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今天總算可以恣意的享受買東西的樂趣了。”孫拂兒拉著雷廷昭逛著她期待已久的藥市。


    這裏南北雜貨應有盡有,隻見她一會兒興奮的撲到胭脂小攤前挑著胭脂水粉,一會兒蹲在花販前挑著花束,每攤必看,看得她快樂的直嚷嚷,活像隻剛放出籠的野雀似的。


    可是被她強拖著出門的雷廷昭卻恰好相反,他從頭到尾都精神委靡、無精打彩,對她的叫聲頻頻投以不悅的眼光,一路上以苦瓜臉抗議著。


    “喂,別一副上刑場問決的樣子,可以嗎?”她興奮快樂的好心情,隻要一看到雷廷昭那一臉無趣、百般無聊、千般無奈的模樣,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姑娘形容得真貼切。”他興趣缺缺的隨她閃躲著人群。


    孫拂兒的肝火又被他挑起,急遽的喘著氣,那又急又快的氣息,拂得蓋頭一上一下的飄動著。


    “我要這個。”氣憤的拉他站在一個專賣飾品、胭脂的攤子前,孫拂兒隨手指著一隻帶有鈴鐺、刻工精美的銀手鐲。


    雷廷昭懶懶的看了那隻手鐲一眼,隨口應道:“還不錯,是姑娘家的狗要戴的嗎?”


    攤子的老板聞言,胡子吹得老高,孫拂兒不想生事,隻得陪著笑臉,“這人沒啥口德,老板大人有大量,別與他計較,這隻鐲子我買了。”她拿起鐲子,生氣的瞪向雷廷昭,“付帳啊!”


    “為何是我付,那隻狗鐲……”


    孫拂兒捂住他的嘴,火大的掏出他的錢袋,抓出一錠銀於扔下,便拉著他一路撞進另一條熱鬧的街道。


    “我真的會被你氣死。”她將鐲子連同錢袋塞進他腰間。


    雷廷昭拿起鐲子,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這個不是姑娘要的嗎?”


    “拿回去給你家的狗戴。”她生氣的嘟起嘴巴。為何會這麽倒楣的遇上他?孫拂兒忍不住的自艾自憐起來,以她無人可敵的家世和看得過去的美貌,要攀上皇親國戚絕不成問題,為何月老偏將她的紅線係在這個除了風流,便一無是處的登徒子身上?老天為何這麽薄待她?是不是她前幾世曾做過對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雷某家不養狗啊!”見她臉色漸漸發青,雷廷昭再不識相也得認命了。勉為其難的堆起笑容,他輕柔地將手鐲戴在拂兒的手腕上,“依我看,這隻手觸最適合姑娘了。”


    “你當我是狗啊!”她十分火大的嚷著,引得旁人側目。


    “噓……怒兒,你不想再讓人看笑話了吧?”雷廷昭示意她形象重要。


    孫拂兒經他這麽一提,才心驚膽跳的小心張望四周。這裏離她家不遠,而孫家仆人眾多,萬一一個不小心……突然,她狠狠的倒抽口氣,像發現了什麽天大的事,驚慌失措的將雷廷昭拉到前方,遮住她嬌小的身影。


    “怎……怎麽了?是不是你順手拿了人家的東西,被人發現了?”雷廷昭莫名其妙的想回頭看她,卻又被她的手給轉了回去。


    “你這烏鴉嘴,呸呸呸!”她緊抓著雷廷昭的後背罵道。現在實在沒心情和他鬧,因為她好像看到喬天仰了。他……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裏,不是隨爹去京城了嗎?怎會……怎會出現在這?她會不會看錯了?“別動!”她低聲喝令,接著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但才探出一點而已,便又飛快地縮回雷廷昭身後。


    沒錯,真的是他,那雙憂鬱帶著陰冷的眼睛正直瞧著這邊呢!怎麽辦?怎麽辦?她要如何脫身?前有總管,後無退路,她死定了。


    “是不是遇到以前的老相好了?”雷廷昭也看到那雙帶著敵意的眼睛了,於是了然於心的揶揄著身後的人。


    “對啦、對啦,遇到老相好了啦!你能不能少說點話,讓我安靜的想一想?煩死了。”孫拂兒已經方寸大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一堆人的麵前,跳上屋簷遁逃吧!


