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潤且小巧的仙人球果,猶如眉心鮮紅的朱砂痣, 被天青的仙人球無意識地壓著。末端略有些呈琥珀色的軟刺, 正微微起伏著,偶爾似魘住般顫動幾下。


    看見小仙人球果,薛雲深嘴角簡直快咧到了耳朵根。他裝模作樣地正了正神色, 勉強按住想要吻醒許長安的衝動,形容猥瑣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小心翼翼地將仙人球翻了個麵。


    來回找了好幾遍,確定僅有一粒仙人球果的薛雲深, 欣喜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失落了。


    “怎麽會隻有一個……”一直幻想著能有一長串小仙人球的薛雲深,遭此重擊,立馬神情哀怨好似深閨怨婦。他半跪在床邊, 手裏攏著刺軟趴趴的仙人球,認認真真地自我檢討了好一會兒, 最終找到了原因。


    “果然一天一次太少了, 等長安醒了, 一定要同他仔細商榷, 最起碼得一天兩次,不三次才行。”設了個“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薛雲深誌得意滿,他脫去外袍,正準備著鑽入被窩與親親王妃同床共枕時,忽然想起回來後還未沐浴更衣。


    於是爬床動作僵住的墨王殿下,隻好木著張俊臉,匆匆喚來外間的楚玉,吩咐他備水去。


    而在薛雲深細致又快速地沐浴完,躺進溫柔鄉的時候,被自家王爺拋在後頭的薄暮,才帶著傷勢堪堪趕至。


    得得的馬蹄聲傳來,站在宮將軍的府邸門口,翹首以盼的楚玉望見馬背上帶傷的薄暮,連忙上前兩步:“薄暮大哥你回來了?”


    “是啊。”薄暮長長籲了聲,勒住了跨下還欲繼續奔馳的棗紅馬。他擺手謝絕了楚玉的好意,小心避開受了傷的右臂,動作不甚方便地翻身下了馬。


    等薄暮將韁繩交給早早候著的仆從,後麵被帶去蕪城又護送薛雲深回風都的騎兵隊長,在馬背上作了個武官禮,嘴裏道:“下官不負宮將軍所托,已護送王爺平安抵達,眼下還有重要軍務在身,請恕下官不能久留。”


    “一路勞頓,諸位辛苦了。”薄暮回了個禮。


    目送兩隊騎兵整齊浩蕩地離開了,沒等著人的楚玉這才出聲問道:“薄暮大哥,段恩人沒有跟你一起回來麽?”


    薄暮回過頭,看見不知在腦子裏臆想了什麽,一副憂心如焚模樣的楚玉,便忍不住使壞地歎了口氣:“段公子他倒想一起回來,隻是……”


    “隻是什麽?”楚玉果然上當,連聲追問。


    薄暮搖頭晃腦,吊足了楚玉的胃口,才慢悠悠道:“段公子沒回來,是因為宮將軍派他送信去簌都了。”


    當日薛雲深一行人連夜折返,快馬加鞭,終於在第五日日落前趕到了蕪城城外。


    當是時,宮將軍與薛雲深就如何混進蕪城產生了分歧。一位說事不宜遲應當直接亮明身份殺進去,一位說直接進攻乃是莽夫所為,且在城內局勢不明的情況下容易造成慌亂。


    宮將軍被莽夫兩字氣得吹胡子瞪眼,薛雲深寸步不讓,兩人你來我往,爭得不可開交,最後沒辦法,還是段慈玨出來打圓場。


    “這麽久沒收到騎兵隊的消息,那假參將想必也不是個傻的,肯定猜到事情業已敗露,暗地裏提高了防備。此時若想輕易叩開蕪城城門,絕無可能。”


    “我們既然來得無聲無息,不如幹脆派些擅於攀爬的士兵,兵分四路,分別上城牆探探情況。”和其他人一樣,隱在林子裏的段慈玨謀劃道:“如果城牆上的士兵都已經換了殼子,那事情發展已經超出預料,隻能強攻了。”


    “倘若沒有,則事情還有轉圜餘地,還有一線生機。”借機將宮將軍罵了回去,報了昔日之仇的薛雲深,神清氣爽地做了決定:“就這麽辦。”


    當然,打圓場此事還不足以讓宮將軍對段慈玨刮目相看,真正讓宮將軍改變看法的,是段慈玨的領兵作戰能力。


    生在武將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段慈玨即使從未真正地習過戰術兵法,所想出的謀略,亦足夠宮將軍驚訝了。


