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厭兌現了自己在帝都星說要請客吃飯的承諾, 五個人勾肩搭背出去放鬆的吃了一頓, 回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晚了。他本該好好休息, 卻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了,睜著眼躺在床上, 腦中紛亂的很, 直到半夜也沒有睡意, 於是幹脆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寢室小別墅的院子裏,修斯除了種了不少花之外,最近迷上做飯,又添了些蔬菜瓜果, 泥土和暖暖的花香伴著夜色,帶著令人心安的生活氣息揉碎在風中。棄厭翻身越上小別墅的房頂, 微卷的頭發被風溫柔的拂過耳畔,他輕輕淺淺的呼出一口氣,心底某種異樣的情緒緩緩散了。棄厭曲腿躺下來, 枕著自己的胳膊,思緒飄了又飄。明天就假期就結束了,顧折騰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麽辦法折騰他們。算算時間,他從蘊藍星域出來,也有五六年了。洛枝……也離開了五六年了。這具身體在他借生的時候,被星域媽媽注入了些許生機,連帶著豆芽菜也慢慢好轉,隻是那失去的百分之九十的源髓,應該再也回不來了。從豆芽菜的反應來看,洛訓還是做了那場手術,植入了洛枝的源髓。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這個地方,他接收洛枝斷斷續續的記憶之後,就一直壓著一種奇怪的情感,又酸又漲,鈍鈍的發疼。棄厭眼底有些茫然。他沒有家人,從有意識開始,就孤孤單單的,沒有人教過他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什麽是不甘和遺憾。摸爬滾打磕磕碰碰五六年,也隻簡單而直白的分得清喜歡和討厭,重要和無關緊要的人,憑本能的直覺行事。而洛枝對洛家,以及洛訓的這種濃重的情感太複雜了,這種之前從未感受過,也不知道怎麽處理。吱有人推開小別墅的大門匆匆進來。棄厭耳尖動了動,支起半個身子往下看。“厲三哥?”厲月承一頓,顯然是沒想到房頂上麵有人,他將自己的兜帽掀開,一張蒼白的臉暴露在月光之下,“小五?”他借力上了房頂,落到棄厭身旁,沉默的坐下來,衣角沾了花瓣上的露水,有股淡淡的清香。“怎麽不睡?”棄厭重新躺下去,眼睛半闔著,“ 睡不著。”“厲三哥,我想問你個問題。”厲月承低聲道:“嗯,你說。”“如果有一件曾經對你很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棄厭望著夜空,語氣淡淡的,“但奪走它的人,對你來說也很重要,你會怎麽辦?”棄厭偏頭看他,“你會把那件東西拿回來麽?”厲月承安靜了一會,黑色的短發被風吹的微微揚起,他的長相其實很清俊,但平日裏總將自己遮遮擋擋的,顯得氣質陰森沉鬱。“會,”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不惜一切代價。”所以,洛枝的源髓,他還是應該拿回來麽。棄厭暫且放下這件事,轉而問道,“厲三哥,你這麽晚去哪了?”“……太悶,去轉了轉,”厲月承站起來,“該睡覺了小五,明天有訓練。”“我待會再下去。”見他沒有下去的意思,厲月承不再多說,轉身下去了。棄厭偷偷掀了掀眼皮,見人真的走了,才悄咪咪翻出一根棒棒糖,塞進嘴裏,愉悅的眯了眯眼,心底的陌生情緒一點點淡了。洛家。啪!洛父:“你幹的好事!不僅花了三十億,還丟人丟到了帝都星!”洛訓狼狽的偏頭,臉上迅速浮出一個巴掌印。他習以為常的抹去嘴角的血絲,平靜道:“父親,我知道錯了。”洛父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道:“洛訓,你要記得,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洛家的臉麵,千萬不能衝動行事,別讓我們失望。”“我不會的父親,”洛訓低頭,機械而冷漠的順從道:“洛訓會永遠將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嗯,”洛父滿意的點頭,“那滴合成源髓到手了吧,炎先生已經到了,你去吧。”“是,父親。”……第二日早。“阿嚏!!”棄厭麵無表情的又抽了一張紙,呆毛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腿邊的垃圾桶裏的紙團已經滿了。修斯無奈的給他倒了杯熱水,“你說你有床不睡,偏要去睡屋頂,自作自受。”“你有感冒藥劑嗎?”