    “怒兒,是不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他好心的問道。


    “助我什麽?”孫拂兒答得心不在焉。慘了,天仰哥會不會告訴爹?


    “助你……”他突然側過身摟著她,提身一起,便往屋簷跳去。


    孫拂兒詫異於他身手俐落之餘,隻能緊緊的抱著他,享受馭風飛馳的快感。沒想到雷廷昭的輕功這般了得,隻見他輕鬆的帶著她穿梭於屋頂間,臉不紅、氣不喘,彷佛是隻身來去,飛縱自如。


    她是否錯看了雷廷昭?孫拂兒早已將自身的煩憂丟諸腦後,一心隻想知道她未來的夫婿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


    趙青青焦躁不安的在孫拂兒的房裏踱來晃去,一張雅致的臉蛋堆滿了不安與焦慮。拂兒沒接到她差人送至“旋舞謝”的信函嗎?她這次實在玩得太離譜了,居然半個月不回府。前日奉命提前回來的喬總館已一再問起她了,他那雙銳利的眼神和陰沈的表情,青青實在有些擔心。


    說人人到,孫拂兒拎著隻小包包,快樂的推門而入。


    “你總算知道回家了。”趙青青生氣的端坐在椅子上瞪她。


    “青青,你好像在生氣?”孫拂兒將包包丟到床上後,吃驚的拉著她,“是不是天仰哥刁難你了?”她想起了白天在市集上遇見喬天仰的事。


    “拂兒,我雖然縱容你胡來,可是你這回也做得太過分了。”她沉著臉。


    “對不起嘛!這次我是多待了些天,但那是因為……因為……”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將雷廷昭的事告訴青青。


    “因為什麽?”趙青青的眉頭越鎖越緊。


    “因為……”孫拂兒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倏地紅了臉。雷廷昭若看到她現在這副瞥扭、不安的模樣,準又會大大的取笑她一番,她暗忖。


    趙青青訝異極了,竟忘了生氣,隻想知道是什麽原因使她變得如此柔媚。“拂兒,你從來就不是個扭扭捏捏、放不開的姑娘,怎麽才去了舞榭幾天,就變樣了?”


    “好啦!別取笑我了。”她淡淡的勾起笑顏,想起這些天和雷廷昭相處的情況。


    說實話,雷廷昭絕對稱得上風流不羈。他漫不經心,凡事打馬虎眼,從不說正經話,為人輕薄,甚至有些下流,總是懶懶散散,還喜歡戲弄她;他的缺點比比皆是,可是……孫拂兒驚訝的發現:她並不討厭雷廷昭,她……甚至慢慢的喜歡上他了。


    趙青青的眼睛隨著孫拂兒含羞帶怯的紅臉而漸漸瞠大,“拂兒,你是不是遇見心上人了?”


    孫拂兒輕輕的眨出眸裏的多情,溫柔而端莊的點頭;熱情洋溢的春風刻正吹拂著她的俏臉,“我……我已經和……和‘揚音鏢局’的大公子,私……私訂終身了。”


    “什麽?!”趙青青愣住了,她分明記得拂兒十分惱他的,怎麽才幾天不見,就……


    “青青,你別這麽震驚啊!”孫拂兒納悶的瞧著她,“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和爹不也希望我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嗎?”她眼瞼低垂,腆的微笑。


    “拂兒,你真的和他私訂終身了?!”完了,要是被老爺知道,她一定會被休掉的。她以為拂兒隻是被束縛得太久,需要發鬱悶而已,骨子裏終究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不至於違禮悖教,沒想到她竟然和人私訂終身!


    “是呀!”孫拂兒輕柔的又是一個點頭。


    “和雷家的大……大公子?”她嚇得臉色發青,“你……怎能這麽做?!”


