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沃爾夫呆呆地張大嘴。他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絕大多數魔物的壽命都比人類長,少數則根本不會衰老（比如不死生物們），人類遲早會發現他們不對勁的！　　狼人首領罕見地慌了。他想，洛林大人肯定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可現在洛林大人不知所蹤，他們群龍無首，該如何是好？　　“等等,我有一個辦法！”沃爾夫運用了他為數不多的智慧,“我們可以學人類的樣子，慢慢把自己的外形變老,過個幾十年,我們就死遁,然後再以年輕的麵目出現。比如我可以說我是沃爾夫的孫子。孫子和爺爺長得像也很正常嘛！”　　塞麗娜冷冷說：“這騙騙外人或許可以，但是公司裏有人類員工，朝夕相處的，怎麽可能騙得過他們的眼睛？”　　“那你說該怎麽辦？”　　塞麗娜放下鏡子，擺出高貴而優雅的姿勢。“隻要公開身份就行了。”　　“人類會殺了我們的！”沃爾夫低吼，“教會會派來異端審問官和聖騎士，人類會用大炮轟炸地下城，就像他們轟炸法師塔那樣！”　　塞麗娜說：“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讓人類慢慢接受一個事實人類和魔物可以和平相處。這樣當我們公開身份時，人類就不會喊打喊殺了。”　　“你說得到輕巧！”　　“你還記得《魔物小鎮》發售之後，一群人類跑來幽暗地宮附近野餐嗎？”塞麗娜問。　　“記得。最後還是洛林大人把他們趕走了。”　　“《魔物小鎮》的背景就是人與魔物和平相處的世界，因此一些人類認為現實中的魔物也是如此，甚至想要進地下城參觀。順著這條思路，隻要我們多多宣揚魔物愛好和平，性格溫和，和人類沒什麽兩樣，就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人類的思想。”　　沃爾夫怔愣幾秒：“這……行得通嗎？”　　“我們可以先找幾個試驗品。最好是位高權重的人。洛林大人說過，在輿論戰中意見領袖非常重要。我們先讓位高權重者成為我們的夥伴，等我們公開身份，他們會替我們站台，這樣輿論就會倒向我們這一邊了。”　　“那你打算先從誰下手？”　　塞麗娜微笑：“我已經想好了。”　　***　　梅耶從堆成小山的文件中抬起頭。　　“塞麗娜小姐，歡迎光臨！抱歉，我實在太忙了，沒能好好招待您……”　　這裏是法師塔上層，昔日至尊大法師的書房。但現在它已換了陳設，房門外掛著一塊黃銅標牌，寫著“校長室”。　　法師塔如今已經是“諾雷利亞魔法學院”了。梅耶擔任校長。他的夢想終於一步步走進了現實。　　從前在法師塔中懷才不遇、備受打壓的平民出身的魔法師們回到這裏，執起教鞭，負責教導學生。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來自普通家庭的孩子在獲得魔法能力後會誕生怎樣的渴望和恐懼。　　魔法學院初創，梅耶的事務多如高山，塞麗娜這個時候來拜訪他，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塞麗娜有些鬼祟地看了梅耶幾眼。“梅耶老弟，你知道魅魔這個種族吧？”　　“是魔物的一種，而且是相當高級的魔物。”梅耶回憶著他在《魔物圖鑒》上讀過的文字，“它們的外表是年輕美麗的女人或男人，他們天生擅長挑動情緒，在人類眼裏他們有著無法抵抗的吸引力……”　　“你或許不知道，魅魔其實是一種非常可愛的魔物。”塞麗娜循循善誘，“它們並不會傷害人類，反而能給人類帶來無上的快樂，雙方各取所需。很多人說魅魔會吸食人類的精氣，那其實是不正確的……”　　“呃，您想要表達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人類對魅魔有許多誤解，我想糾正一下而已。”塞麗娜露出她招牌式的迷人笑容，“您繼續忙您的吧，我告辭了。”　　她扭動著腰肢妖嬈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梅耶。　　第二天，梅耶埋首書堆的時候，沃爾夫來訪了。　　“沃爾夫先生，好久不見！”梅耶放下書本，“抱歉，我最近實在太忙，疏於走動……”　　“梅耶老弟，你知道狼人吧？”沃爾夫詭秘地說。　　“呃，知道。那是魔物的一種。它們的形態就如同會直立行走的巨狼。滿月時它們會失去理智，變成隻憑本能行事的野獸。”　　沃爾夫說：“其實狼人並沒有那麽可怕，它們在滿月時並不會喪失理智，隻是會變得比較敏感而已。而且狼人天性忠誠可靠，就像……對，就像狗狗一樣。你絕不會討厭一隻狗狗，對嗎？”　　梅耶撓頭：“其實我是貓派……您想表達什麽？”　　“就是覺得人類對狼人有些誤解，想要糾正一下而已。”