無論是武者、星控師還是藥劑師,都有精神力或者罡氣護體,像一些普通人常犯的小毛病,基本上和他們說永別了。因此整個軍校三個校醫室,都沒有普通的感冒藥劑。棄厭搖頭,“我隻屯了治發熱的,”他遲疑道:“我湊合吃一點?”他不懂,其餘四個沒生過病的更不明白。季付摸摸下巴:“我覺得應該沒事,吃比不吃好。”“還好這半個月的前五天不是實戰課,要不然可有你受的,”蘭爾維道:“今天有幾節理論課,還去麽?”棄厭:“理論課聽不懂,我請假,去學校圖書館。”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那點學費了,不如翹課做點有用的事,比上課睡覺要強得多。西德亞斯的圖書館像一個龐大的資料庫,安克裏學院的圖書館與這裏相比,就像是巨樹上的一片葉子。科技與藝術的完美結合,星際時代的先進與複古氣息糅雜在一起,共十三層,每一層都有十個門到十五個門不等,門內是開辟出來的空間。棄厭推開寫著星符的那扇門。一排排的書架,厚重的紙張沉澱出歲月的氣息。從人類自溯源時代開始,星符師將將現世的古籍記載,到近百年來無數星控師留下來的手記,應有盡有。書籍珍貴不外借,但書架上有智能資料庫,錄入著所有書籍的備份,除了需要特別許可才能拷貝的書籍數據外,其餘的都任學生隨意拷走自行查閱,不過隻能在自己光腦上查看,且具有時效性,一旦二次轉閱,就會自動銷毀。棄厭抽了一本四階雷擊星符的書。磚頭厚的書,裏麵隻講解了這一種星符,從雷擊星符的起源、發展、改進、最佳四個階段,講的羅裏吧嗦,恨不得把發明傳承者的祖宗八輩都寫上。“……”棄厭懷疑自己之前看的兩本幾乎每一頁都是路線圖的星符書都是假的,他滿頭黑線的翻了半天,才在最後的三分之二處找到了最佳雷擊星符的繪製路線。自然界的雷霆,對修為越高的人影響就越小,而由精神力引出來的雷霆,攻擊力和針對性都要遠遠強於自然界的雷霆。他習慣性的先用精神力凝出一支筆,突破五階在即,凝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這個四階星符的複雜程度比三階要翻上好幾倍,光是框架就有五十筆,完全勾勒出來,共有一百二十筆。輸出速度的輕重緩急,輸出精神力的多少,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差異都極有可能會導致星符凝結失敗。棄厭沒有人指導,在自己摸索出來的野路子上撒丫子狂奔。他隻是單純的覺得這筆畫實在是太多了,就自己斟酌著減少了些,同時就地坐下來,一筆筆在地板上勾勒。僅僅保留核心部分的話,隻需要三十筆,棄厭落到最後一筆的時候,猶豫的停住了。最後一筆有三種走向,正常推理來講,應該是每一種都可以成符,但是最終成的星符的攻擊力有多大,會不會受到影響,恐怕就在這最後一筆上了。先選一種試試。他剛懸下筆尖,忽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是想把圖書館炸了嗎?”棄厭手一抖,即將成形的星符忽的散了,他抬頭尋聲望去。景青靠在書架上,單手拿著一本書,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你這一筆下去,我恐怕就要直接送你去校醫室了。”“景導師您好。”“你好,”他推了推眼鏡,不急不緩地過來,“星符標注的每一筆,都有它的價值和存在的意義,你能一眼看出這個四階星符的核心,不錯,很厲害。”景青指尖一彈,一抹流光掠出,在地麵上完美複原了棄厭剛才畫的還差一筆的符文,筆畫凝實,懸而不散。“……”棄厭瞥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筆,默默的往身後藏了藏。“你隻留下了核心,就像是隻保留了能量彈裏的□□,去掉的部分,相當於引線,”景青簡單的給他掩飾了一下,“你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星符繪立即爆炸,不會給你絲毫的反應時間。”他將殘筆星符抽掉百分之九十九的能量,調出一絲細微的精神力補上最後一筆。刺啦!一抹雷光猙然炸響,被景青控製在安全的範圍之內。棄厭:“……”好險。“謝謝導師指導。”“不用謝,”景青好奇道,“我想知道之前教導你星符的老師是哪位?”不知道是哪位心大的奇葩,教出來的學生不僅敢虎了吧唧的不要命的疊加星符,創新的角度也如此清奇,甚至畫出來的星符更是醜的別致。他想起之前顧回的爆炸頭,有些忍俊不禁。“我想和令師結交一下。”棄厭糾結:“您真的想和他結交?”可他的星符是自學的。“嗯,不方便嗎?”“……方便。”棄厭站起來,還非常正經的扯了扯衣角,然後伸出手。景青:……?“很高興認識您,有什麽問題,您直接和我說吧。”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