    “青青,你到底是怎麽了?”孫拂兒真的不曉得她的反應為何這麽激烈,她不是一向支持自己的?


    “你誰不許婚,偏偏許與雷家大公子。”唉!老爺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孫拂兒這會兒可有些著急了,“雷家雖不若咱們家富有,可也不窮啊!爹一向不是嫌貧愛富之人,當無反對之理。”


    “拂兒,”趙青青大大的歎了口氣,教孫拂兒的肩微微的攏緊。“你爹是不重門第,可是他疼你,你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再怎麽樣也不會把你嫁給花名在外的雷家大公子。”這就是她不看好這樁姻緣的緣故,她太了解老爺對雷家大公子的看法了。雷廷昭或許是老爺所欣賞的人,卻也是所有父母親避之唯恐不及的紈褲子弟。


    “你是說……爹不喜歡雷廷昭……”孫拂兒的心一陣揪痛,她一直天真的認定,隻要她喜歡的人,爹便不會討厭才是,怎知……


    “恐怕是如此。”她不能再縱容拂兒了。“拂兒,從今以後,你不得再到舞榭去。”必須阻止這件事擴大,把她和雷廷昭隔開將是最快且最好的方法,必要時,她得考慮將拂兒送走。


    “你不能這麽做。”孫拂兒猛烈的搖著頭,“青青,我真的……真的喜歡他,你替我向爹說情好不好?”她放下尊嚴,拉下臉來哀求道。


    “老爺若知道一定會勃然大怒,我不能這麽做。拂兒,你一定能諒解的對不對?”趙青青麵帶愁容的瞧著她,盼能看到她點頭。


    “青青,我不能諒解也無法理解。”轉瞬間,她柔美的笑顏成了冷冰冰的怒容。“我要親自問爹,除非聽到他親口說出,不然我絕不背棄我們的諾言。”


    “拂兒,他對你真的很重要嗎?”從不曾見過這麽冰冷的拂兒,趙青青有些害怕了。她不會……不會做出什麽逾矩的事吧?


    孫拂兒不曉得雷廷昭對自己究竟算不算重要,她從未靜下心來仔細的想過這些,隻知道和他在一超時,除了生氣以外,根本沒有別的感覺。


    “別問我這個問題,我要上汴京問爹去。”她倔強的繃著臉。


    “拂兒……”趙青青為難的喚著。


    孫拂兒忽然哀怨的斜睨著她,兩行清淚緩緩的滑落白皙的臉頰,“爹一定會同意的,對不對?”她為何流淚?難道雷廷昭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經超過自己所願承認的?


    趙青青見狀,趕緊摟著她,安慰道:“拂兒,別想太多,你爹再一個月就回來了,到時我會幫你求情的,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真的?”孫拂兒心裏明白,一旦她爹決定的事,絕沒有人能改變。


    “真的。”她們都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趙青青了然的看著心有戚戚焉的拂兒。


    唉!拂兒誰不喜歡,偏偏去喜歡雷廷昭,這下子她的婚事可真是多災多難了。


    ※※※


    才多久沒見麵,拂兒姊似乎變得很不一樣了。趙綿綿拿著繡布,無心刺繡,隻對那從頭到尾不發一語、低頭專心刺繡的孫拂兒,感到不解。


    孫拂兒有一針沒一針的紮著布,腦海裏浮現的淨是雷廷昭那風流又不入流的不正經模樣。唉!才三天沒見到他而已,自己居然覺得言語無味,生活無趣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樣的想念她?


    “拂兒姊。”趙綿綿實在忍不住了,低聲地喚著她。隻見拂兒仍不為所動地低著頭刺繡。


    他一定不會想念她的,他的紅顏知己那麽多,哪有空理她?說不定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已經離開“旋舞榭”了。唉!她教紫姊騙他她有事回家一趟,根本就是多餘。孫拂兒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見她氣憤的紮著繡布,趙綿綿不禁擔心了,她是不是有心事啊?


