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小五的眼睛都不夠用了,周鯉知道這孩子從小在山寨中長大,連遼東那邊的城池都沒怎麽去過,更不要說中原之地的風貌,反正他也不算太著急,幹脆便走走停停,讓這小子先看個夠,好歹有個第一印象再說。


    這樣的安排小五自然不會拒絕,他從小就聽家裏老人說起中原如何繁榮富裕,景致宜人,之前又被周鯉好一通忽悠,自打出了虎威山寨之後,便一直對此行飽含期待,如今真的踏上中原的土地,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親近感撲麵而來,讓這個從來沒有過什麽哀愁的孩子感到幾分悲戚,眼眶竟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小五很清楚,這一刻,他的眼珠已經不止在為自己看東西了,更是為了死去的老爹,還有寨子裏的那些老人和兄弟姐妹們在看,帶著他們對家鄉的懷念,對中原的嚮往,看著走過的一花一樹,一草一木。


    一直來到宛平縣郊外的某處,兩人再次見到了一出非常有意思的劇目,這齣戲連周鯉都是第一次看到,劇目的名字叫做出大殯,原汁原味的古代出殯。


    “哎呦,這還真是頭一次見到,新鮮,果然新鮮。”周鯉饒有興致的看著正從自己麵前經過的殯喪隊伍,雖說不至於說在人家死人的時候歡呼雀躍,但心情卻也是不錯,畢竟他剛剛從兵火連天的遼東回來,冷不丁看到點什麽都覺得新鮮,何況這還是他從沒有見過的殯葬儀式。


    這殯葬隊伍的規模十分浩大,用眼大致大量,差不多有百多號人,而且服裝齊整的很,還有五六人專門繞前繞後的往空中灑著紙錢,順便帶動大傢夥兒的情緒,估計是到了地方準備掩埋的時候就要開始哭喪。


    周鯉和小五下了馬,來到周圍同樣在看熱鬧的群眾身邊,興致勃勃的看起了熱鬧,看著那一排排一列列的吹鼓手,以及那大隊的和尚老道,周鯉不禁感嘆這家人真捨得花錢,出次殯居然請這麽多人來發喪,看來準是哪家土豪老爺死了,見旁邊那位老漢似乎還算健談,便笑問道:“大叔,這是誰家出殯啊?死的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那老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那是咱宛平縣的周家,死的是為國為民的大英雄周縣保!”


    擦,這就已經升華到為國為民大英雄了?周鯉心頭暗喜,也懶得計較那老漢語氣,畢竟人家是在誇獎他,不過很快他就覺得不大對勁兒了,我什麽時候死了?我這不好好活著呢嗎?


    小五最初也是看的興致盎然,冷不丁回過味來,轉頭小聲對周鯉道:“大人,這葬的周縣保是你吧?”


    “沒錯,就是我……”周鯉嘴角抽搐,再仔細往人群裏看去,隻見自己兩個哥哥滿臉戚容的站在隊伍當中,侯彬和潘夢等人則攙扶著家裏的老爺子周漁,正忽忽悠悠的往前走著,老爺子雙眼略微有些渙散,明顯是情緒不大對頭,看樣子是真的很為自己的死而難過,龍精虎猛一條老漢,居然走路都有些打晃了。


    周鯉在也看不下去了,將前方的人群一把推開,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邊跑邊喊道:“爹,大哥二哥,我回來啦!”


    轟!出喪的人群齊齊發出一聲大叫,隨即便四散而逃,那些之前還像模像樣的和尚老道也都慫了,畢竟周鯉眼下這幅樣子實在有些嚇人,按理說鬼怪是不應該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因為那樣會被太陽曬傷,導致他們魂飛魄散的。不過此時這個周縣保的鬼魂明顯沒有這方麵顧慮,不但頂著個太陽跑的歡實,而且還沒有用鬼怪常用的無腳飛行術,而是大踏步的跑了過來,明顯就是修為深厚,根本不拿陰陽戒律當回事的厲鬼啊!


    這等厲鬼出沒,那都需要真正的得道高僧,通玄道長前來降服,他們雖說也都是京城寺院道觀的僧道,但修為畢竟有限得很,恐怕不會是這厲鬼的對手。況且這位周縣保據說是為國戰死,那應該算是烈士英魂,而且據說這齣喪失是護國公親自關照過的,所以就算有這個本事也不能動手,否則萬一將來朝廷怪罪下來算誰的?


    和尚老道們慫了,那些吹鼓手之類的更加不堪,隻是他們膽子更小,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軟趴趴的倒在地上,努力的一寸寸向外麵爬行,卻始終前進不了多少路程,見周鯉已經距離他們沒幾步了,幹脆也便放棄了逃走的念頭,聽天由命的閉上了眼睛,等候被厲鬼周縣保抓去吃了。


    倒是那些保丁手下很是盡力,在侯彬和潘夢的帶領下,將周家爺兒三個圍攏在中間,抽出身上別著的短棒來,戰戰兢兢地看著飛奔而來的周鯉,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動手,最後還是縣通趙銘壯著膽子來到最前麵,用手中摺扇朝前一指,喝道:“咄!啊不對,那什麽,老周啊,兄弟知道你死的不甘心,可你畢竟是為國盡忠,好歹也創下了偌大的名聲,不能再這樣出來嚇唬人了。身後事什麽的你放心,往後你爹便是我爹,也是我們大夥兒的爹,你倆哥哥我也都把他們補進縣保隊,你們周家絕對不會吃虧的,有林大人和我照顧,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安排的倒是也還妥當,看來不至於人走茶涼。周鯉心中盤算著,縣裏麵對自己這個烈士也算是夠仁義的,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周家雖說沒了他這個官員,但依然在縣內很有勢力所致,不過林大人和這些兄弟顯然是打算幫他照顧家小了,從這一點上來看,周鯉還是十分感動的,深感自己遇到了一群仗義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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