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代表繼續沉默著。


    “我不是懷疑各位的智慧,這個問題與智慧無關。身處一個富有朝氣欣欣向榮的環境中,再高的智慧也無法對這個問題進行有效的思考。正如一條水中的魚不會去思考水之外的世界有多麽險惡。我相信各位都考慮到過這個問題,但都被無意識地忽略了。”


    各國代表繼續沉默著,並且開始了這通往黑暗的思考。誠如主席所言,他們不是沒想到過人類與外星人天淵般的技術差異,但的確沒有深入地思考過。因為他們的潛意識深知,這種思考的結果必然是徹底的黑暗和絕望,所以就不著痕跡地幫助他們忽略著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主席已經把這個問題擺到了檯麵上,無法再繼續忽略了。


    “現在,我要求各位,讓你們的思想都脫離人類世界。設想我們身處一艘很大的飛船內部,這窗戶透進來的光是這間屋子外麵的人造光源放射出來的。我們的飛船身處太陽係之外,太陽在我們的視野中隻是一個普通的光點,我們要藉助望遠鏡才能看到這顆普通的恆星旁邊有一個黯淡的藍點。現在設想我們是第三方的觀察者,和這個黯淡藍點上的智慧生物及他們的文明沒有任何聯繫,我們隻知道他們的文明史還不到一萬年,他們剛剛進入宇航時代。而這時,一個在二十萬年前甚至是幾百萬年前就已經能夠進行恆星際航行的外星文明正舉著毀滅的旗幟殺氣騰騰地撲向他們。請各位認真地想想這幅圖景,然後告訴我:神一般的外星文明要毀滅他們,他們該怎麽做?”


    會場陷入了死寂之中。伴隨著思考的深入,各國代表的麵色越來越難看,仿佛被一片來自地獄的黑霧侵蝕了一般,眼中的光芒一點點地黯淡下來,像吹滅蠟燭後黑暗中逐漸寂滅的燭芯。


    第二章 危機(三) [本章字數:1606 最新更新時間:2012-10-27 22:0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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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欣在艱難地抗爭著。一個信念支撐著她,使她的意識不至於被絕望的黑霧完全吞噬:不對!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但這一點希望之光在一片黑暗中縹緲無比,難以捉摸。楊欣感覺自己的大腦正以極限速度運轉著,在意識的黑霧中艱難地穿行著,努力把握那一點希望之光。


    最理性的往往是最先崩潰的,法國代表的眼睛終於完全地熄滅了,他絕望地說:“我們,隻有等著被毀滅了。”


    俄國和英國代表憑著他們的職業素養還在苦苦支撐著。


    亞當斯突然抬起頭來。他那在監獄中保護他避免崩潰的本能發揮作用了,他停止了思考,卻又不知道該幹什麽,於是惶然地看了看眾人,慌不擇言地說:“嘿,各位,別這樣!外星人還沒來呢,我們可不能先亂了陣腳。該死!我們連外星人是否存在還沒搞清楚。我是說,外星人不一定就是真的。對,對!根本就沒有什麽外星人……”


    “亞當斯先生,如果你已經否認了毀滅警報,你現在就可以退出地球危機應對理事會。”主席冷酷地提醒道。


    “當然沒有!我隻是……我隻是……”


    “既然如此,亞當斯先生,已經證明毀滅不是源於自然力量,而你又認為毀滅不是源於外星文明,那麽請你告訴我,毀滅來自什麽?”


    亞當斯嘴巴囁嚅了好一會兒,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隻好頹喪地埋下頭:“噢,上帝,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難道,我們真的一點兒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嗎?”海軍少將抬起臉來,臉上的線條還是那麽稜角分明,但眼中已經沒有一絲光彩。


    “我們無須反抗。”主席站起身來,張開雙臂走向眾人,“各位,外星文明要毀滅我們,具體是出於什麽理由我們不知道,而且也不能探尋,因為探尋這個問題的行為本身有可能就會構成外星文明要毀滅我們的理由。我們隻能推測:是我們的技術進步威脅到了外星文明,他們出於自身的存亡考慮不得不毀滅我們。這聽起來像精神病人的囈語般不可思議,原始文明竟然能威脅到神級文明,但誠如英國代表所言,我們的宇宙神奇無比,一切皆有可能。我們對這個宇宙的了解,就像一個剛剛看到海岸線的孩子。我們的科技是哪一方麵以一種什麽樣的方式威脅到了外星文明,我們不知道,也不能去探尋,那隻會讓毀滅來得更快。這麽說來,我們似乎什麽都做不了。但是,上帝是仁慈的,我們雖然無力反抗,但我們有活路可走。”


    代表們都抬起頭來,像是迷茫的信徒看到牧師似的把希望的目光聚集到主席身上。隻有楊欣的大腦還在高速地思考著,努力地挖掘著??主席的話中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


    “我們的技術發展威脅到了外星文明的生存,外星文明不得不毀滅我們。這似乎是個無解的死局。但這是向前看,代表們,為什麽我們不向後看一看呢?既然前進的道路已經被堵死了,為什麽我們不後退一步呢?也許,我們隻需後退一小步,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主席說到這裏就停住了,顯然,他要各國代表自己想出最後的答案。


    “你是說,”海洋學家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應該停止一切科學研究?”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停止一切航天活動,收回或銷毀所有的衛星、探測器和空間站。”海軍少將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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