沃爾夫訕笑著退出書房，“你繼續忙，我告辭了！”　　梅耶：“……？”　　第三天，梅耶正在批閱文件，花枝招展的骨斯特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古絲蒂小姐！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麽的……獨具一格。”梅耶實在沒辦法違心地誇獎對方美麗。　　“你的嘴還是這麽甜，梅耶先生。”骨斯特那塗滿了口紅的血盆大口綻放了一個懾人的笑容，“對了，您這麽出色的魔法師，肯定知道有些人類死後會從墳墓中爬起來，變成不死生物對吧？”　　“不僅人類，精靈和矮人也會如此。”梅耶說，“他們多是生前執念未消，或是對諸神的信仰不虔誠，又或是做過什麽褻瀆之事。他們會變成幽靈、喪屍、骷髏、木乃伊等等。還有一些不死生物是通過‘轉化’的途徑誕生的，比如吸血鬼。”　　骨斯特熱忱地說：“其實不死生物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可怕。它們大部分時間都安分守己，隻要活人不闖進它們的領地，不幹擾它們的日常，它們就不會攻擊活人。”　　梅耶揉了揉太陽穴：“您是不是覺得人類對不死生物有諸多誤解，所以想要糾正一下？”　　骨斯特驚訝：“您怎麽知道？”　　“塞麗娜小姐和沃爾夫先生已經來過了。”梅耶有些頭疼，“你們到底想說什麽，不要賣關子了行嗎？”　　骨斯特忸怩地揉了揉雙手，說：“我要講的事，你可千萬別害怕。”　　梅耶眼神堅定：“我是專業人士，我不會怕。”　　骨斯特說：“我是不死生物。”　　梅耶：“……”　　骨斯特：“……”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半晌。辦公室中彌漫著尷尬的氛圍。　　最後，骨斯特先忍不住了。“你為什麽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它喊道，“你難道不應該驚恐尖叫，昏厥抽搐，大吼‘這不可能’‘你不要過來’嗎？”　　梅耶將十指墊在下巴下麵。“呃，其實我早就隱隱約約有所猜測，隻不過沒有證據。現在聽您這麽說，雖然出乎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這不可能！”骨斯特驚恐尖叫，“我們的偽裝明明天衣無縫，你是怎麽猜到的？！”　　梅耶看著它那化了濃妝、不似正常人的臉。天衣無縫？你確定？　　“我好歹也是個魔法師，對魔法相關的事物本來就比較敏感。而且你們地城娛樂和幽暗地宮似乎有著奇妙的關聯。我鬥膽猜測一下，你們都是幽暗地宮的魔物？難道洛林地城先生是魔王嗎？”　　“！！！”　　骨斯特“撲通”一聲倒地不起，昏厥過去，四肢抽搐。　　……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你們想公開身份，所以先來探探我的口風是嗎？”　　過了二十多分鍾，骨斯特才悠悠轉醒。準確地說，是附著在它骨架上的噗嘰凝出一條觸手，把它給抽醒的。　　它艱難地爬起來，將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梅耶聽罷依舊十分平靜的樣子。　　“你真的一點也不驚訝是嗎？”骨斯特說，“看來我們公開身份是沒什麽問題了。”　　“您不能拿我這個樣本來推斷全人類，古絲蒂小姐。”梅耶托著下巴說，“我是魔法師，我見過許多常人從未得見的或奇妙或恐怖的事物，我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強。而且我對你們的身份早就有所猜測。普通人則不然。他們一無所知。如果你們貿然公開身份，很可能引發恐慌的。”　　“我們又不會吃了他們，有什麽好恐慌的。”骨斯特抱怨。　　“在大多數人眼裏，魔物就是吃人的怪物。”梅耶說，“地城娛樂最初製作魔力遊戲，不就是為了賺錢外加獲取人類的情緒能量嗎？如果人們知道地城娛樂是魔物的公司，搞不好會認為魔力遊戲是用來偷取精氣的東西，就像過去有些無知愚民認為照片會偷走靈魂一樣。”　　“按你這麽說，我們豈不是永遠也不能公開身份了？”骨斯特悲傷地說。　　梅耶思索道：“但我認為你們那個潛移默化的方法或許有用。用影視文學作品消除大眾對魔物的恐懼，甚至讓民眾喜愛上某些魔物。此外，科普也是必不可少的。你們可以讓大眾明白魔物與人類並不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反而是相依相存的關係。人類的情緒能量可以成為魔物的食物，而魔物也能為人類提供有用的東西。”　　“你真的認為那方法可行？”明明是自己這邊提出的建議，骨斯特自己反而不大相信。　　梅耶露出笑容：“當然，不要小看藝術的力量。我也會幫助你們的。