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番模樣,五個年輕人也不用去問他在車窗那看到了什麽,答案大家都清楚。黑皮褲美女是幾個人裏最有主見的,起初也是她故意勾引朱易琨讓他們五個人上車的,故聽見朱易琨罵他們,她便回斥道:“你才老畜生!什麽叫我們害你?要不是你饞我和楠楠的身子,你會讓我們上車?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下賤!你活該!”“是,怪我自己下賤!我活該!”朱易琨悔不當初,抬手就抽自己耳刮子,“讓你下賤!讓你不長記性!讓你又喝酒誤事!”抽完他顫栗著去摸手機,想給謝印雪打電話求救。“沒用的,打不出去。”被黑皮褲美女叫做“楠楠”的藍裙女孩見狀說,“我們試過很多次了。”朱易琨不信邪,可號碼撥出後手機裏傳出的“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的提示,卻由不得他不信,一連打了七八個電話全是這樣,朱易琨握著手機,人都傻了。楠楠無奈:“你看,我說了吧,打不……”“嗡”話才說至一半,朱易琨的手機就猛地震了起來,毫無征兆的響動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可等瞧清來電顯示那出現的人名後,他又欣喜若狂地接通電話:“謝先生救命啊!我這裏出了點事,我……”朱易琨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咯咯咯……”因為他聽到電話那端的人在笑。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詭異笑聲,非男非女,飄虛遊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點點慢慢靠近,又在你要完全聽清之際又猝然靜止消失。最後,它出現在你另一隻耳朵旁,朝你森冷地嗬出一口陰氣,用瀕死的老人氣音對你說:“小心……你背後有鬼!”這一回,朱易琨是真把手機扔出去了。手機掉到前座還砸了老趙的頭一下,但朱易琨是真沒心思管其他人了,他覺得自己要不是目前還沒通關鎖長生死不掉,恐怕方才就會被這通電話給嚇得當場猝死。然而就算沒猝死,朱易琨也感覺自己要遭不住了。極度恐懼會引起快速的心髒跳動,從而產生強烈的窒息感,最重要的是,朱易琨還打不通謝印雪的電話,他不知道這種痛苦要持續多久,是一個小時?一個晚上?一周?一個月?未知永遠是恐怖根源。“鈴鈴~鈴鈴~”朱易琨扔了手機,其他人的手機卻沒消停,還在同一時間齊刷刷響起。黑皮褲美女、楠楠和三個男生掏出手機,在看到來電顯示時眼中都浮現出了愕然的情緒來電顯示,是他們幾個名字。黑皮褲美女叫做宮凡雅,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此刻給她打電話的人是楠楠。可楠楠的手機也在響鈴,給她打電話的是白衛衣男生高玨,而高的手機又顯示,給他打電話的人是自己另一個好兄弟宋棲元……總之他們五個人,都在給彼此打電話。楠楠抬起頭看了眼身旁的高,按下接聽鍵。男生驚慌擔憂的聲音立馬從揚聲器裏傳出:“喂?楠楠你在哪裏?!”楠楠才張口:“我……”電話裏的“高”就大聲喊道:“你快出來,你旁邊那個人不是我,他是鬼!”車裏所有人頓時扭頭看向高。“我是人啊!”高急忙自證清白,“你們不要信它的鬼話!”宮凡雅看到這也按下了接聽鍵,另一個“楠楠”的聲音便從話筒裏響起,說辭和楠楠手機裏的高一模一樣:“喂?凡雅你在哪裏?你快出來,你旁邊那個人不是我,她是鬼!”“都掛了電話。”宮凡雅朝眾人搖頭,“別再接電話了,它想騙我們出去。”車裏的幾人聽話照做,但電話剛全部掛斷,眾人便感覺車身在刹那間重重沉了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砸到了車上。