    “拂兒姊。”她稍稍提高聲音。


    枉費她為他流那麽多眼淚,還直想上京城去找爹評論,這個沒良心的家夥,現在不知流連於哪個姑娘的懷裏了。不行!今晚得去找他,看看他是否真如她所想的一樣下流。如果真是的話,那麽這種夫婿不要也罷!孫拂兒下定決心的想。


    “拂兒姊。”她的臉色怎麽忽紅忽白,一會兒咬牙、一會兒切齒的?青青姊又不在,繡房內隻有她們兩個,萬一拂兒姊忽然有個什麽,她該怎麽辦?“拂兒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趙綿綿鼓足了勇氣,遲疑的拉拉孫拂兒的衣袖。


    “啊!什麽?”孫拂兒回過神,見到她擔心的樣子,再順著她的日光移向手上的繡布,哇!簡直是花團錦簇,各色的繡線都纏成一團,她已忘記當初想繡的是拂曉,還是夕陽,反正現在什麽都不是了。


    “抱歉,綿綿,我人有些不舒服。”她儀態萬千的舉起纖纖玉手比比腦子。


    趙綿綿著迷的望著她優雅的舉動。哇!拂兒姊不愧是大家閨秀,瞧她那娉婷嬌美、豐姿綽約的模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所散發出的萬種風情,難怪爹爹成天要她學學拂兒姊了。


    “拂兒姊,我差人去請大夫來。”她急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不!”孫拂兒忽然失態的大吼,嚇了趙綿綿一跳。見她目瞪口呆,孫拂兒趕緊又擺起儀態萬千的姿勢,笑吟吟的說:“我是說……這隻是一種心病,這心病得用心藥醫,你請遍名醫來也沒用的,嗬嗬嗬。”原來笑也能這麽虛偽,孫拂兒偷偷的揉著嘴角,吐吐舌頭。


    “哇!拂兒姊好厲害,連醫理都懂。”趙綿綿明亮的圓眸頓時燃起兩簇崇拜的火花。


    綿綿年紀還小不懂事,家人又保護得太過火,不像她東奔西跑,所以見識比較淵博。不過做人必須厚道些,不能光明正大的笑人家,這樣會嚴重的挫傷人家的自尊。孫拂兒扶著額頭,雖不敢相信綿綿會說出這種話,但仍不忍心笑她。在綿綿的心中,恐怕除了天仰哥外,別的事她都不聽、不聞,也不問了。


    一想到天仰哥,拂兒不免憶起這些天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陰沉中帶著懷疑,偶爾會有些異樣的情感摻雜其中,那種特別的光簇總教她寒毛直豎,心中惴惴不安,彷佛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綿綿,你是不是喜歡天仰哥?”如果能有個人讓他分心,天仰哥就不會緊跟著她,看她的眼神應該也就不會那麽奇怪了吧?


    “拂兒姊,你真不……不……”趙綿綿驀然低頭,羞答答地坐回椅上,拿起繡布很認真的繡著。


    “不什麽呀?”她輕盈的踱到綿綿麵前,促狹的笑著。


    “不……”趙綿綿臉紅得說不出話來。


    “綿綿,有話就說,拂兒姊又不會吃人。”孫拂兒擺出孫家大小姐的和藹器度,柔柔的漾出個笑容,坐在既膽怯又纏人的趙綿綿身旁,非常溫柔的瞧著她,“說呀!”


