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是好事嗎?]江惟想了想,“有好有壞吧,很多事情……很難說。”軟軟提議:[可以忘了不愉快的部分,留下你覺得好的。]江惟哭笑不得,“這怎麽忘,又不能像背包裏多餘的材料一樣分解了。”[不一樣麽,都是負擔。]軟軟淡淡道:[將舊垃圾清理幹淨,總會輕鬆很多。]江惟笑了笑,沒有作答。雪不知何時漸漸地停了,連背景中的風聲也聽不見,周遭安靜下來,院子一角的兩棵梅樹依舊闃然地並立。鴻蘿盯著白玉京上方的天空,又道:[也有別的辦法。]江惟不解,“……什麽?”[用新的代替。]話說完,屏幕上彈出了一條係統提示:[軟軟_326向你發起雙人輕功邀請,是否同意?]江惟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點擊了同意,之後便見鴻蘿牽起了方士,輕功朝昆侖山巔飛去。此處是整個娑婆地圖中視野最開闊的地方,白雪皚皚,雲霧繚繞。兩個角色攀著陡峭的山勢往上走,再往前就是斷崖,萬丈之下是無邊無際的瑤池,掉下去必死無疑。江惟猜不到她想幹什麽,懷著對軟軟的信任,他沒有鬆手。人至崖邊,鴻蘿袖中倏地飛出一段綾羅,隨後縱身一躍,帶著一葦渡江位移跳入雲海中。江惟:?他悚然:等等,還真跳啊?!斷崖之下沒有任何的落腳點,兩人就這樣直直地往下墜,毫無緩衝的餘地。江惟束手無策,一陣眩暈,仿佛已經看見了幾秒後瑤池中浮屍兩具的慘狀。臨死前他正想著怎麽操作掙紮一下,兩個角色在墜落的途中卻突然碰撞上了什麽東西,被一股巨大的勁氣掀翻,彈了回去。江惟一怔,反應過來:是風牆。與空氣牆作用一致,用來劃分地圖邊界,阻擋玩家進入不能探索的未知區域。空氣牆就是簡單粗暴的一麵透明牆壁,而風牆則是會將玩家反彈吹回的強風氣流帶。借著風牆反彈的力,鴻蘿在半空中翻身調整方向,接二段輕功撞向雲牆,兩人再次被反作用力推往高處。這是在“爬”風牆。江惟聽說過這種方法,但目前為止還沒有自己實踐過。五大門派的輕功技中,隻有突進次數最多最複雜的鴻衣可以做到,十分難操作。如此反複不知蹭了多少次,饒是切慣了視角的江惟也被轉暈了。鴻蘿最後一段輕功觸發突進,緊接著手中綾羅縮聚成一柄筆直的長槍,蓄力一擲,猶如利矢一般刺穿雲層,拽著二人衝入九霄之上。角色視角豁然開朗。冰塞長河,雪滿群山,瑤池好似一塊無暇通透的碧玉,鑲嵌在亙古的銀龍眼中。江惟此前從未在這樣高的地方俯瞰整個昆岡地圖,哪怕是乘仙鶴觀光也達不到如此地步,心中未免震愕。正是雪霽天晴時,霞光之中顯現出一道縹緲陸離的長虹,鴻蘿與方士輕功落下,穩穩地站在了虹橋上。他看著虹橋下的萬裏風光,恍惚間有一種五年遊戲白玩了的感覺。娑婆地圖廣袤寬闊,暗藏了不少彩蛋場景,吸引眾多風景黨玩家開拓探索,這座雲上的虹橋大概也是其中一個。“……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兒。”江惟不由低聲喃喃,忍不住問一旁的軟軟:“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軟軟樸實回答:[論壇有攻略。]江惟:“……喔。”走至虹橋正中,江惟發現這裏竟然還有交互選項,點擊後,角色便坐在了虹橋邊緣,軟軟也在他身邊坐下,問:[好看嗎?]江惟答:“好看。”軟軟又問:[心情好點了嗎?]江惟微微一怔,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一點弧度,回答:“嗯。”兩人就這麽坐了一會兒,江惟大概體會到了鴻蘿所說的“替代”是什麽意思,路行天下帶來的煩擾仿佛已經消失了,他心中剩下分外平和的恬靜。“小軟。”他忽然叫了一聲。軟軟:[在。]“我們……”江惟聲音輕了下來,“……要不要結個情緣?”鴻蘿看向他。半晌,她問:[為什麽想到這個?]為什麽呢?江惟也問自己,腦海裏回想著此前與鴻蘿相處的一切場景。他想到瑞雪長懷抱玉劍出現,他想到在九淵中開棺時的一抹亮光,他想到躺在背包裏的海螺,想到乞巧節係在一起的紅楓葉,想到與公會戰時毫不猶豫朝自己奔來的身影,想到兩人乘鹿在林間穿行。他想到在揚州城的書院中,在那一棵花葉婆娑的巨大桃樹下,與鴻蘿比肩而立,係統跳出提示框的那一刻。[您獲得稱號:軟軟_326的師父。]而這個頭銜一直掛在一葦渡江的頭頂,直到現在。乍然湧出的思緒紛繁牽纏,鴻蘿還在等待他的回答。江惟看著人物頭頂的頭銜,忽然記起師徒商店中還沒換到手的桃李套,腦子一抽,竟脫口而出:“我覺得情緣衣服還挺好看的。”