高、宋棲元和宮凡雅他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車頂。朱易琨都不敢睜眼,正蹲在原地閉著眼睛喃喃:“莫慌莫慌我死不了我死不了我死不了……”“老、老板……”駕駛座那老趙把朱易琨的手機從腳墊上撿起後,顫著聲開始喊人:“老板、朱老板……”“老趙你叫啥呢?”朱易琨怕老趙嘴瓢喊出自己全名被鬼聽去,便不好再裝聾,虛虛掀開一條眼皮縫和其他人朝老趙望去。而這一瞧,大家就瞬間知道老趙到底在叫喚什麽了。此刻車前蓋那,正站著一雙赤裸的人腿。那雙人腿上的皮膚又皺又粗糙,整體泛著屍體特有的青白色調,皮麵上還長滿了褐色的老年斑,腳趾處的指甲蓋則渾濁發黃,像是發黴厚臭的豆腐渣,這些線索無一不在告知眾人它是一雙老年人的腿。但人腿以上的部分是什麽,他們卻都看不到。“咯咯咯……”並且大家看著看著,忽然聽見那陣詭異的笑聲又來了。一邊笑,還一邊有其他東西灑落,黃白色一顆顆的像是小石子,“嗒嗒”地落到車前蓋上,待眾人定睛細查,竟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小石子,而是人的牙齒。牙齒掉完,一顆頭發花白滿臉血汙的人頭也掉了下來,重重地砸到車蓋上,它嘴角陰森邪異地勾著,用沒有牙齒的癟嘴朝眾人咧口怪笑。作者有話說:鬼:此乃笑不露齒。第217章 朱易琨自認為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奈何他天性貪生畏死,又因聯係不上謝印雪心中慌張,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畫麵一嚇便登時魂飛天外,和車裏的三個年輕男生抱在一起吱哇亂叫,誰也不敢再看擋風玻璃。可視線瞟向別處後,他們卻從車鎖處聽到了“哢噠”的一聲悶響。那是車鎖被打開的聲音。有“東西”要打開車門進來了。宮凡雅的身體比思維更快的拽住門扶,她雙腿分開踩著門柱,整個身體也往後竭力仰倒,用以抵抗車門強大的外拉力,這個姿勢不太雅觀,但她的做法是對的。因為倘若宮凡雅不這樣幹,那扇車門一定會被拉開。“快快快!拉住門拉住門!”“老趙!快鎖門!”其他人看見她動作時愣了一瞬,待回過神就趕緊前去幫忙,因為一輛車有四個門,宮凡雅至多隻能守住一個車門,駕駛座那邊有老趙,副駕駛卻沒人,最後還是高反應迅速撲了上去才沒讓副駕駛的門被拉開。不過門是拽住了,朱易琨卻受了大罪,高前衝時一腳踢到他臉上,踩了他滿臉的泥灰,朱易琨不僅不能罵人,還得幫忙抱住高的大腿,防止青年被車門拉帶出去。偏偏這高大概是個汗腳,冬天穿的襪子又厚,特別吸汗,再揣板鞋裏一捂,不靠近時不怎麽明顯,貼近了那個酸味能把人嗆出眼淚,熏得人聞慣了美人香水的朱老板連打幹嘔,在心底無聲痛哭:命苦啊,他這命是真的苦!如此飽受折磨不知多久,眾人饑腸轆轆,身心俱疲,可天卻始終不見明亮,手機時間到了“04:44:44”就不再變動,和紅燈停止的“44”秒交相輝映,近乎能把人逼入絕望發瘋的境地。剛剛還有膽閉著眼睛對自己說“死不了”的朱易琨,眼下也臉色灰白。沒錯,柳不花代替他進入了鎖長生,在柳不花徹底通關前,他怎麽都不會死,但也單單是不會死罷了,如果要他一直被困在這裏,再也享受不到他的美女豪宅、佳肴藏酒,隻有腳臭相伴,那朱易琨覺著還不如死了呢。所以當從他再次從手機裏聽到謝印雪電話時,朱易琨才會哭得那般淒涼。“要不是那‘東西’嚇過我一回,我怎麽敢掛您的電話呢?”知道是謝印雪真人給他打的電話後,朱易琨就把手機從老趙那搶回來了,諂笑著道歉,“前麵幾個電話我以為又是那‘東西’打來的沒敢接,後麵我一想,我們是打不出去電話的,要是真打出去了,那接電話的肯定就是人了,所以就給您打了電話。”“謝先生,您是不知道啊,沒有您,我鐵定是活不下去的……嗚嗚嗚……”說到後麵,朱易琨又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地在那哭。