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證的母親從被找回別墅開始就沒有公開露麵過,對外的解釋是失憶流落在外時弄傷了臉,治好之前不方便見人。石證一開始對於母親“回來”這件事也十分高興,貼心關心過母親臉上的情況,想看看她的傷口,說知道幾個這方麵很厲害的醫生。但他被拒絕了。對方依舊像現在這樣,臉上蓋著一張素色絲綢,一邊咳嗽著,說:“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毀容了你就不認我這個媽媽了?”態度幾乎稱得上惡狠狠。當時石證百口莫辯,石父一言不發,搖頭讓石證出去。石父對找回來的妻子非常愛惜,她生活不便,照顧她的事情幾乎不假手於他人。在女人尖聲表達了不想別人看到現在的自己時,甚至主動趕走了別墅裏所有的傭人。婦人察覺到石證進來的動靜,扭了下頭,似乎是在看他。昏暗的燈光下,她臉上那張名貴的絲綢顏色很淡,淡得就像是人死時臉上蓋著的那張白布。石證瞟了一眼,心頭一涼,沒敢多看。“去了哪裏?”她問。石證:“覺得有點悶,就去河邊走了走。”婦人:“你是不是又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廝混了,那堆人都不是什麽好人,你跟著他們混在一起不會有成就。”石證想到霽月光風的青年,下意識打斷她:“媽!”他緩了下語氣,解釋:“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婦人被反駁後一頓,隨即冷笑了一聲:“果然,你們石家的男人就沒有好東西……咳……這麽大了,從來不會想擔負自己的責任,全是懦弱的自私鬼,要不然我也,咳咳……”“我也……”她自己卻說不出來也怎麽樣。婦人開始咳個不停,臉上的布料也一直顫抖著,仿佛隨時會飄落下去。石父似乎已經習慣妻子尖銳的模樣,無奈地歎氣,安撫她,為她拍背:“對,我就是沒用,就是離不開你。”女人抓著椅子的手一緊,劇烈的咳嗽停不下來,身體都開始發抖,好像要被肺都咳出來。即使這樣她還是怨毒地說話:“你現在倒是出息了,以前為什麽隻讓我一個人抗,為什麽坐享其成對這個家什麽都不管……咳咳……我恨你啊,我恨不得你趕緊去死。”石證睜大眼,看著母親過於尖銳的指甲已經陷進父親的肉裏,劃出幾道血淋淋的痕跡,但石父沉默地承受著,絲毫沒有要躲開或者反抗的意思。石證從昨天開始,心底那股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越來越旺盛,他心驚肉跳:“爸!”沒人回應他,別墅裏唯一的那盞燈都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所有光線好似都被黑暗吞噬。“砰”的一聲,外麵的風也不自然地呼嘯著,甚至吹開了別墅原本好好關著的窗戶。石證看著自己一堆詭異的父母,覺得自己麵前立著的好像是兩具不真實的蠟像,僵硬又奇怪,而不是以往寵愛縱容自己的親人。他一張臉蒼白,說:“爸,你老實告訴我,你突然要來這幢別墅是不是就是因為媽。”“我問過蕭俊譽,他說虞家這個度假山莊有古怪,據說……”石證看著自己的‘母親’,聲音幹澀,“據說能讓死人複生,繼續活下去。”“這裏的當地人供奉那座神祠還有裏麵的神明,稱呼為往生神。”虞家掌握了這裏的秘密,並且試圖控製這裏,甚至借此挾持某些人。人死複生。不管是讓某些人“回來”還是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多大的誘惑。但這完全違背了常理,這怎麽可能。即使真的有這樣的事情,又怎麽可能毫無代價。石證看著哪怕穿著華麗的衣服也仿佛一具幹屍一般的女人,紅著眼睛想把自己已經失去理智的父親拉開,指著他血肉模糊的手臂:“你看清楚啊!她怎麽可能是我媽媽,我媽媽不是這樣的,虞家給你的隻是一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孤魂野鬼,或者是特效演員,一定是的,要不然她怎麽都不敢露臉!”石證突然撲上去的動作讓石父失去了平衡,女人被碰到,臉上用來遮擋的絲綢搖搖晃晃地落了下去。絲綢和繃帶底下是潰爛發黑的皮膚,甚至隱隱能聞到土腥味。它整個人的模樣,就像是……真的在地底埋了很多年,然後又在某一天循著模模糊糊的召喚聲,無聲地走到了這裏。石證所有聲音都堵在喉嚨裏。哪怕它這張臉慘不忍睹,但也隱約能辨認出昔日美麗的五官。是他媽媽的臉,甚至嘴邊那顆小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樣。石父瞪大眼,一把推開石證,顫顫巍巍都撿起地上的絲綢想蓋回婦人的臉上,嘴上溫柔地哄著:“孩子太小了,見過的世麵不多,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麵對著眼前堪稱恐怖的場景,他的眼底依舊是溫柔的愛意和憐惜:“我知道你雖然不說,其實心裏很愛美,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但你放心,他說過了,你過了今天晚上十二點就能恢複原來的樣子,我們一家人又能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了。”