我本就計劃向大眾科普魔法，讓人們不再將魔法視作神秘學或者巫術，而是把它看成一門和物理、化學、數學一樣的學科。我希望人類也不再將魔物視作洪水猛獸，而是把你們當成可以交流的智慧種族。”　　“哦哦哦！”骨斯特的眼眶裏溢出可疑的液體，“梅耶你真是個好人呐！”　　“如果沒有洛林先生，就沒有今天的我。這些幫助是我對他微不足道的回報。”梅耶遙望遠方，神情中帶著一絲遺憾，“為了讓他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我會盡己所能地幫……唔噗！”　　骨斯特和噗嘰跳到梅耶身上，把他按在地上爆錘。　　“我再說一遍，洛林大人沒死！”　　***　　“首都真是亂花迷人眼啊！”　　達米安和查理兩兄弟並肩走在首都最繁華的盧榭瓦爾廣場上。　　他們如今在首都的大學念書。查理選擇了金融專業，決定將來像父親一樣去銀行工作。達米安則進入文學院就讀。　　每次走在首都的街道上，這座城市的繁華都會讓來自工業之都的兩個少年大開眼界。他們原以為自己的家鄉已經是極為數一數二的大都會了，可來到首都才知道什麽為什麽這座城市一度有“世界中心”的稱號。　　兩個少年今天不是來逛街購物的，而是奔著電影院去的。　　盧榭瓦爾廣場上的一家新開張電影院貼出了巨幅海報。　　最近地城娛樂宣布進軍電影行業，他們的矮人工程師發明了一種魔法與科技結合的新技術，從此電影不再是黑白，而是彩色的了！目前引進了這種新技術的電影院還不算多，大多集中在大都市，因為它的設備非常昂貴，不過每一家放映彩色電影的影院都是場場爆滿，生意興隆。　　地城娛樂可不僅推出了劃時代的新技術，還投資拍攝了一部彩色電影《黑暗戀人》。這部電影的導演曾因執導《荒野奇緣》而榮獲黃金不死鳥獎，編劇則是地城娛樂赫赫有名的金牌編劇古絲蒂小姐。　　如此強大的班底就是票房的保證。更不用說許多觀眾單純為了開開眼界而去買票了。《黑暗戀人》現在一票難求，查理和達米安還是找了黃牛才弄到兩張票。　　達米安買了爆米花和橙汁，像個去春遊的小學生一樣興奮地跟著人流進入影廳。放眼望去，影廳中滿是黑壓壓的人頭，就連邊邊角角的座位都坐滿了人。　　兄弟倆找到自己的座位，不多時，電影開場了。　　當第一幀五彩繽紛的畫麵出現的時候，影廳中就響起了一波漣漪般的驚歎聲。彩色電影的視覺衝擊力遠遠勝過黑白電影，簡直就像在看真人一般！　　《黑暗戀人》講述的是一女兩男的三角戀故事。溫柔聰慧堅強的女主角一次旅行時遇險，被男一號所救。男一號的開朗陽光打動了女主角，兩人墜入愛河，並很快訂婚。　　這對戀人一道遊山玩水，逍遙自在。某天，他們路過一座古堡，不由產生了探險的想法。　　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誤入了吸血鬼的領地。這座古堡在一千年前屬於一位大公，他為了抵抗外族的侵略而甘願獻身黑暗，化身為吸血鬼。雖然他擊退了入侵的外族，但也遭到世人的厭棄，於是沉睡在城堡地下。不料一千年後卻被闖入此地的女主角所喚醒。　　俊美而憂鬱的吸血鬼大公對女主角一見傾心，劫走了她。原來，女主角的前世就是吸血鬼大公的妻子。她並沒有像吸血鬼大公一樣成為不死生物，她的丈夫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年華老去。一千年後，她的轉世，也就是女主角，在命運的召喚下闖入古堡。也隻有身為吸血鬼大公真愛的她，才能喚醒沉睡的古堡主人。　　女主角前世的記憶逐漸蘇醒，前世的深愛和今生的戀情互相糾葛，令女主角無比矛盾。　　這時，男一號找到了女主角被囚禁的地方，並勇敢地挑戰吸血鬼大公。普通人類絕不是吸血鬼的對手，但男一號並非普通人，而是一名化身為人類的狼人！　　狼人與吸血鬼在月下大戰，戰鬥無比激烈，血肉四濺，斷肢亂飛。遠方觀戰的女主角既希望狼人勝利，可又不忍看到吸血鬼大公失敗，她的心幾乎要被撕成兩半……　　最終，吸血鬼大公主動擊敗了狼人。他明明可以殺了情敵，卻在最後一刻主動認輸了。他深愛女主角，所以希望她能夠幸福。而那個為她帶來幸福的人，並不是他……　　照樣升起，吸血鬼大公在金色的晨曦中逐漸化為灰燼，隻留下一個悲傷的笑容。　　“不！”女主角流著淚撲上去，但吸血鬼大公早已隨風而逝，原地隻剩下他的一襲黑衣，以及一枚金色的戒指那是他與前世妻子的定情信物。　　幕布落下，無數觀眾都與女主角一樣淚流滿麵。女性觀眾們哭得尤其大聲。　　“嗯，這電影視覺效果是不錯，演員的演技也很好，但是劇情漏洞也太大了吧？”查理低聲向弟弟抱怨，“比如吸血鬼大公為何不直接把他的妻子也變成吸血鬼呢？女主角明明被吸血鬼囚禁，卻愛上了他，這也太不合理了吧？而且吸血鬼無法給女主角幸福，難道狼人就可以了嗎？……達米安？”　　查理看向身旁。他的弟弟直愣愣地盯著熒幕上的演員表，兩條寬淚如同河水一樣潸潸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