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這段日子確實比較鬆散。不過，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幾天。我和幾個同年的戰友一起被挑去帶新兵了。在新兵到來之前，我們的重點訓練課目就是隊列和內務。而其他不帶新兵的戰友，則在李曉華排長的帶領下暫時的搬到了剛剛蓋好還沒有徹底粉刷好的新營房，組成了一個真正的老兵排。 這次帶新兵從上到下都很重視。因為今年是新兵役法實施的第一年，這批兵再也不像我們那時一樣要經過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了，他們的新訓時間隻有一個月左右，前前後後的時間累計起來也超不過兩個月吧。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過去三個月的訓練任務，難度相當大。對我們來說也同樣是個挑戰。我們這幫被挑選出來帶新兵的戰友們，除了老金、萬水和昌明這三個人外，其他人都沒有什麽帶新兵的經驗。這次我是個和“老邪”配對的，他是班長我是副班長。 再有一個星期左右新兵就要來隊了，這段時間白天主要訓練隊列，晚上的時間我們就是練習一下軍姿，或者學習條令條例。這些都是新兵訓練的基本東西。我還記得在這個星期的其中一個晚上，看完新聞之後，我們幾個“老傢夥”曾經湊在一起搞過一次討論：我們將如何帶好我們的兵。這個問題是大夥一直都很關注的問題了。那天的討論很熱烈，幾乎所有人都發言了，談了自己的看法以及自己在這次帶新兵過程中將會怎麽做。我印象最深的是同年戰友“老東升”的發言，因為這也同樣是我的心聲。“老東升”的發言也沒有什麽，就是以我們自己新兵時的生活狀態以及我們自己當時的思想狀況為例，講述了關於這次帶新兵我們究竟應該怎麽去做的問題。總之一句話，就是以我們當新兵時的感受，來體諒新兵的難處，爭取帶出最好的一批兵來。“老東升”的發言最後是在我們大夥的熱烈的掌聲之中收場的。對於完成這次新訓任務，我們大夥都很有信心！ 期待中，第一批新兵終於到部隊了。這是一批來自於福建的兵。對於南方兵，通常像我們這樣在北方農村長大的老兵一般都不是很喜歡，因為很多人都不是那種吃的了苦的人，不過，這些兵的特點是學東西特別快，悟性很高。接到我們五班的兩個兵一個叫黃嵩，是技校畢業的，聽說是學計算機專業的。另一個姓周，叫周玉軍，和黃嵩是一個地方的。這兩個兵的到來令我和“老邪”真正的開始忙碌起來了。按照我們的分工，班長“老邪”主抓訓練，而作為副班長的我，則主要是負責內務，教他們疊被子了，如何整理室內外的衛生了等等，還包括在連隊的禮節禮貌等。這兩個兵疊被子學的相當快。看來像是以前學過的樣子呢。問他們的時候，才知道是上學時軍訓學的。這倒是令我少費了不少功夫。不過，卻苦了“老邪”了，隊列這東西，指望軍訓學的那點玩意，在部隊根本就拿不出手的。就一個簡單的立正稍息向右看齊，說實話，都不是那麽好練的。這不，整整一個下午了，“老邪”還沒把這樣一個簡單的隊列動作給他們教會呢。 新兵的到來大約持續了有十幾天吧。這次由於是自己親自帶新兵，所以也特別的盡心盡力。說實話，想想自己當初當新兵時的遭遇，我發誓我不會讓我的兵重蹈我當初的覆轍。我相信新兵也是人，隻要把他當作一個正常的人來看待，那麽他應該可以體會的到我們的苦心的。最後一批新兵是來自於廣東方向的兵。我班裏有一個，這個兵個頭不高，不過看上去挺機靈的，來到連隊的時候，頭髮都垂到嘴巴邊上了，沒辦法，部隊是不允許留這樣的長髮的，看來隻有靠我的手藝來解決這個問題了。新兵連理髮基本上都是我們自己處理的，連隊還專門的為我們配備了理髮的工具。拿著理髮的推子，真的很不順手，不過慢慢來吧，就當是一次技術上的鍛鍊。想著平時別人理髮時的樣子，我也這樣比葫蘆畫瓢的理了起來。手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發擻，第一遍用的是剪刀，因為他的頭髮實在是太長了，先全部剪短之後，第二遍才用推子慢慢的修剪。給他理這個發總共用了大約快一個小時了，不過，成果倒還可以，雖然不能和理髮店理出來的相比，不過也勉強算是差不多了。理完髮之後，我讓他去洗頭，這個兵的回答卻令我大吃一驚，他竟然說他從來沒有自己洗過頭！想想自己當新兵是的遭遇，看看我眼前的兵，我嘆了口氣，帶著他來到洗手間，打來開水，然後讓他趴在水池邊上，自己親自動手幫他洗頭。