軟軟:[……]江惟:“……”江惟回過神,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霎時表情如打翻的顏料一樣精彩。他試圖出言補救:“其實也不是很喜歡,那個衣服也挺一般的……不對,不是喜不喜歡那個衣服的問題……”江惟總感覺自己越描越黑,愈發絕望。他到底在說些什麽!?江惟這輩子沒這麽丟人過,恨不得現在立刻從虹橋上跳下去,當場沉屍湖底。果不其然,鴻蘿盯著他沉默了許久,仿佛心情很複雜。他幾乎能想象到屏幕對麵的人聽到這句話後臉上奇妙的表情,想跳湖的心情更加濃烈了。直到軟軟的頭頂終於飄出一個簡短的文字泡。[好啊。]慌亂的辯解倏而停止。江惟看著屏幕上的鴻蘿,嘴唇無意識地翕動了一下。他明明帶著耳機,卻似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傳來的震動,細微卻頻密。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我們現在就去紅雲觀嗎?”這次軟軟卻靜了一下。[過兩天吧。]她態度模糊地解釋:[我想準備一些東西。]江惟不知道她想準備什麽,但一丁點意見也沒有,一疊聲地答應:“嗯嗯,好好。”他現在心裏依舊繃著緊張,生怕自己再口出狂言。時間接近深夜,兩人從虹橋下來後,例行慣例正常地互道了一句晚安,雙雙下線。江惟叉掉遊戲,點擊關機,電腦屏幕很快黑了下來,倒映出江惟的身影。他緩緩地取下頭戴耳機,緩緩地捂住臉,發絲間的耳尖通紅發熱。等到次日早上睡醒,江惟終於緩過勁來,淩亂的思緒也平息了不少。晨間的天氣不錯,他出門跑了一趟步,回來後吃早餐收拾完,回到臥室。他看著放在一旁的空白畫板,腦中閃過昨晚在虹橋上看見的畫麵,忽然有了靈感,坐下後拿起畫筆。起草構圖,鋪色渲染,等待底色幹涸時,再進行下一步的刻畫。他畫得投入,甚至專注到有些忘我,等反應過來時,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過去。江惟看了一會兒完成的畫,覺得沒什麽問題,將邊沿的膠帶輕輕撕下,隨將畫板收起,清洗顏料盤。他從儲物櫃裏找出一個合適的畫框,將畫件裝裱了起來,放在書架邊。下午,江惟被明月夜喊上號押鏢。登進遊戲後,一葦渡江被明月夜拉入運鏢隊伍中,不一會兒,劍無鞘與橘子等人也紛紛被邀請進隊。“我問了軟軟,她有事來不了,好像挺忙的。”明月夜隨口問江惟:“你倆最近怎麽樣啊?”江惟目光平直,故作鎮定:“嗯?沒怎麽樣啊,一直挺好。”劍無鞘聞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沒了野火和花間的內鬼,眾人的押鏢之路一路坦順,沒遇見任何紅名阻攔。這還是合區之後第一次運鏢這麽順利,明月夜簡直感動得要掉眼淚。“花間好像也在找野火的麻煩,見到紅名就殺,聽說是一壺酒的授意。”“囂張這麽久,早該遭報應了……”幫會解散後的野火本就成了一灘散沙,卻還想對歸隱和果農騷擾不斷,現在終於又對上花間,徹底偃旗息鼓,至少明麵上不再活躍。江惟想到被追殺的青禾綠莎,猜想野火內部應該也出了不小的問題。“最近倒是在論道台上經常遇見哭號。”劍無鞘嘖了一聲:“跟他打起來就是費勁,沒完沒了,比心軟都煩,他就不能把嗜血卸了換個武器?”江惟:“……你自己不也用的嗜血。”九月初,新的榜單排名已經出來,總榜的一二位依舊由花間的心軟和一座橋包攬。江惟上個月沒怎麽刷pk場次,排名直接從第五掉到了十多名,方士門派榜的排名也掉到了第三。不過前二十名的結算獎勵差不多一個檔次,他並不是很在意。運鏢結束後,劍無鞘戳他小窗:[你表弟什麽時候回來,他不是要換材料盒子嗎,積分逾期作廢可就沒得換了。]江惟算了一下時間,秦宇深剛好在乞巧節活動結束的前一天結束軍訓。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給秦宇深留了個提醒的消息,畢竟他盼了材料盒子這麽久,要真過期了不得痛哭後悔死。劍無鞘嗬嗬道:[其實真過期了也沒事,反正大概率開不出來,不如直接買一個。非酋就要有非酋的覺悟,氪服困難。]江惟:[……]跟這氪佬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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