    “我……我……”趙綿綿玩著緞麵,不知如何啟齒。


    怎麽這麽扭扭捏捏啊?孫拂兒眼底冒著火花,臉上卻擺出和悅的笑顏,輕聲細語道:“綿綿,你再不說,我就要回房歇去了喔。”


    哎呀!拂兒姊最壞了,明明知道人家……人家喜歡天仰哥,還取笑人家。”她害羞的拿起繡布遮著臉龐。


    果然有情!太好了,以綿綿的容貌和家世絕對配得上天仰哥,隻要她煽風點火一下,要成就天仰哥和綿綿的好事,絕對不成問題。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隻要綿綿主動向天仰哥示愛,然後再以她那天生的纏功纏著天仰哥不放,這事鐵定水到渠成。


    “綿綿,我也有意中人了。”她得先示範,綿綿才會有樣學樣。


    趙綿綿放下繡布,嘴巴張得老大,彷佛見到了牛頭馬麵。


    “你的反應和令姊一模一樣。”她沒好氣的橫了綿綿一眼,“你們的態度讓我覺得我有意中人彷佛是犯了滔天大罪。”


    “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好訝異而已。”趙綿綿急著解釋。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孫拂兒雙眼發光,打量了趙綿綿好半晌,才滿意至極的點點頭,“綿綿,你的容貌其實並不輸我,你看你,有著一雙多情的眼眸,臉如蓮萼,唇似櫻桃,氣質絕倫,當真嫵媚動人。”她輕輕的拉起綿綿往鏡前一站,就著鏡中的人影細細的評頭論足起來。


    “拂兒姊真認為綿綿的容貌這般美麗嗎?”趙綿綿輕柔的舉起左手撫著臉頰,欲語還羞的瞄著鏡中倒影。


    “當然如此。”孫拂兒十分肯定的猛點頭,“你若真喜歡天仰哥,應該伺機向他表白,免得悔恨終生啊!”


    “你……你曾向你的意中人表白過心意?”趙綿綿又訝異地瞠大了眼睛。


    “當然……有。”即使沒有,她也得撒謊。


    “真的?”趙綿綿似乎認真的在考慮了。


    “真的。依我看,擇期不如撞日,今夜正好是花好月圓、向天仰哥表達愛意的良辰吉時,你得好好把握一下時機。”她慫恿著。


    “拂……拂兒姊……”趙綿綿既羞且怕的嬌喊。


    “你再這麽膽小,天仰哥可是會被別的女人給搶走的。”唉!綿綿若有她一半大膽就好了。


    “可……可是……”


    “還可是?再可是你就準備抱憾終生吧!”她言盡於此,接下來就看綿綿的表現了,反正今晚她要夜會她的雷郎。


    ※※※


    明月當空,星光點點,果真是花好月圓的好夜晚。


    孫拂兒身著簡便的夜行衣,輕輕推開緊鄰後院的門,躡手躡腳的走進院子,唯恐驚擾了那些正在睡覺的仆人們。佇立在繁花圍繞的院中,她緊張兮兮的東瞧瞧、西看看,聚精會神的觀察著。


    沒人。那麽綿綿果真將天仰哥引開了嗎?太好了,這下子她可得快點離開了,依她對天仰哥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意誌不堅的男子,很快就會到這裏巡視了。


    俐落的提身跳上屋簷,孫拂兒踩著快步正想離去,卻被黑夜中突然竄出的白色影子給嚇得倒抽了口氣。


    “小姐,夜已深,請回房休息。”來人正是孫拂兒慶幸擺脫了的喬天仰。


    孫拂兒飛快的背過身去,刻意壓低聲音,“這位公子,想必你是認錯人了。”她扯了扯頭上披戴的黑麵巾,幸好她早想到會有萬一,因此有所準備了。想她全身包得跟個肉粽一樣,隻露出一雙眼睛,天仰哥即使再厲害,也不可能一眼就看穿吧!而且隻要她堅持不認得他,他又能奈她何?


    喬天仰瘦削而顯得陰沉的臉,因她刻意的否認和偽裝而結成霜。


    “小姐想去見雷公子?”


    孫拂兒又狠狠的倒抽了口氣。天啊!他簡直料事如神。


    “小女子不知公子所言為何?”她矢口否認。


    “雷公子並非小姐的如意郎君,請小姐三思而後行。”他的聲音相當陰寒,像從地底下發出來的。


    “小女子真不知公子所說的雷公子是何人。”她恨恨的應聲。


    “小姐,雷公子太風流,紅顏知己滿天下,絕不是個專情之人,請小姐別衝動行事。”他的臉色越來越陰鬱,越來越駭人。


    “弱水三千,我相信雷郎從今而後會隻取一飄飲。”慘了,她被激得忘了該有的偽裝!算了,攤都攤牌了,就不信如果她堅持去找雷廷昭,天仰哥能拿她怎麽樣?