謝印雪聽得反胃,嗓音寒下,漠然道:“再惡心我,你就自己待著吧。”聞言,朱易琨仿佛被掐住了嗓子,嘴唇囁嚅兩下立馬變啞巴了。“大爺,你在給誰打電話?”宮凡雅和幾個夥伴聽朱易琨對著手機說話說半天,雖沒聽清電話那端的人聲,卻沒漏看朱易琨對那人恭敬卑微的態度,好奇地問了一句。自己從“哥哥”淪為“大爺”,朱易琨被噎的想翻白眼,沒好氣道:“能救我們的人。”宮凡雅一行人對此深信不疑。畢竟這通電話,是他們唯一能撥出去還有人接的電話。何況朱易琨能開得起這樣的豪車,必定身價不凡,能叫他這種從不拿正眼看人的人做低伏小,絕不會是等閑之輩,又聽他一口一個“謝先生”,他們便以為來的會是個身穿道袍,手持木劍,長須飄飄的老道士,救他們逃出這陰森恐怖的詭譎鬼境。半小時後,一輛紫色的法拉利停到了他們車旁。駕駛座那下來一個身穿碧色唐衫,身姿修長似竹的男人,他長相堪稱俊美,劍眉星目,高眉窄鼻,一點不輸現在娛樂圈裏的一些當紅小生,就是一頭熒光粉的長發與他整體形象不搭,與他通身氣質十分割裂。這便是那位“謝先生”嗎?宮凡雅等人覺得肯定不是。事實也果真如此,粉發帥哥下車後並未朝他們走來,而是拐了個彎繞到後座,給後車廂的人開門,宮凡雅等人覺得,這回下車的應該就是那仙風道骨老當益壯的“謝先生”了。結果下車的,卻是另一位更年輕的青年。而宮凡雅一行人瞧清他麵容的瞬間悉數失語,怔忡失神。腦海隻覺著,雪夜瓊花,澹澹冷月,約莫就是獨獨用來形容青年的詞吧。明明鬼境幽暗難見明光,可是他出現的刹那,就仿佛月輝破雲泄出,映照天地,無論是那席猶若綢緞的砂金長發,還是繡著玉白梨花的鵝黃長衫,都不如他本身風華來得瑩瑩燦燦。待青年抬起纖烏長睫,輕輕頷首,用一雙似泛著粼粼漣漪雪色眼眸睨過來時,他們更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總感覺他們怕不是又碰上了什麽邪靈異妖,出了聲便要被攝魂奪魄。好在青年啟唇,清冷的聲音喚的不是他們的名字:“朱易琨,你在等著我請你下車嗎?”“誒!謝先生!謝先生!我在這裏呢!”朱易琨像是被爹叫了名字的乖兒子,一把搡開宮凡雅,拉開車門連滾帶爬地跪到青年腳邊,想抱卻不敢抱他大腿,伏著腰說:“您可算來了,我等您等的好苦哇!”謝印雪瞥了一眼車裏的人,目光掃過兩個女生姣好的麵容,扯唇嗤道:“我怎麽覺得你樂在其中?都敢放我鴿子了。”“放您鴿子?”朱易琨懵了,仰頭瞅著謝印雪愕然道,“我、我這……我不知道啊,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嗎?”謝印雪雪目微眯,盯著車前蓋上姿勢扭曲,開始詭笑著朝他們爬來的青屍老人說:“是,你出息了。放我鴿子,又招惹來個厲鬼。”朱易琨能聽見身後逼近的陰冷腳步,懼得又閉上眼睛亂叫:“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快救救我!”“救你?”青年垂下羽睫,視線落向朱易琨,“可以,你起誓吧。”朱易琨睜眼:“啊?起什麽誓?”“下個月,不花就能徹底離開鎖長生了,你也是。”謝印雪微微俯身,直視他的眼睛,開門見山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起誓,自那時起,你今生今世便不可再踏入明月崖半步,不可再接觸沈家任何一人、一物、一事。若違此誓,生前必遭千刀萬剮,死後永墜無間地獄。”“這、這……”朱易琨瞳孔驟然放大,嘴巴因饑恐唇幹舌燥,“謝先生……”“我不愛聽廢話,卻也不趕時間,你想考慮幾天再給我回複也行,不過”謝印雪直起腰肢,朝朱易琨笑笑:“它已經在你背後了。”什麽東西在自己身後不言而喻,甚至在青年話音落下的刹那,朱易琨就感覺到一雙陰冷森寒的粗糙手掌抓住了他的腳踝,想拖著他潛入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