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就沒有回答，隻將幹瘦的拳頭握得更緊。“那就算了，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烏成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披著的羽毛大氅。“我今天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宴會。能抽空過來看你一眼，已經很不錯了。你什麽都不肯說，那以後還是不要讓人傳話找我了。”他說著，就要轉身離開。他身後，終於傳來了烏就嘶啞的聲音。“你真的隻是因為當初看到了表世界能成功再度封印鴉，你就做出這樣的選擇？你就隻是幸運地看到了那個場景，對不對！”最後三個字，烏就幾乎是湧進所有力氣吼出來的。烏成一定隻是贏在更幸運吧！不是他費盡心思，當初就汲取烏成的力量，讓烏成不如他錯了。而是烏成比他更幸運一點。像幸運這樣的事，是誰都說不準的。他隻是敗在了那渺茫的天意之下。隻是這樣吧？所以才會現在鴉被表世界淨化得越來越虛弱，他也跟著越來越虛弱的時候，烏成還能越來越強。所以才會現在，烏成將他關在這裏，竟然都像是對他的保護，不至於黑鴉汙染中哪個和他有仇的，有機會對他動手。烏成的腳步頓了頓，旋即輕嗬一聲。小屋子外傳來殷凡不耐煩的聲音。“你以為烏成真的隻看到那一幕？”殷凡大步走進來，在烏成身邊站定。烏成還是背對著烏就，殷凡則盯著烏成那雙被不甘與恨意占據的眼。“時空交錯之海中存在諸多時空的景象。烏成怎麽可能隻看到表世界成功的畫麵，而看不到表世界失敗的畫麵？”烏成嘖了一聲。“殷凡，你說出來幹嘛呢？我可不知道多努力才瞞過他們的。”殷凡冷笑。“瞞過？真正可能被你瞞過的，隻是那些將自己腦袋蒙起來，根本不願意聽到真實聲音的人。就像你這弟弟烏就是吧？”烏成雙手一攤，轉過身來，也麵對著烏就。“好吧，殷凡都說實話了，那我也坦白。“我當初確實看到過好幾種結局。有鴉跑去了其他世界的，有表裏世界大戰，鴉帶著裏世界和表世界打來打去，還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也有鴉讓表世界不得不收縮範圍，表世界隻剩下城區的，當然，還有鴉再度被封印的。“隻不過我覺得打來打去太不好了，我對現在的日子很滿意，所以不希望看到這一切發生，我就選擇了往能鴉再被封印的方向努力。這隻是一開始，我和你就在選擇上存在極大不同罷了。“不隻是我，其他選擇幫表世界的人想法都差不多。他們都隻是滿意現在的生活，不希望再改變而已。“畢竟……”烏成沉默了一下，再度揚起的笑容特別輕鬆。“就算我們怎麽說著表裏世界不和，我們都知道，表世界沒有主動對我們動手。隻有我們已經幹涉到表世界的區域，表世界才會反抗，但也沒有再主動入侵我們，沒有給我們的生活造成什麽負麵影響。“幫表世界，我們可以過著自己安寧的日子。刺激的日子，偶爾來一下就好。更多時候，我想安定，我想要維護好我現有的一切。裏世界混亂就夠了，不需要徹底滑向深淵。“至於當初被你汲取了我體內更多力量……那時候我還真以為，如果我不給你足夠的力量，你就無法誕生，新生的黑鴉汙染中隻會有我一個新生兒。所以我選擇了容許你吸收，再到後來，我想阻止都沒辦法阻止了。“幸好我還是出生了。而且正好被你吸收走了太多的汙染，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也產生了不同。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我會不會覺得安定的日子更好。“烏就，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麽？”回應他的，隻有烏就低垂的頭。殷凡急急地拉著烏成往外走。“他都不說話了，你還問什麽啊！趕緊去表世界！要是去遲了，雲礫今天的槐花宴說不定都要被吃完了！”烏成無可奈何地分辨。“代號z不是都說了，雲礫還沒上線麽？你急什麽啊……好了好了，我快點行了吧？”聲音遠去。小屋子的門被關緊。門外傳來一聲盤旋飛走的烏鴉叫聲。