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蒙瞅著手上金燦燦之物問:“那在你們眼中,我們手上抱的東西現在是什麽?”謝印雪說:“是心髒……”“我操,心髒?!”詹蒙嚇得差點把手裏的黃金給扔了。“我話還沒說完,不是你想的那種心髒。”謝印雪挑眉笑了下,“它是心髒聖甲蟲,一種冥器。”詹蒙瞬間鎮靜下來:“哦,那我知道了。”聖甲蟲作為古埃及人最崇拜的昆蟲,常被用作護身符的樣式。而古埃及神話裏,人們死後要在審判庭上接受審判,但不是所有人的心髒都能和真理之羽一樣重,於是後來就流行起了一種風俗人們相信,隻要在聖甲蟲護身符底部刻下《亡靈書》第30章的經文,並將它放在木乃伊的喉嚨、胸部或是心髒的位置處,那麽在審判庭上,這枚心髒聖甲蟲就可以幫助死者“蒙混”心髒的稱量儀式,從而順利通過奧西裏斯對其心靈的審判。1總而言之,它是一種保障死者前往來世之路順遂通暢的重要法器,亦是木乃伊棺槨裏必不可少的陪葬物。其中貴重程度在某種意義上,比黃金更甚。也難怪參與者們將它交給幹屍後,就能夠驅遣幹屍們為自己幹活。不過十二個參與者中,謝印雪、明生和卞宇宸三人無論向幹屍送上多少黃金都沒用,所以這一天,他們隻能靠自己的雙手完成鑿石任務還是通宵,完全沒有一點休息時間。就連姚小果和屠文才後麵都把換取食物所用的黃金釣到了手,並返回內庭花園睡了一覺。故第三天早上,休息過的參與者們一來到聖殿,所幹的事就是查看謝印雪他們三人的身體狀態。其中,明生的狀態最差,差到什麽地步呢?那種幹過高強度體力活才會產生的疲憊氣感,已經在他周圍快凝為了實質般的存在,讓人瞧見以後腦海中立馬浮現“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猝死咽氣了?”的疑問。卞宇宸比他好些,但也看得出神色有些委靡,眼底亦有困乏倦意。唯獨謝印雪看上去和昨日乃至前日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他於水池旁微微仰麵,望著聖殿頂部那抹方形藍靜默而立,一席柔如綢緞的黑發散披在腦後,與身上光澤灼灼的精美金飾和豔麗斑斕的稀世寶石相映成輝,在這一切終將歸於沉寂的死亡黃沙裏,他就像是世間所有顏色匯聚的存在般邪異。直至聽見有人到來的動靜,他才垂下頭顱,抬眸平視眾人,眼底平靜如鏡。辛月春望著那雙眼睛,一句“你們身體都還好嗎”硬生生咽了回去,轉移視線看向明生,表情複雜道:“不是,明生,我們不是給你們鑿出了七塊石頭當備用了嗎?你這也太拚了吧……你小心猝死啊。”作者有話說:1參考了湖南省博物館官網古埃及文物特展護身符的相關介紹。第259章 昨日除去明生、謝印雪和卞宇宸三人,以及姚小果與屠文才兩人,剩下的參與者全部都幫忙多鑿了一塊石頭留在水池旁,就是為了防止謝印雪他們由於沒趕得及完成鑿石任務最終影響所有人。結果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三個人都圓滿完成了任務。但這也不全是好消息,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明生這隨時要過勞猝死的狀貌,很讓人擔心他能不能撐到第七天。而聽完辛月春說的話後,明生卻肅容認真道:“我不能確定我是否能用你們鑿好的石塊,所以任務最好還是由我自己來完成,這種事不能抱一點僥幸心理。”此言一出,誰不得高看明生幾分?可很快,辛月春就記起來明生得自己鑿石頭的原因是因為他幹了太多有損陰德的事,便又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目光在謝印雪、卞宇宸和明生臉上挨個瞄了一圈,嘖聲感慨:“我看你們都是斯文人啊,有禮貌,情商高,會來事兒,也不像那種道貌岸然的禽獸畜生,怎麽就犯糊塗幹了那麽多遭報應的勾當呢?”詹蒙在旁邊插嘴:“等等,月春姐,我怎麽感覺你比我更會罵人?”“去去去!”辛月春噓他,“我哪兒罵人了?我就一時有感而發,隨便講兩句話罷了。”李嬋衣則張唇,徐聲為辛月春解答她的困惑:“因為有些惡業,不一定是自己直接種下的。