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清卻勾起一個悲戚苦楚相交織的笑,和他道歉:“……師父對不起你。”彼時謝印雪縱然身體不適,可他知曉,那一刻陳雲清的痛苦,要勝於他百倍。陳玉清素來心善寬和,救了無數人,哪怕是連朱易琨這樣的人渣他都不忍心袖手旁觀看其死去,要他親眼看著愛徒謝印雪一口口嘔血,簡直跟用刀剜他心尖肉的無異。如今謝印雪也嚐到了這樣的酸楚與苦澀。可他始終不是陳玉清,不會像陳雲清愛他那樣去愛沈秋戟,所以他的悲傷不及陳雲清的千分之一,也不會向沈秋戟解釋他為何這樣狠心。因為謝印雪覺得沒必要。他和沈秋戟之間的師徒感情不用太深厚。這樣如果有朝一日他真死了,沈秋戟就不會重蹈覆轍,像他一樣痛苦。翌日,謝印雪早早的起了床在院子裏……用手機搜索市中心廣場那邊,還有哪幾家密室逃脫評價比較好,關卡設計的新穎有趣,打算和柳不花一起再去玩玩。“聽說還有那種超大型的密室,npc賊多,會拿著電鋸追你的那種。”柳不花手舞足蹈地給謝印雪比劃著,“要不我們就去玩這個?這種如果真鬧鬼了,肯定鬼也會多點。”“確實。”謝印雪覺得柳不花所言有理,“那就這個吧。”“好,那我看看門票。”柳不花興致勃勃立馬要買票,想著今天下午就去玩,結果才打開手機,頂部就彈出一條推送新聞,他手指點的快了沒點開購票app,反而點進了這條新聞裏去。柳不花下意識地想退出來,誰知餘光掃到新聞爆出的嫌疑人照片時,他便愣住了。因為這人正是昨晚他們去玩那間鬧鬼密室時給他們開門的那個工作人員。“幹爹你快看!”柳不花回過神來後立馬將手機遞到了謝印雪麵前,震驚道,“這不是那個工作人員嗎?!”謝印雪順著柳不花所指望過去一眼,便跟著他一塊麵露怔色。新聞上說,警方今早搗毀一個□□中心,□□頭目即哪個女工作人員刺傷兩個警員,見逃跑無望後與其他□□成員當場自殺,受傷警員經過救治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沒有大礙。“咱們國家破案效率真是高啊,她的畫像昨天韓冬妮她們才給出的吧,一晚上就找到老窩了嗎?還好那兩個警察沒事。”難怪昨晚工作人員拍派來的攔路鬼被他們弄死了,到今早也沒有任何事發發生,原來這些□□的人自顧不暇,沒空管他們啊。柳不花感慨兩聲後又疑惑道,:“可是他們怎麽都自殺了呢?”謝印雪蹙著眉,神色凝重:“這些警察……可能會有危險。”柳不花愣神,不明白謝印雪何出此言:“怎麽會?”“她能叫昨晚那隻攔路鬼來追殺你我,便不會是什麽等閑之輩。”謝印雪沉聲道,“而且從警方一夜便就能追到他們大本營來看,應該早就盯上他們了,所以昨晚被警察發現時,他們必然已是無路可走,自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普通人尚且會自殺逃罪,更何況是這些歹徒呢?謝印雪擔心的是:“但她活著時就記恨著我們打擾了她的好事,能馭鬼來殺你我,死後又豈會放過追捕他們的警察們?”“若我猜得不錯,他們自盡時必是身披紅衣,以圖死後,於回魂夜化為厲鬼,索命複仇。”他用手指點著手機屏幕道,“不過紅衣自盡這樣的細節,這些媒體未必敢寫。”就算是寫了,也得能發出來才行。如果一發出來就會被和諧,縱是寫了也無用。“那怎麽辦?”柳不花很擔心那些警察,“我寫封匿名信去提醒他們?”可警方會信嗎?這種事大部分人都不會信的吧?謝印雪思忖片刻後道:“送麵錦旗過去吧。”“啊?”柳不花更不懂了。