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布萊爾一邊靠近光屏障困住的生態缸:“我想,在任何一片海域都無法再找到這麽一隻人魚。”他扭轉的視線對上一雙澄澈的眼睛,人魚的藍色,的確難以在人類中尋覓到的色彩。布萊爾定定盯著慌張挪開視線,擺著尾巴莫名有些緊張的小白尾看了一會兒,好像第一次見那樣,過了會兒扯出一個笑容,又恢複了平時的俊美陽光。好像那片刻的冷厲都是錯覺。布萊爾帶著笑意的語句,滿滿都是對人魚的稱讚和喜歡:“真好看不是嗎,這大概是人類,不,是生物美學的巔峰。”柏盛皺眉,沒接茬。他們以前在其他場合也見過麵,對這家夥古怪的個性也有些了解,對他接下來的話隱隱有了預料。柏盛餘光掃過生態缸中漸變藍色的尾鰭,最後對親衛兵的吩咐也沒有說出口。布萊爾是個研究員,但由於家世原因,從小積累的文學素養極高,他對白尾人魚的誇讚像是在寫一首詩,房間內聽見的研究員都不由得相信,這位脾氣古怪的研究員也被溫柔可愛的人魚征服了。布萊爾的助理手裏捧著裝著王冠的盒子,額頭上流的汗都不敢去擦,他想說點什麽,最後囁嚅著閉嘴。麵容俊美的研究員離生態缸越來越近,他又看了一眼人魚,語氣和表情看似誠懇,語言卻誇張得過分。這次再跟布萊爾對上視線,白尾人魚卻僵硬地往後遊了一點,緊繃的尾巴和抿緊的嘴都誠實地表現出了身體主人的緊張和抗拒。布萊爾意味不明的低喃,眼底波瀾不驚:“在這時候的感官倒是很敏銳,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我還以為你這樣的生物已經被處理了。”沒有研究價值的生物就會被“放生”,但研究所附近非常多的深海生物獵人,經常蹲守研究所放生的生物。於是這部分深海生物大多都從獵人的手上流通向市場和餐桌。他話裏的惡意很明顯,毫不費力都能感覺到。作為研究對象,布萊爾完全不認可沐生的存在。但布萊爾的語氣依舊是那樣,帶著點笑意,絲毫沒有異常,甚至給人一種好友間親昵的錯覺。但那也隻是錯覺。似乎被人類突兀的轉變嚇到了,人魚白皙細膩的手指絞在一起,紅潤的嘴巴張開一條縫。他看起來有些錯愕和難過,哪怕不能完全領會研究員的意思。布萊爾從沐生身上收回視線,看向柏盛:“帶回去養在你的魚缸裏,怎麽樣?”他突然的轉變,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追捧附和的研究員都愣在原地。布萊爾的臉沉下來,肉眼可見的壞心情,他笑和不笑時迥然不同的氣質幾乎是兩個人。助理苦笑一下,倒是非常習慣這位的陰晴不定。他自顧自道:“深海族的規則再清楚不過,這樣毫無能力的存在,即使擁有美麗的外表也處在金字塔的最底端。”“隨時會死亡,隨時可以被放棄,誰也不會在乎。”這就是為什麽一同被研究所航海隊帶回來,王冠被置放在最高級的實驗室由頂級研究員研究,而沐生被隨意分配到不受重視的實驗項目。“之前從他身上得到的初始數據已經說得很明白,除了給低級深海生物的圖鑒增加一頁,他沒有其他價值,再怎麽深入研究,得到的數據也沒有意義。”布萊爾隻是看著那些研究員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想說什麽:“他能夠生活在深海族的領地深處,隻是因為無害。”“畢竟你不會拒絕你的房間裏放著一條完全無害、隨時可以食用的魚幹擺在你的床頭。”布萊爾一頓:“又或許是一個花瓶。”布萊爾說的是事實,接收小白尾的研究員也都清楚,但他畢竟擁有人魚的外表。布萊爾鋒銳的目光放在似乎一直無動於衷的柏盛身上,一眼都沒有看過臉色變幻的其他研究員,那些的未盡之語再次被他恰到好處地截斷。“我對你們的心路曆程完全不感興趣,不用試圖說服我理解你們。”布萊爾又笑起來:“柏盛先生還沒回答我,有興趣在您的辦公室養一隻除了美麗一無是處的吉祥物嗎?這樣獨一無二的裝飾品,倒是非常符合你的身份。”親衛兵低著頭,這次沒有說話。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情,他偏頭看了一眼生態缸中的人魚。他看起來情緒並不好,低著頭,濃密的睫毛垂著,再看不清那對清澈漂亮的眼瞳。本就纖細的身形,放在偌大的生態缸中孤單得有些心酸。之前的研究數據說明,即使不能全部明白,但白尾能聽懂大部分人類的語言以及表達的情緒。他知道布萊爾對他的糟糕評價,知道研究所想把他“處理”甚至當做禮物“送人”。柏盛沒認真理會布萊爾看似吹捧的挑釁,他還沒天真到真的以為布萊爾對自己有什麽恭維心思。無論是布萊爾對人魚的貶低試探,還是白尾怔愣低落的模樣,仿佛在他眼中都是一出不值得在意的鬧劇。柏盛一邊瀏覽這次深海族進攻的數據,一邊往外走:“很無聊。”布萊爾看著柏盛走出房間,但依舊留在原地的一個親衛兵,以自己能聽見的音量道:“無聊嗎,明明很有意思。”助理還沒反應過來,布萊爾修長的手已經伸進他麵前的盒子,把裏麵的王冠又拿了出來。布萊爾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舉起王冠,對著頭頂的光線晃了晃:“這個呢,也無聊嗎。”