內人口突破11萬】在下方小字有特別說明,寫著:【現實際人口數約為11.3萬】。11.3萬,一模一樣的數字。慢慢反應過來,雞皮疙瘩悄無聲息爬上房間裏的人的胳膊。所以他們今天在阿特沙看到的孩子,夫妻,父親母親,那些在街上有說有笑的學生,全都是已經被控製了的人。他們全都是【0】。包括大樓裏的研究員和守衛的人。【0】的每個部分間都有聯係,它的眼睛就是它們的眼睛,它的知覺就是它們的知覺。所以他們昨天在侵入實驗室的時候,分明沒有人通知外界,外麵的人仍然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並嚐試突破大門。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體。【不要被任何人看到】張欣轉身迅速在自己袋子裏翻找,找出之前意外得到的圖紙,最下方的備注清晰可見。他們終於懂了這句話的意思。隻要被一個人看到,他們就已經被整個城市的人發現。如果他們要是像平時一樣找人去解開虹膜和指紋鎖,那麽在踏進大樓之後,他們就注定再也走不出。小胖頭皮發麻:“這些紙到底是誰留的?”“……”“叩叩”在一陣無言的沉默中,房間門被敲響,三個人瞬間警惕看向大門。陳景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快速平複心情,起身開門。一個頭發亂成一團的人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一手夾著個白軟大枕頭,另一隻手還在無意識撓癢,夢遊一樣說:“兒啊,我房間裏有蚊子,來你這避會兒難。”第72章 準備房間裏很安靜。江於盡探過頭,稍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之後發出了感歎的聲音:“謔,人還挺多。”他問:“你們房間裏都有蚊子?”小胖和張欣眉眼抽抽,之後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於是隻能一點頭。陳景讓老父親江進來了。有一種人天生就能打破沉默僵硬的氛圍,把周圍空氣都變得跟本人一樣懶散。最終一房間四個人,床上四仰八叉躺了一個,沙發邊桌子上趴了三個。幾個高中生已經一天多沒有睡覺,精神和體力一直處在高壓狀態,在稍微放鬆下來後,就這麽趴著桌子睡去了。高中生們還是第一次和成年男人在同一個時間醒來。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外麵陽光刺眼,小胖揉著有些酸痛的肩膀醒來,剛好看到床上的人揉著一頭亂毛坐起。對方揉著頭發,應該是睡飽了,看上去心情很不錯,還給他說了聲早。剩下兩個人也醒了。身體有些酸痛,但是一覺睡得莫名安穩,他們精神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好過。張欣醒來後習慣性看了眼時間,終於知道為什麽會覺得精神挺好了。現在是下午兩點,甚至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市民江對這種中午後起床的事已經習以為常,並且早在一開始就打聽清楚酒店二十四小時供應早午晚餐,在抱著自己枕頭回房間之前把房間裏的菜單遞給幾個人。高中生三個人在外麵找線索的時候,他已經把酒店摸得透透,尤其是在吃飯這一塊,菜單放房間什麽地方可清楚。最後四個人沒有下樓,在陳景房間一起吃了一頓實際上是午飯的早飯。在飯後,江於盡問:“你們的調查作業完成了嗎?”“完成了。”小胖說,“隨時都可以回去了。”江於盡當即訂了晚上的機票。倒也沒什麽急事,主要是有人約他打麻將。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高中生們實際上也急著回去,尤其是小胖,大堆的資料隻能他來處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