待到謝印雪用摻了自己血的金墨親手寫了麵錦旗交給他後,柳不花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謝印雪也說:“如此那邊如果有事發生,我能感覺得到,這麵旗應該也能暫且保護他們,撐到我趕過去。”他一邊說,一邊低頭收拾筆墨,卻沒得到柳不花的回應。於是謝印雪抬眸看了柳不花一眼,見他雙目一眨不眨的凝著自己,便問他:“看什麽呢?”柳不花笑了下,湊到他跟前來說,“幹爹你以前是不會管這些瑣事的。”“我看不到的,自不會管。”謝印雪眉尾輕抬,小聲念了一句,“我又不是我師父,連朱易琨那種渣滓都要救。”“但您是他的徒弟啊。”柳不花笑嘻嘻說完這句話,就捧著錦旗走了。謝印雪望著他的背影,也笑著搖了搖頭。但奇怪的是,時間直飛逝到他們即將第四次進入“鎖長生”時,警局那邊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柳不花還每天偷偷去警局附近轉悠一圈,確定他送的錦旗好好掛在警局。倒不是說這樣的風平浪靜不好,隻是柳不花想不通:“幹爹你猜錯了,他們沒穿紅衣?”問題是連謝印雪自己也沒能想通,他蹙著眉,告訴柳不花:“可即便如此,他們生前作惡諸多,又含怨自盡,不成厲鬼,絕無可能。”柳不花仔細思考片刻,又問謝印雪:“那會不會就是因為作惡太多,所以才死立馬就被鬼差勾魂拉到地府去了?”謝印雪聞言怔了須臾,隨後舒展眉頭:“是我多慮了。”警察是人間正義的守衛者,鬼差是地府規矩的維護者,警察既不能容納這些惡人作亂,鬼差想來也不會留著他們為禍人間。“無論如何,他們沒事就好。”柳不花也鬆了口氣,想起上個副本裏謝印雪就救了個副本npc事,“幹爹,上個副本您一筆生意都沒成,新副本您還要繼續做生意嗎?”謝印雪道:“自然要做。”他本就容易苦夏,最近身體又感不適,陳媽都說他清減了不少。“那我覺得您不能什麽都不帶了,不然再遇上新人,他們會覺得你這個老人不靠譜,不和你做生意的。”柳不花苦口婆心的勸說謝印雪,還給他出主意,“還是您要繼續偽裝成擺渡者npc?”還好謝印雪聽得進柳不花的話,頷首同意道:“行吧,那這次進副本,我們就提前準備些東西,到時候一起帶進去。”“好的,那我們要帶什麽?”柳不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搞一批大型殺傷武器來,就是弄不到,搞一個他們去的喪屍恐怖密室裏那種電鋸來也行啊,賊有威懾力。卻聽不想下一秒,他就聽到謝印雪說:“帶點珍珠奶茶吧。”柳不花:“……”言出必行的謝印雪再次以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決心,到了第三十日,他們倆度過了黑夜也沒進遊戲,就拿了行李箱一起去山下的奶茶店購買奶茶。偏偏謝印雪對別的奶茶沒什麽興趣,獨愛珍珠奶茶,一買還真買了一整行李箱的分量。柳不花忍不住提醒他:“師父,奶茶過不了夜的,您買那麽多怕是喝不完。”“那就分給副本裏的其他參與者們吧。”謝印雪卻不在意,“如此美味,若僅有我一人獨享,豈不可惜?”……好像還挺有道理。於是兩個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奶茶店外的一棵樹蔭下等待,大概七八分鍾後,他們眼前的景物便開始發生熟悉的扭曲與變換。原先明媚燦爛的藍色天穹,也逐漸褪變為陰沉晦暗的顏色。而謝印雪看到如此情景,第一個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念頭卻是:這樣的陰天不知道會不會晴朗起來,如果步九照也這個副本中,沒太陽可曬的他臉色肯定又很難看了。