    “就怕是小姐癡人說夢話。”喬天仰不相信她竟會替雷廷昭辯護。


    他憑什麽這麽說雷廷昭?孫拂兒生氣的轉回身瞪他,“好吧!如今被你認出,我也沒話可說。既然我是小姐,便表示我的身分比你高,我的話你得聽,現在我要去見一個人,一下子就回來,你別擋著我。”她一向很尊重喬天仰,也拿他當親人看,從沒想過以自己的身分壓人,若非不得已她是不願這麽做的。


    “我不會讓你的一生葬送在他手裏的。”喬天仰冷冷的抓住行經他身邊的孫拂兒。


    “放開你的手。”孫拂兒沉著臉,冷聲命令道。


    “恕我不能這麽做。”他的手握得越來越緊,臉色猙獰得駭人。


    孫拂兒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就是教了她多年功夫的師父、護著她多年的總管。


    “你放開我。”她拚命掙紮,“喬天仰,我叫你放開,聽見了沒?!”


    喬天仰不為所動,低下身於就要抱起她。孫拂兒被他眼中氤氳的情欲給駭著了,他……他要幹什麽?


    “住……住手。”她推開喬天仰的手,全身發顫的尖叫。


    又一條人影疾速的竄上屋頂。


    “怒兒,你好像有麻煩羅!”雷廷昭快速的以扇子敲開喬天仰緊黏在孫拂兒身上的雙手,敏捷的伸出手將她納入懷中,“你又要幹什麽勾當了,這身打扮?”


    驚嚇過度的孫拂兒早已說不出話了,隻能小烏依人的躲在他懷中,拚命的打著哆嗦。


    “雷少爺,我與你素無冤仇,何必屢次讓我難做人?”望著倚在他懷裏不說話的心上人,喬天仰再也難掩恨意。


    “此吉差矣!喬兄須知,怒兒姑娘與在下早已訂下白首之約,焉能眼看妻子被非禮而坐視不理?”他一向少有正色的臉上,仍是那副看戲的死樣子,孫拂兒真服了他了。


    “她是我家拂兒小姐,非你所言之怒兒姑娘,雷公子恐怕認錯人了。”喬天仰得意的提醒他。


    “是嗎?”雷廷昭好驚訝的端看著懷中住人,一雙不正經的眼睛居然戲謔的朝顯然已經慌了的拂兒眨了眨,“不會吧!這雙美麗又多情的美眸分明是吾妻怒兒的,怎會是你家那位老是端著架子的老姑娘呢?”


    孫拂兒被他逗得好氣又好笑,“謝謝你對我的信心,雷郎。”她溫柔的半眯起美眸,心想,改明兒個得和他好好算這筆帳,敢嫌她老?


    “雷郎?”雷廷昭輕輕的咳了幾聲,雙肩抖得厲害,“沒錯了,隻有怒兒才會把我叫得這麽斯文、有氣質。”


    “你……”喬天仰本想再說些什麽,已回複鎮定的孫拂兒卻狠狠的丟給他一記凶光,要他謹言慎行。


    “喬兄有話要說?”他挑高一邊眉毛。


    “公子何以夜闖孫家?”喬天仰又嫉又恨。


    “為怒兒的求救聲而來的呀!”雷廷昭用扇子點點懷中人,辭不達意的說著。


    才怪!雷家離這裏少說有五條街,縱使她喊破了喉嚨,他也絕對聽不到的;除非他有順風耳。


    “真不知道你何時這麽注意起我來了?”她忍不住輕哼。


    “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我對你有多好,你難道不知道?”雷廷昭捏了捏她的鼻梁,然後像突然發現了喬天仰的存在似的,轉過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姑娘家喜歡鬧瞥扭。”