“這才是柏盛先生屈尊降貴,大駕光臨研究所的目的吧?”柏盛的腳步一頓,高大的身材、挺括的肩膀,即使隻是背影也讓他在一眾研究員裏無比顯眼。先於柏盛回應出現的,是開始示警的儀器和觀測員幹澀的語句:“有、有異常的波頻出現,跟之前深海族突然攻擊的波頻相似!”難道是深海族又回來了?這是大部分人腦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布萊爾手上的動作一停,倒是認認真真看了手中被隨意對待的王冠一眼。他臉上的情緒比起害怕,應該被稱為壓抑的瘋狂和興奮。現在最重要的當然就是突然變化的儀器數據,可莫名的,在去檢查數據前,布萊爾的視線不經意地劃過室內唯一一個由光屏障構成的生態缸裏麵的人魚遲鈍著沒什麽反應,甚至沒抬頭看他一眼。跟剛醒時好奇寶寶似的模樣毫不相同。金發研究員嘖了一聲,朝著儀器走去,表情仿佛如常。研究所內,那些原本開始在水中悠遊的深海生物,不知何時又完全停在原地,詭異得仿佛集體按下了暫停鍵。一雙又一雙猩紅的眼睛悄悄睜開,凝滯僵硬地轉動著,在黑暗中窺伺著房間裏每一個不應該存在的人類。房間內的警示燈“嗡嗡”地閃爍著。第80章 深海(四)這個實驗室本來沒什麽權限, 但因為現在站在裏麵的人,幾乎沒有什麽監控和數據不能調出。研究所房間之外, 臨近海洋地方的監控畫麵很快被調了出來:海麵並不算平靜, 但幸運的是,沒有出現之前那樣大規模的深海生物進攻。房間內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又因為水中表現奇怪的深海族感覺恐懼,但負麵情緒中又帶著一絲興奮。不管這些深海生物是因為什麽才有了這樣的表現, 記錄下來的數據和背後的原因, 無疑都是非常好的研究項目, 完全可以加深他們對深海族的了解。“攻擊性加強。”“出現共同行為, 反應和電波高度一致, 會有共用大腦或者思維共通的原因嗎?”研究員們硬著頭皮, 頂著異常深海生物一道又一道僵滯陰森的目光行動總結和匯報。他們不是沒有麵對過血腥的項目樣本, 但活的跟死的還是存在很大的差別, 尤其是這些深海生物的眼睛。一直負責這隻深海生物的研究員擦了下冷汗:“為什麽它們的眼睛都是紅色?”暫時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布萊爾明顯對這幅反常的場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深藍色的眼睛跟那隻眼眸猩紅的食人魚對視,毫不避諱, 正常得仿佛察覺不到室內不尋常的安靜和驚悚。那隻食人魚的表現也足夠怪異, 明明隻是無智慧的低級深海族,森白的牙齒暴露在外, 靜靜回視布萊爾的模樣就仿佛一個人類, 又或者說高智慧生物。布萊爾笑容微斂,看著缸中的深海生物,在一旁研究員驚訝的表情中, 毫無波瀾地說出幾個數據。男研究員速記下數據跟同伴慢一步傳來的資料對比, 震驚地發現誤差極小,完全可以作為數據使用。簡直不像是人類……他看著金發男人俊美的側臉和光線下近乎某種無機質的眼瞳, 想:更像是一台計算精密、毫無情感的研究機器。布萊爾又說了幾句,明明沒有扭頭,卻好像看見男研究的怔愣般,暗藏威脅地提醒:“我好像錯過了一位傑出的人才。你不記下這些話語的原因,是你可以跟接下來的交接人員心靈溝通?”男研究員卻絲毫不敢把布萊爾帶著笑意的話當成真的玩笑,好像被毒蛇監視著,他一個激靈回過神,冷汗涔涔地記錄下布萊爾接下來的指示。也徹底明白了布萊爾為什麽被稱為研究所的暴君。不隻是背後能量龐大的家族,還有麵對研究時令人窒息的統治力。□□又無情,山一般讓人窒息的控製欲。很難讓人不覺得,麵前研究所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昂貴棋盤上的黑白棋子,隨時可以舍棄和更換,隻要能達到執棋者最後想要的結果。人類都尚且如此,更別說深海生物。金發研究員從來不掩飾自己,他對深海生物表現出來的所有著迷,全是基於研究項目。而聯邦支持下的研究所,大多數有關深海族的研究項目,目的都是為了更好地控製深海族、掐滅所有潛在的危機,甚至是直接毀滅。腦子裏又過了次那些空學不來風的傳言,男研究員老老實實地記錄下所有的數據和猜測,遞給布萊爾。絲毫沒在意這個渺小研究員眼底的恐懼和他顫抖的手,布萊爾無視他遞過來的記事本,一邊吩咐一邊往外走。他臉上又掛上了最初出現時的笑容,金發披散在肩膀上的模樣配著那張好看過頭的臉,倒像是什麽明星在安排接下來的日程。“先把這部分出現怪異狀況的深海生物都轉移,安排人進行研究。”之前深海族雖然沒有成功攻破研究所的防禦,但頻繁的海嘯震蕩也帶來了一堆問題,研究所連平時最閑的工作人員都像個陀螺似的旋轉起來。更別說管著許多項目的布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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