    倒也正好應了那句虎父無犬子。


    段慈玨自告奮勇潛上了城頭,不料剛落地便被察覺。發現他的士兵已被生石花鑽入,二話不說就打了個呼哨,招呼同伴攻了過來。


    與此同時,其他三道城門方向分別傳來示警的尖銳爆聲。


    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惡戰無法避免。


    大戰直到子時才歇,宮將軍率人攻破參將府,發現參將的軀殼被棄在地上,而原本占據他身體生石花不知所蹤。


    對於大梁不惜暴露的代價,派出生石花的舉動,宮將軍十分不解。蕪城位處三座城池之後,左後兩麵是萬重山,右邊臨海,怎麽看都絕非進攻佳地,那究竟是什麽誘使大梁不顧一切,非要潛入蕪城呢?


    雖然揣測不透大梁此舉何意,但這並不妨礙隱隱嗅到不尋常氣息的宮將軍,派段慈玨去給三軍元帥,許長安他三叔許惜送信。


    彼時,宮將軍還不知道,昔日許惜匆忙奔赴簌都,曾經故意遺落一份至關重要的大周邊陲軍力部署圖,為的就是引出身邊潛伏已久的細作。


    隻是沒想到,一場刻意為之的請君入甕,不僅引出了細作,還引出了大梁的殺手鐧——生石花。


    當細作牽扯出早已被處斬的右相時,與大梁接壤的鄰國,亦因為生石花的事,決定合力討伐大梁。一時之間,大梁四麵楚歌,內憂外患。


    不過那已是一兩個月後的事情。


    眼下,楚玉遭了通蓄意的埋汰,倒也好脾氣地沒惱,隻是素來帶著笑意的圓臉平添了幾分擔憂。薄暮見他滿臉憂心不安,莫名有種欺負了幼童的感覺,當即半尷不尬地咳嗽兩聲,撫慰道:“放心,段公子好好的,連頭發絲都不曾傷到。”


    被看穿了心裏想法,楚玉頗為不好意思,紅著臉抿唇笑了笑。他跟在薄暮後頭,往許長安與薛雲深的臥房方向走了一段,忽然記起一件事來。


    “哎呀!公子的安胎藥!”猛地拍了下腦門,楚玉急匆匆地轉了個身,邊向小廚房趕去邊道:“薄暮大哥,我先走了!”


    “安胎藥?什麽安胎藥?”望著迅速跑沒影的楚玉,薄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過了片刻,想起自家王爺經常莫名其妙癡笑的薄暮,忽然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了。


    “王妃有喜了?!”


    這個消息,在許長安醒來之後,得到了證實。


    許長安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摟在懷裏。


    睡了數日早熟記於心的鴛鴦戲水錦被下,夢裏心心念念的精壯身軀,正嚴絲合縫地緊貼著許長安。


    許長安眼皮略略動了下,還未睜眼,便讓凝視他近半個時辰的薛雲深察覺到了。


    “醒了?”薛雲深問。


    或許是在過於溫暖的臥房裏待久了,平素醇厚如陳酒的聲音難得染上幾分慵懶的低啞。


    完全不知道睡夢中曾經變回過原形,有喜一事已經被迫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許長安抬頭對上薛雲深情意凝睫的狹長眼睛,內心頗有點被抓包的忐忑不安。


    “什麽時候回來的?”許長安不甚自在地別開眼,企圖以別的事情先擾亂一下視線,好拖延功夫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可惜智勇雙全的墨王殿下,並不上當。


    大抵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許長安臉上甚至還帶著醉酒般的酡紅。令人悸動的奇特香氣從他衣領內隱隱綽綽地傳出來,引得薛雲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上了他胭脂色的薄唇。


    許長安下意識鬆開牙關,給意圖長驅直入攻城略地的舌頭放了行。


    細致的舔吻與糾纏的舌根引發了潛藏的欲望,薛雲深翻身覆上許長安,在即將動手剝衣服電光火石間,想起了許長安肚子裏小仙人球。


    而許長安,也一麵喘息著,一麵伸出手擋在了胸前:“不能……不能做。”


    許長安原以為薛雲深會抓住這點不放,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為什麽不能做,甚至為了承擔言而無信的後果,都暗自做好了用手摸摸的準備。