    喬天仰的臉簡直黑了,他從沒見小姐這般多情、柔媚過,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那雙眼眸總會情不自禁的飄向雷廷昭吧?!一向端莊得體的她,居然在他麵前和這個配不上她的男子摟摟抱抱的,完全沒了大家閨秀該有的風範。


    “老爺絕對不會答應的…”他冷硬的拋下話,然後縱身往下跳,把問題丟給她去煩惱。


    竟然拿爹出來唬她?孫拂兒火冒三丈的推開雷廷昭,死瞪著下方嚷著:“你居然敢威脅我?!”


    “怒兒,他威脅的是孫家大小姐,又不是你。”雷廷昭的眼底倏地閃過一絲調侃的光芒。


    經他這麽一提,拂兒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就算我不是,也得替孫家小姐打抱不平嘛!”硬轉也要轉回來,誰知道雷廷昭到底在想些什麽?


    “真看不出來你有顆苦薩心腸耶!”他無法置信的張大嘴巴。


    “少說風涼話了。”她扯下麵巾,這麵巾罩得她難受極了,“老實說,你是夜盜還是摧花手?”沒事晚上晃來晃去,難免啟人疑竇。


    “一定要選其一嗎?”他很認真的望著拂兒,直到她眼底出現兩簇火光。“那麽在下選摧花手好了。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你能不能正經點?”她吼著,差點被他氣得胃下垂。


    雷廷昭含笑的看著她好一會,才抱起她跳離孫家宅院,直往雷家去。


    在雷家的庭院站定後,雷廷昭一放開她,便從容不迫的往花廳走,“怒兒,這裏比較安全,你可以盡情的吼叫,我先進去沏壺茶讓你解渴。”


    “我……我……”孫拂兒踉踉蹌蹌的跟著他進花廳,一方麵又擔心的東張西望,“你娘不在嗎?”


    “她去看我可愛的緋兒表妹了,所以你可以盡情發。”雷廷昭忙碌的找茶葉泡茶。


    “你娘不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她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不當了。


    雷廷昭突然轉過身扶著她的臉蛋,嚴肅的斂著眉頭,“怒兒,幾天不見,我發現你比以前更聒噪了。”說完,他又展露笑顏,轉回身繼續忙著泡茶。


    她是不安,這個呆瓜哪會知道她有多麽不安、驚恐!他的生活一向過得理所當然,根本不知道何謂“煩惱”;哪像她要討好青青、提防天仰哥,又得擔心爹不同意他們的婚事、擔心他是不是另有紅顏佳人,擔心這、擔心那的,她的腦袋瓜子就這麽點,怎麽負荷得了?


    “孺子可教也。”他將茶杯塞給發愣的她,讚賞的摸摸她的頭,“坐著休息一下。”


    唉!他到底懂不懂她日漸為他牽掛的心啊?孫拂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茶水。


    “我喜……喜歡你。”她突然說道。


    沒防到這招的他,訝異的將剛入口的茶水噴了她一身,噴完,還猶有餘悸的望著她。“怒兒,你嚇了我一跳。”


    孫拂兒恨恨的抓起他的衣袖擦臉,一簇怒火慢慢的從肚子延燒而上。“我有這麽恐怖嗎?”


    “沒有,當然沒有。”她渾身散發出的怒氣,讓他充分了解到,若答得不恰當,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還說沒有!”她氣得眼眶也跟著紅了,“你的樣子像被我逼婚似的,天知道到底是誰比較不幸呢!”


    這丫頭真愛哭!雷廷昭溫柔的擁著她。“當然是你比較不幸了。”


    “知道就好。”她櫻嚀的嘖了一聲,隨即笑了。事實上,她隻想賴在雷廷昭的懷裏撒撒嬌,衝淡一下積了幾天的鬱悶,並非真的生氣。也不曉得為何,在他麵前自己總會比較任性、倔強,隻知道她很喜歡窩在他懷裏,被他輕聲哄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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