譬如有天你走在街上,看到一個人快要被車撞了,你去把他推開救下他,表麵上你是做了好事,但萬一他就該在今天死去,你卻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活了下來。而後來他成了個殺人犯,殺了很多人,那這份惡業就會有部分被算在你頭上。”“當然了,這種概率很小,罪責也並不在你,畢竟你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惡業基本不可能報應在你身上,除非”李嬋衣話音微頓,但她的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而是停留在如淵不見底的方池上:“你已明知他不是個好人,明知他會為你帶來惡業,你卻還是執意要救他,那便隻能由你代他受苦報了。”“李小姐見地如此高深,原來是道友啊。”卞宇宸笑著朝她拱手行禮,“之前眼拙沒能認出,失敬了。”李嬋衣沒受這禮,側過身說:“我可擔不起這聲‘道友’。”卞宇宸行了個更恭敬的禮:“是,在修行上,當稱您一聲‘李師叔’才對。”這話倒也不假,起碼李嬋衣身上累積的陰德深厚,和陳雲同屬一層,隻需要一塊黃金就能讓幹屍為她鑿石,他和謝印雪跟她完全沒法比,他和謝印雪唯一能比較的,大概就是誰身上所背的惡業更重了,可這又有什麽好比的呢?卞宇宸抬頭看向謝印雪,青年卻沒看他和李嬋衣,隻盯著石道口說:“他們來了。”“他們”指的是前來檢查參與者是否已經完成鑿石任務的人身獸首們。眾參與者聞言立馬收聲站好,像等待老師檢查作業或是社畜麵對大老板巡視抽查一樣等待人身獸首們的檢閱。不過也許是人身獸首們身軀太過高大,會給人帶來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所以眾人被他們用獸瞳注視著,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在心中想:大家都完成了鑿石任務,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吧?奈何心理學上,有一種效應叫做“墨菲定律”:如果某件事有變壞的可能,那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恰如此時此刻。因為在檢查過程中,除了謝印雪、卞宇宸、明生、屠文才還有陳雲以外,剩下的所有昨天由幹屍完成鑿石任務的參與者們麵前的七塊石頭,都有一塊是開裂的,被人身獸首們用手輕輕一捏就碎成了碎石塊,而碎了的石塊,明顯不能再當成製造石階的材料來使用。故這樣算下來,昨天完成了鑿石任務的隻有謝印雪、卞宇宸、明生還有陳雲四個人為什麽沒算屠文才呢?因為他碎的石塊數量最誇張。七塊全碎!沒有一塊石塊是能用的。屠文才滿臉的難以置信,趔趔趄趄地後退幾步,口中不斷喃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碎這麽多?!”可惜誰都回答不了他的疑問。就連姚小果自己想不通,怎麽她和屠文才明明都是間接導致過別人死亡的參與者,屠文才出事了,她卻沒出事?“我不理解!我不明白!”屠文才嘶叫著擦掉眼皮上方的眼影,想弄明白是不是自己錯過了什麽有眼影時看不見的畫麵,其餘人也紛紛擦著眼影,於是他們看到了,那些碎裂的石塊上,紮根著勃勃綻放的藍睡蓮。這些石塊就仿佛是蓮花種子堅硬的外殼,花要破殼盛開,那石殼就隻剩下了碎裂的命運。李嬋衣緊緊攥著五指搖頭:“在古埃及人眼中如同生命,生生不息的藍睡蓮,在我們眼裏盛開時象征的卻是死亡,真諷刺啊……”明生都後怕道:“幸好我昨天是自己幹完的活……也幸好你們昨天全部多鑿了一塊石塊。”那些石頭真成了救命的備用存在。否則除了他們四個以外,其他所有的參與者都得死在第三天。陳雲拍拍姚小果的肩說:“我那塊多出來石塊給你用吧,能幫你湊夠七塊完成任務。”屠文才就救不了,他碎的是整整七塊,他們上哪再給他湊七塊石塊出來啊?“憑什麽?!”屠文才也不明白他要上哪去重新弄來七塊石塊,他抓著自己的頭發,額角青筋畢露:“這條死亡規則壁畫上根本沒提醒我們!