    那料到薛雲深壓根沒問,不僅沒問,他還十分正人君子地替許長安攏好了衣襟,掖好了被角。


    “別著涼了。”薛雲深道。


    沉默了片刻,心懷不滿的薛雲深到底還是沒忍住,他憤怒地俯身咬了口許長安的臉蛋,在許長安瞠目結舌中,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有喜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許長安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臉,再三確定了上麵留有一圈完整的牙印。


    而沒得到答複的薛雲深還在咄咄逼人地指責:“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你說過請大夫把了脈,一定會將診斷結果告訴我。”


    “你說唔——”


    許長安被喋喋不休的墨王殿下鬧得腦袋疼,見實在解釋不清,索性仰頭堵了上去。


    親著親著,火力旺盛的墨王殿下,就讓王妃給摸進了褻褲裏頭。


    遭到了別出心裁的安撫,薛雲深哼哼唧唧地表示不再追究此事,但是必須摸久一點。


    手腕酸痛的許長安,聞言額角青筋直跳,好懸沒當場加快速度,教薛雲深知道什麽叫做三息小郎君。


    事後,薛雲深殷勤地伺候許長安淨了手,又連哄帶騙地討到了一個香香的親親。


    等屋子裏令人麵紅耳赤的動靜終於停了,端著剛剛熬好的安胎藥的楚玉也到了。


    “殿下,公子,楚玉來送安胎藥。”


    薛雲深扶著許長安坐起身,頭也不回地揚聲道:“進來吧。”


    楚玉目不斜視地低著頭,將手中的朱漆托盤放置在床邊的小束腰圓桌,緊接著又專心致誌地盯著腳下的路,倒退了出去。


    親自喂許長安喝了藥,薛雲深邊替他擦拭嘴角的藥漬,邊把之前的盤算說了出來。


    說完,還不忘過問下許長安的意見:“你覺得怎樣?”


    許長安還沒得來及回答,薛雲深又自顧自道:“一日三次的話,萬一你身體受不住怎麽辦?那要不然還是一日兩次?可是之前也是一日兩次……”


    許長安冷眼旁觀薛雲深陷入了一日究竟該幾次的人生大煩惱。


    說實話,許長安原本是想告訴薛雲深,所有跨物種結合的夫婦或夫夫,都是一胎隻能懷一個。


    奈何薛雲深興致勃勃盤算的模樣太過認真,許長安有點不忍心戳穿,幾番躊躇之下,唯有麵無表情地聽著。


    等喜滋滋地定了一日究竟幾次,薛雲深忽然想起王妃有喜之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爹敬宗皇帝,隻好又爬下了床。


    提筆蘸墨,挽出字跡橫姿,鉤畫疏朗。


    薛雲深給他爹寫了封口水信,想了想,側頭問許長安:“如今你身子不方便,就不去簌都了吧?”


    薛雲深所想的,也正是許長安的打算。他肚裏孩子還算不得十分穩固,舟車勞頓,怕是不妥當。


    “前後折騰了一年多,竟然還是見不到三叔的麵。”許長安無聲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酸葡萄幹,搖了搖頭:“不去了。”


    事實上,薛雲深並不知曉許長安素來與他三叔親厚,但身為皇子,他卻清楚許惜自鎮守蕪城起,已有數年不曾返京。


    看著幾息前還言笑晏晏的王妃,薛雲深沉吟許久,給許長安三叔許惜寫了封鄭重的邀請。


    這兩封親筆信,在不久後就讓薄暮送去驛站了。


    數十日之後許惜收到信,氣得當場拍了桌子,把大大小小的一幹將領,全扔出去互相演練了一番。


    苦不堪言的將領們,紛紛哭嚎著跟許惜長子,就是許家排行第二的許道宜訴苦。


    許道宜聽了前文後事,好奇心頓起,趁他爹不在,偷偷翻看了那封墨王殿下的親筆手書。


    隻見上麵寥寥寫了幾行字,概括大意為:三叔,我和長安就不去看您了,長安懷了身孕,不宜車馬勞頓。我們大婚時,還請三叔一家老小務必賞臉前來。


    “嘖嘖嘖,未婚先孕。”許道宜頗為幸災樂禍。


    片刻後,意識到許惜為什麽生氣的許道宜,重新掐指算了算時間,發現距離長安開花才不過過了兩月,當即肅然起敬:“這個小弟夫可真是後來者上的濟世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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