烏就呆呆地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一切究竟是命運的陰差陽錯，還是當初的他真的選錯了，就奠定了未來的一切？可他再也無法改變了。他恍惚地想起烏成接管黑鴉公寓時做過的很多事，他才意識到，那時候的烏成，看起來像是延續著黑鴉公寓在他手中的做法，還會挑起某些矛盾，但對比起他的手段，烏成做的一切，未免過於小兒科。那時候，他就該意識到不妥的。可他竟然隻當一切都是烏成的庸碌無能，卻沒想過，隻是烏成一直藏著掖著，悄悄地，走上了一條與他不同的路。可悲，可笑。他終於倒在地上，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最後閉上雙眼。悠長的生命，這一刻竟顯得如此無趣。雲礫後山菜園的人越來越多了。偏偏正主還沒有現身。花和花淼都已經拉著風翎一起烤魚。收藏家還是用著不倒翁的化身，待在段老頭旁邊，和段老頭一起看著幾個小孩子玩鬧。段老頭晃著躺椅，他就前後擺動著身體。看多了之後，收藏家不解地悄悄對段老頭說：“真是搞不懂你，這麽多人在這裏吵吵鬧鬧的……有什麽好？如果實在我家裏，我還得害怕他們將我的藏品都弄掉了！”收藏家似乎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還打了一個哆嗦。“我那些東西可不好收集，而且還很多都是易碎品，隨便碰一下就可能沒了。”段老頭繼續悠然自得地搖晃著躺椅。“那是你，我倒覺得這樣挺不錯的。”收藏家歎了口氣，也沒說話，隻將眼神落到不遠處的山上。他們玩鬧的地方在山腳，有一點坡度，卻不明顯，得走到更遠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山。有一條哈士奇大狗嗷嗷叫著，衝童小丫幾個跑過來。眼看就要撞到童小丫了，大狗猛地刹住，但它之前跑得太急，現在要停下來也不容易，還是整條夠趴著地滑行了一小段路，才算真的停下。它的模樣兒看起來傻裏傻氣的，雁南就拍著手大笑。“小哈，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小哈嗷地叫了一聲，就要再往雁南那裏跑。但沒跑多遠，小哈猛地刹住了。它歪著腦袋，狐疑地看向了收藏家。那雙清澈又愚蠢的狗眼裏明晃晃地寫著熟悉，又想不起來。收藏家輕哼一聲。他好歹都是這狗子的前主人呢！現在狗子在雲礫這裏，不知不覺養大了，擁有了變幻體型的新能力，能從毛氈玩偶和現在這實打實的大狗體型之間變幻，但卻想不起來他這前主人了？一道幽幽的聲音從他身後飄來。“我看它肯定也不記得我。”段老頭稍稍回頭，就看到蘇績也來了。不過過來的，是一個用毛氈做出來的、與蘇績真人差不多大小的人形玩偶。蘇績活動了一下這身體。“還好這裏離雲礫的店鋪還算太遠，我在裏世界店鋪裏控製著身體，還勉強能控製得了。很久沒用這辦法行走表世界了，感覺還真陌生啊……”“我看你是不敢吧。”搖晃著團扇的花留意到這邊動靜，也走了過來，他笑眯眯道，“我記得我們獸拳場太閑的時候，就會控製一些汙染獸跑過來。要換一個地方，你敢這樣出現？”蘇績也不大在意。“那些汙染獸留在我們那裏，隻會讓它們彼此吞噬，還不如趁你們閑的時候，控製一些給你們處理掉。我又不是趁你們忙的時候給你們添麻煩。我隻是沒別的事懶得來表世界，怎麽可能是不敢？”“你就嘴硬！”這時候，小哈似乎終於意識到頂著不倒翁外表和大號毛氈人形玩偶外表的是誰了。它來了一個大拐彎，嗷的一聲叫得比之前還厲害，就整個人都撲到了收藏家身上，差點要將收藏家撲倒在地。不倒翁外表發揮奇效。收藏家後背差點碰到地了，他就整個人彈起，再讓小哈後背差點碰地。小哈還一點都沒意識到問題，繼續嗷嗷叫著，還熱情地要舔收藏家的臉，再使勁按著收藏家，大有和收藏家繼續玩下去的架勢。收藏家瞪它，它還一點都不害怕，那雙狗眼裏全是樂子。得蘇績提著它的後頸，將它提到自己身邊，再怒搓它的狗臉，它繼續迷茫地看了一會兒蘇績，才終於曉得蘇績是誰，然後更熱情地往蘇績身上黏。雖然這兩個都不是它現任主人，但一個是當初給它做出這毛氈身體的人，一個是它第一任認主的人，隻要沒和現任主人的事情起衝突，它一點都不介意熱情一點！剛才是收藏家好玩，現在就到蘇績好玩了！爪子從蘇績身上輕輕一勾……咦，好像勾出了什麽。那就再勾一下？再一下？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