石父這個模樣看在別人眼中,甚至比椅子上躺著的那具半壞的屍體更加滲人。今晚十二點。石證莫名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麵的時間:【00:00:00】時間正好跳到午夜。與此同時,椅子上那具幹屍也慢慢坐起來。它不遮不掩地露出自己那張淒慘的臉,因為生時癌症的折磨幹癟,眼珠突出。女人的記憶其實一片混亂,但在外力的刺激下模糊閃過很多片段,她說:“我想起來了……原來我不是落水失蹤,又被找回來。”她絮絮念著,聲音比起之前的嘶啞卻越來越纖細,越來越靠近人類正常的聲音:“我是……死了。”石父恍若未聞,僵硬地撿起地上的素色絲綢,恍惚:“對,你是最愛幹淨的,這種掉在地上的東西你肯定就不願意再用了。”“沒事,我們家裏現在更有錢了,不差這個,你不高興我們就換。”石證抖著嘴唇看著那具幹屍緩慢開始變化,過了午夜,就像一個氣球一樣慢慢膨脹起來,貼著骨頭的皮囊開始充盈。“爸……爸我們先走,爸!”那具幹屍真的變成了石證母親的模樣,每一寸皮膚、甚至發絲都跟照片裏的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老去的痕跡,看著甚至比石證大不了多少。石證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但也許是因為回別墅前釋放過情緒,又或者因為這幾天他喜歡上虞家的二少爺,察覺到了一點一樣,明裏暗裏打聽了不少,已經有了些心理鋪墊。石證沒有馬上崩潰。麵前的“母親”其實也並不完全跟照片中相同,照片中的人始終笑得開心爽朗,看著嬰兒車中的兒子一臉慈祥。而不是這麽一副,扭曲又怨毒的模樣。石證看著它黑色的指甲,拉扯著石父,想把父親先帶離這個詭異的地方:“你想想它之前的表現,看清楚它現在這個樣子,它不是我媽!”但石父仿佛已經瘋魔,他先是被拖著往外走了兩步,又馬上掙脫開,撲向女人的方向。他跪在椅子邊,流著眼淚癡迷地看著昔日的妻子:“惠月,是你回來了惠月,他沒有騙我,他說的是真的。”江惠月就是石母的名字,她被喊了幾聲,回過神似的,視線落在石父的臉上。她笑了下,但眉目的怨氣散不開:“是你啊,你突然老了很多。”石父完全沒有在公司和其他人麵前的成熟,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開始抱怨:“對啊,管理公司真的好辛苦。”“我好後悔,為什麽我當時就讓你一個人去承擔公司一切的危機和風險,我太懦弱了。”“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過勞,就不會……”石父一頓:“我們不說那些不開心的,我們回家吧,回家。”江惠月冷冷地聽著:“回去?回去又給石家當保姆、當生育和生財工具嗎?”“如果還有選擇,我當初一定不會嫁給你。”石父的背脊一瞬間佝僂下來。在剛看到那具可怖的幹屍時他沒有崩潰,在目睹幹屍死而複生時他也沒有,但現在聽到江惠月的話,他一下子被擊垮了。江惠月毫無感情道:“他沒有騙你,我會回來,你需要付出代價。”“但你知道要我回來會付出什麽代價嗎?”石父還沒有緩過神,下意識怔愣地搖頭。隨即他的脖子就被一隻手掐住,那隻手的指甲呈現出怪異的漆黑。石父不自覺地抬手,兩隻手去掰掐在自己脖子上那隻手,但它的力氣太大,他根本無法動搖和撼動。江惠月笑了下,臉上是石父陌生的怨恨和憎惡:“這種禁術的代價,是一命換一命。”江惠月等著這個毫無擔當的膽小男人露出醜態。就像這個男人一貫那樣,在重要的關頭消失逃避,用花天酒地推卸責任,仿佛不知道自己妻子單薄的肩膀到底承擔了多少壓力。石父的眼睛在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中越來越凸出,他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女人,原來掙紮的雙手卻慢慢放了下去。他說不出話,但不停地流眼淚。女人一怔,隨即尖聲質問:“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應該後悔啊,反抗啊,反抗!起來殺了我啊!”她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縈繞著灰黑色霧氣,若有若無地遮擋著她的視線,消磨著所剩不多的理智。石證已經認定麵前這個不是自己印象中堅強大氣的母親,是個在邪惡力量中突然出現的女鬼。他親眼看到它掐著自己父親的脖子,手忙腳亂地要撲上去推開她。女人猩紅的視野新冒出石證的人影,她心底那根弦莫名晃了下,搖搖頭甩開莫名的感覺。速度快得石證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它已經打傷石證,掐著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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