並且還要教他洗頭的“動作要領”，那一刻，我真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覺得我這副班長怎麽當的有點婆婆媽媽的！ 新兵到齊之前，最忙的人正是我們這些當副班長的。倒是“老邪”他們這些傢夥，整天除了訓練反而是什麽都不管。沒辦法的事情，誰讓我們的分工不同呢？在正式的訓練開始之前，每個新兵的被子都要被我們用電熨鬥一個一個的熨一遍，這樣疊出來的被子沒有皺紋，另外也好疊。還要每天一遍一遍的教他們反覆的疊被子，包括排房衛生的打掃，公用物品的擺放，盡是一些繁瑣的工作。這幾天，班裏一個來自河南的叫陳琳的兵令我很是頭疼，這個兵說實話，我挺喜歡的，歲數是我們班最小的，隻有十六七歲，可個頭在全排都是最大的。因為他的年齡小，我們從上到下對他都挺照顧的，不過，這小子也真是不爭氣，簡單的疊一個被子，別人十幾分鍾完了，他呢？提前半個小時起床開始疊，出操回來之後繼續疊到吃飯，疊出來的被子照樣是慘不忍睹！每次都是因為他，弄的內務衛生我們總是排在其他班後麵。對於他的這個問題，我和“老邪”可是動用了各種手段，不過毫無辦法，無論怎麽教，他疊出來的被子就是那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另外這個兵學習能力好像也不是很強，可能與年齡小有關係吧，隊列動作別人都掌握了，就他怎麽練都不是那麽回事。就說三大步法裏麵最簡單的齊步走吧，稍不留神，他就能夠給你走個同手同腳出來，你說他，他就是傻笑著看著你。那段時間，因為這個兵，我和“老邪”沒少費心。不過，我們依然很喜歡這個兵，私下裏，大夥都稱他是我們排的“活寶”，這小子訓練不行，內務不行，可就是有一個本事，誰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笑，還是很開心的笑。（四十二） 今年的新兵訓練主要由指導員“老王”負責，連長“老傅”在老兵退伍之後就回去休假了，並且回來之後可能要直接到警務股去報到，不再回到連隊了。聽說新訓之後，將會迎來我們的新連長，但具體是誰，我們誰也不知道。目前對我們來說，也許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如何把我們的新兵帶好吧。 持續了十幾天之後，新兵終於全部到齊了。真正的新兵訓練至此算是正式展開了。我們班有九個新兵，再加上“老邪”和我，一共十一個人。對於新兵來說，艱苦的日子才剛開始，對於“老邪”來說，任務也變得愈發的緊張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想訓好以前三個多月完成的課目，這樣的難度可想而知，並且今年還是第一次實行這樣的政策啊！相反的，倒是我這副班長，現在成了最輕閑的角色了，每天除了配合“老邪”搞訓練之外，我的主要任務就是整理內務，檢查衛生，同時看那個兵思想有問題了，協助“老邪”做一下思想工作。畢竟，這些新兵剛來到部隊，好多東西都不適應，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這一點，我們這些老兵們也都是深有體會的。 眨眼之間，新兵的正式訓練已經搞了一個多星期了，可是班裏有幾個兵的訓練依然見效不大。尤其是那個福建的周玉軍和來自河南的陳琳，對於隊列動作的掌握簡直能讓“老邪”發瘋，一個簡單的隊列，到了他們兩個那裏，你就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陳琳還好說一點，這個兵雖然學習能力差一點，可是性格很開朗，你說他，沒過一會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可這個周玉軍就不行，說的多了，他又有思想包袱，有一次我晚上站哨，下崗之後已經是深夜了，可回到排房卻聽到有哭泣聲，打著手電筒照了一圈發現就是我們班裏的人，最後才發現竟然就是這個周玉軍。事後，我私下裏找他談心，才了解到，原來來部隊之後，感覺和他以前想像的不太一樣，所以心理上有點接受不了，並且感覺這裏太苦了，身體有點吃不消等等。聽他這麽說以後，倒是令我和“老邪”開始緊張起來，因為前幾天剛發生過跑兵的事件，這種事情可是大事啊。跑個兵能讓全連每個人都別想過的安生。害的那幾天，一麵給周玉軍不斷的做思想工作，另外還要小心翼翼的留心著怕他突然跑掉了，那段時間我晚上睡覺都小心的不得了，稍微有什麽動靜，馬上就會醒過來。