作者有話說:窮沈:謝謝師父,這一招我已經學會了,不必吃鬼。謝佬:不行,還是要吃,吃大個的。窮沈:……第74章 畢竟那人瞧見他穿雪色長衫都要皺眉不喜半天,想到這裏,謝印雪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上他今天並未再穿白了,而是穿的霽色。此為一種藍色,類似雨後天晴後的天空,這種顏色在陽光明媚的景致中平平無奇,於烏雲遍布天色昏暗的光景裏,卻仿若被衝洗過般清透明淨,是唯一一抹鮮色。不過很快謝印雪就無暇再去想與步九照有關的事了,因為在景物凝聚靜止、固定為新副本的景象後,他就發現柳不花不見了。謝印雪微微蹙眉:難道他和柳不花沒有進入同一個副本?不,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不可能脫離彼此另進副本。而目前的情況也不是柳不花不見了,而是除了他以外,四周便再無旁人的影子了。他獨自拖著裝滿奶茶的行李箱站在一個龐大的鐵柵欄門前,門後是幾棟不超過四五層的矮樓,門邊則掛著個銀底黑字,寫有“永劫無止學院”六個字的大招牌,看上去似乎是座學校。再走近些細看,謝印雪就注意到鐵柵欄門的門鎖竟還是電子的,得刷卡才能進去,可需要刷的是什麽卡呢?謝印雪環視一圈四周,很快便在學校招牌的下方發現了端倪,那裏放著個類似信箱一樣的物件,卻不是信箱,它的外殼上印有【身份卡抽取處】的紅字標識。毫無疑問,這肯定就是進鐵柵欄門要刷的卡了。可如果僅是這麽簡單,標識完全可以隻寫【製卡機】三個字,簡單明了,可它寫的卻是【身份卡抽取處】。“身份”、“抽取”。謝印雪望著這兩個詞,再抬眸看了眼鐵柵欄門後的矮樓,心中忽地有了個猜測。他隨即按下製卡鍵,等待了幾秒後一張白卡便從製卡機中吐出,謝印雪把卡片握在手中,眼睜睜瞧著它由一片空白逐漸變為一張有照片、有名字,類似於名牌的硬卡。照片上的人眉眼精致,烏發如墨,毫無疑問就是謝印雪自己,看表情貌似是在他按製卡鍵時拍下的,淡薄又冷漠是他四下無人時一貫的神情。但謝印雪目光緊凝的地方,是照片旁,他名字下一行紅字:【講課老師】所以……他抽到的身份是老師?取得身份卡後,謝印雪便用那卡刷開了鐵柵欄門。他在門外朝裏望去時,學校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可進來後他才發現自己並非首位進入學校的人,這裏麵已經有個女生了。她紮著清爽的高馬尾,雙手各提一個銀色的行李箱,麵容清秀而熟悉。瞧見開門進來的謝印雪,她便睜大了眼睛,臉上滿是愕然的神色,語氣中帶有不敢確定的猶疑,小聲說:“……謝先生?”謝印雪神色微緩,啟唇溫聲喚出她的名字:“陳雲。”“真的是您啊,謝先生。”陳雲看到謝印雪十分驚訝,但回過神來後她便開心的上前,激動道,“沒想到我還能在副本中再次碰到您!”“算是有緣吧。”謝印雪對陳雲的印象頗為深刻,笑了笑問她,“呂朔和蕭斯宇也在這個副本中嗎?我記得蕭斯宇和我說過,自第一個副本結束後,你們便一起組隊了。”“以前都是這樣的,但這一回不是。”陳雲點點頭,給謝印雪解釋道,“我父親在做手術,所以我回南城去看他了,蕭斯宇和呂朔沒跟我過來,我們這一回副本就分開進行。他們要是知道我能遇上您,那肯定說什麽也要跟我一起來啊。”他們倆在這說了半天話,鐵柵欄門外也沒有人再進來,於是謝印雪又問她:“你抽到的身份卡也是老師嗎?”“對。”陳雲將自己的身份卡遞到謝印雪麵前給他看,“您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