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又何必……”何必要去賭那最後一塊送到幹屍手裏的黃金?他隻要像謝印雪他們那樣,用黃金換取食物和水,補完眼妝再回到聖殿自己鑿石頭,那他就根本不用死!謝印雪垂眸瞥著那些嫵媚透潤的藍睡蓮,輕聲說:“你不該賭的。”詹蒙那句“賭狗不得好死”,在這種情形下,堪稱真理預言。“你早知道會這樣是不是?”屠文才走到謝印雪麵前,詰責一般道,“你知道,為什麽不提醒一下我?”謝印雪卻反問屠文才:“你以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他微微往右邊偏了點頭,把目光落向屠文才身後的姚小果:“她聽進去了,你不肯聽。”都不是沒聽見,是不肯聽。屠文才貌似還想再辯駁幾句,隻是人身獸首人們沒給他這個機會,豺首與鷹獸的兩位人身獸首人上前來,一左一右桎梏住了他。不過屠文才沒怎麽掙紮,他連做了三個深呼吸就冷靜了下來:“我願賭服輸,但我要求和擺渡者npc做交易。”擔心自己也很難通關的姚小果急忙問:“你知道他是誰了?”“阿努比斯。”屠文才的眼睛定在步九照的胡狼獸首上,與那雙幽邃的獸瞳對視著伸出雙手,“取走你要的報酬吧。”詹蒙和離他最近的茜茜講悄悄話:“你覺得阿努比斯是這個副本的擺渡者嗎?”“七成可能是。”茜茜說,“畢竟審判之秤在他手上,是古埃及神話裏的‘稱心者’。”饒是謝印雪,在這一瞬都覺著屠文才不愧是個賭徒,眼光這樣毒辣,絲毫猶豫都沒有便認定了步九照就是擺渡者npc,偏偏用不在正處,白瞎了一對好眼睛,但這也不能排除,屠文才可能又是在賭,賭他自己有沒有選對人。而不管賭對了還是賭錯了,那句話都依然成立:賭狗不得好死。所有人身獸首人們都不會說話,在屠文才要求與步九照做交易後,他就抬起右手硬生生撕開了屠文才的胸膛。這跟先前取他們內髒時用刀的方式截然不同,帶來的痛苦程度亦是翻倍的增長,在這樣的劇痛中,屠文才臉上的鎮靜再難維持,他竭力地慘叫著,身體抽搐著瘋狂痙攣,這一幕當是極其震撼殘忍的,可他們體內沒有任何血液了,所以又不顯得血腥,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怪邪性荒誕感。眾人眼睜睜看著他被胡狼獸首人撕開皮肉、掰斷肋骨,最後將那顆仍在鼓鼓跳動、似乎在發出錚亮罪孽的心髒扯出,丟到審判之秤上。天秤的右端,放著一支輕柔如雲的鴕鳥羽毛,左端則是屠文才的心髒。結果毫無疑問:屠文才的心髒比羽毛重。可是那隻長著鱷魚頭、獅子身和河馬腿怪物阿米特卻沒有出現吞噬掉屠文才。屠文才被其他人身獸人放倒壓在地上,又是活生生挨著劇痛被挖出在製作木乃伊流程中,除去腸和肝以外也要被取走的胃和肺。眾人在他刺耳尖銳的叫聲中,都幾乎全別過了頭或是挪開了視線,不忍看他,然而眾人也都清楚,人身獸人們還剩一步沒做從屠文才鼻孔裏插入一根長釘,攪碎他的腦組織,讓其化為腦漿從鼻孔內流出。“不行了……我要吐了……”詹蒙用手指堵著自己的耳朵,蹲到聖殿的一根石柱後嘔吐去了。吐了會他抬起頭來,目光掃過牆壁,發現上麵已不再顯示壁畫了,它顯示的是一句話【人生隻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居留,死後才是永久的享受。】1但詹蒙望著這句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們進入副本第一天在牆上所看到的那五行字:【此處即為旅途的終點。神已為你指出三條道路:是前往來世?還是重回人間?亦或被深重的罪孽所吞噬?】屠文才走的是哪條路呢?作者有話說:1人生隻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居留,而死後才是永久的居所。來自《金字塔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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