不過，我的一番心血也是白忙活了，一直到最後我們新訓結束，我也沒有發現一個兵半夜要跑的。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除了訓練，這個內務也令我頭疼不已。班裏也有內務衛生搞得好的人，像那個黃嵩還有那個訓練不行的周玉軍，內務衛生都可以在排裏麵排上號的，尤其是黃嵩，疊出來的被子，比我們一些老兵疊的都漂亮。但對於其他幾個兵來說，這個內務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我幫著洗過頭的小蔡以及“活寶”陳琳，還有一個同樣是來自河南濮陽一帶的王建，都尤其的令人頭疼，每天早上他們都是提前半個小時起床，能一直疊到出操，回來後繼續，匆匆忙忙的弄完之後，去打掃衛生，可回來一看，被子早被我們幾個負責檢查衛生的副班長們給拆開了，因為不合格，需要從新整理。就這樣，每天都是一樣的匆忙，可這個內務就是始終搞不上去，速度慢質量又不高，你無論怎麽弄，結果都是一個樣，開始那會兒，幾乎每天上午操課開始之後，我們幾個副班長便要在排房裏麵再收拾一會兒，有些人的被子甚至於還要替他們重新再疊一次。說句心裏話，想想我們自己新兵時的待遇，我們對這幫新兵真的是夠好的了，我們那時哪裏有班長幫你整理內務幫你疊被子的？弄不好，你就別吃飯，一直到你搞得大夥都滿意為止。像現在我們對這些新兵們的做法，那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是不可想像的！ 這段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了，也是我當兵兩年多來最忙碌的日子。這個忙和過去的忙不太一樣，因為這次的忙碌是為了我們連隊的將來，是在為連隊培養後備的人才。我們一直都覺得琢磨不透的“老邪”，透過這次在一起共事帶兵，慢慢的對這個傢夥的了解也多了起來。其實，“老邪”是個很熱心的傢夥，並且心底很善良。說句不好聽的，對兵，有時候他還沒有我“狠”呢，不過說實話，這小子有時候做事確實挺邪的，本來他的樣子看上去就有點邪裏邪氣的。我們班裏幾個兵還是挺怕他的，雖然被人怕並不是一種什麽好的感覺，但對於一個班長的身份來說，這一點還是必須的吧。“老邪”在這幫新兵身上確實也下了不少功夫。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幾個兵都有明顯的進步了。尤其是看到那個陳琳取得進步的時候，我和“老邪”兩個人還特意的買了些東西表示慶祝呢。是啊，雖然和這些兵相處的時間還不是很長，但說心裏話，在我們的感覺裏麵，我們的班組就是一個家，我們正副班長就是家長，而班裏的新兵們，就是這個家庭的孩子們，你說做家長的，有對自己孩子不好的嗎？ 這幾天，發生了一些小問題，雖然是小事，但對於新兵來說，就不是小事情了。原來，有幾個兵偷偷的跑到外麵去買東西，尤其是買零食吃。其中就有我們班裏的人。為了讓他們徹底的糾正這種吃零食的壞毛病，我們幾個班長全部湊在一起想了個主意，大夥全部裝作要去參加什麽訓練，連隊的老兵要走完的樣子，看看這些兵們會作些什麽。雖然估計和我們當初的樣子差不多，但我們還是想試一下。這天下午，我們都對自己班組裏的成員交代了幾句，並指定了一個負責的人負責帶著他們訓練，然後所有的老兵便全部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吧，我們這些人突然的殺了個回馬槍回來了，嗬嗬，這下子可好，逮個正著，和我們當年的情景幾乎沒有什麽兩樣的，連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全軍覆沒。這個晚上，我們又重演了一幕當初我們所經歷的故事：誰買的零食，同樣的東西再去買來十份，然後不許喝水，全部吃完。結局如何，不用說大夥估計也猜得到吧。反正是確實改掉了不少人吃零食的習慣！這也是第一次令我對過去我們所承受的訓練以及生活上的折磨所帶來的一切進行了全麵的思考，也許，我們全部都錯怪了當初老班長對待我們的初衷了吧，就像我們對這些新兵一樣，當初我們不也同樣是滿腹怨言的嗎？但今天，我們用了同樣的方法來對待這些新兵？是因為我們對這些兵有惡意嗎？不，恰恰正是因為我們對他們的好啊！雖然，他們也和我們當初一樣，一點都不理解我們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