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葉銘知道這時候要是繼續追問或者提議，隻怕小領主之後寧願憋著、都不樂意及時上廁所了，這可對身體不好。因此葉銘不再多說，幹脆利落地把斐諾的被子掀開，將他抱起來，徑直出了房間。 然後直送旅店在一樓的廁所。 葉銘還是第一次進這個遊戲的廁所，感想上隻能說是一言難盡。這年頭的公共廁所，再好再幹淨，也隻是相對而言，在葉銘看來都是髒亂差之地，味道更是叫人頭暈目眩。斐諾就在他懷裏，一看他的麵無表情，就知道他接受不了這個地方。 其實這個廁所已經算不錯了。畢竟這是斐諾住過的最貴、最好的旅館，以前還有那種連廁所都沒建的旅館，得出到旅館後麵的街上解決生理問題呢。現在這個廁所在室內、有通風的窗口，就算是個旱廁，就算味道難聞，但好歹文雅一些。 玩家們的現實世界，廁所是什麽樣的呢…… 看葉落風鳴這麽嫌棄的表情，估計很幹淨舒適吧，真難想象。 “把我放下吧，我去那裏。”斐諾也不想折磨葉銘，剛進廁所就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你在門口等我就行，我能慢慢挪過去。” “在這摔了就完了。”葉銘回了這麽一句，隨即大步將人送到坑前。然後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往下望，背過身去，拋下一個字：“快。” 要不是這破環境，斐諾真想嘲笑一下這位遊戲高手。不過他自己其實也嫌棄這地方嫌棄得緊，還是趕緊解決問題吧。 萬幸斐諾現在隻想放個水，隻要拋棄羞恥心，不去細想“他聽到了我上廁所的聲音”，一切還是比較順利的。 斐諾快速道：“好了。” 葉銘二話不說，回身把他抱了出去。 而離開廁所一段距離後，葉銘才恢複了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氣。 斐諾被他逗樂，好像腰痛都變輕了：“至於嗎？” 葉銘不知道說什麽，畢竟時代背景擺在這裏，他抱怨這種廁所係統也無濟於事。於是他憋了一秒，說了句：“……辛苦了。” “就因為上個廁所？”斐諾好笑，“這次還隻是……我現在該擔心要是想、呃、上久一點，我能不能坐得住了。” 他一說，葉銘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廁所裏那些類似馬桶的玩意兒。與其說是馬桶，不如說是沒有靠背的古怪椅子，支撐它的是前後兩塊木板，上麵橫著的木板中間挖了個洞。廁所裏還不止一張這樣的椅子，而是三張，另外還加上能直接放水的長條地坑。 葉銘：為什麽我記地形記得這麽清晰！快扔掉！ 然而猶在眼前的記憶，叫他忍不住問道：“你上廁所要坐在那些椅子上……？” “是的，但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還會帶上墊在上麵的布巾，一次性的那種！”斐諾無奈，“我看出你的嫌棄了。如果要把我扔出去，至少扔到床上，求你。” “我是那麽缺德的人？不用求，我也不會嫌棄你。”葉銘聽他的語氣放鬆又親昵，也放心地與他開玩笑，“不過說起來，那廁所連個隔板都沒。要是同時有好幾個人都去上廁所，不會尷尬嗎？” 斐諾默然兩秒，幽幽道：“你知道嗎，有些廁所還會專門建成弧形，然後就成為了貴族們的社交場所。” 葉銘也默然了。 好一會兒後，葉大神才銳評道：“你們這裏的貴族……還挺會玩。” 斐諾撇嘴：“我才不去，光是想象就覺得跟地獄似的。” 葉銘聞言好笑。他就知道，斐諾也是有點愛幹淨的，絕不會樂意在廁所裏多待一秒。不過廁所這個話題也夠久了，葉銘把人抱回房間放上床的時候，主動切換話題：“我給你弄點水洗漱？然後吃早餐嗎？” “嗯，我可以自己翻身、擦一擦身上。”斐諾道，“還要換衣服。昨天又是流汗又是摔倒的，我都臭了。” “流汗？”葉銘疑惑，“你不是去見親王而已，怎麽還弄流汗了？” 說起昨天和親王的談話，斐諾輕歎一聲。 “昨天……荒謬得很。”小領主現在感覺自己不僅是腰痛，頭也痛了，“先讓我自己整理整理吧。” “好。”葉銘俯身望著他，“別怕。不管是什麽事，總有辦法解決隻要你願意說。” “這事還暫時用不著你，就是我憋得慌……”斐諾再歎，“還是先解決眼下的事吧。” “行，解決眼下的。”葉銘點頭，“我去給你打水，弄點方便吃的早餐。” *** 葉銘搞了熱水回來，斐諾就艱難地自己大致擦了擦上半身，和……手能夠到的下麵。 他本來都放棄擦腿腳了。結果叫葉銘回來後，葉銘很自然地就接過毛巾洗了洗，然後給斐諾擦了擦腳。 斐諾現在已經懶得掙紮了，隻道：“臭死你。” 葉銘淡然擦腳、淡然回答：“不臭。” 斐諾狀似無意地吐槽：“我可不是你們艾尼亞族人，不用上廁所，不用休息，也不會臭，像個會動的假人似的。” 葉銘好像沒注意他話裏有話，隻把毛巾往他臉的方向遞：“那你聞聞。” 斐諾撇頭：“拿走！” 葉銘好笑地收回來，終於幫他擦完腳了。嗯，按照遊戲的限製，腳踝以上就不是葉銘能主動扒開接觸的地方了，因此他再殷勤也隻能服務到這裏。 不過，腳啊…… 遊戲還是小看了玩家。 葉銘的視線從斐諾的腳踝上劃過，若無其事地轉身去扔開毛巾。 “旅店準備了些帶餡的小點心，可以當做早餐。”葉銘邊說著，邊又轉回床頭，俯身下去自然地半撈起斐諾的上半身，“我稍微幫你墊起來一些，方便吃東西。這樣痛嗎？” 好幾個枕頭墊在斐諾的腰部、後背和腦後，代替了活動病床的升起。斐諾感受了一下，回道：“還好，隻是有點酸脹，不久的話估計沒事。” “那就這樣。”葉銘把椅子拎過來，就在床邊陪著斐諾吃早餐，又是喂水又是喂吃的，還給他解釋那個黃金寶石香薰爐的來曆。 “是從那些城主家裏抄來的？”斐諾躺了回去，手上把玩著香薰爐，咋舌道，“真是奢侈，菲亞哥省整體並不算富裕，這些人的城市也不大，但他們的生活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啊。” 葉銘沒說自己還拿到了更多，隻道：“國王應該挺高興，名正言順地充盈了一次國庫。” “國庫？”斐諾似笑非笑，“隻怕大頭是進了陛下和親王的私庫吧……” 他頓了一下，又看向葉銘：“我隻是跟你隨意說說，可別說出去。” “我口風還不夠緊？”葉銘道，“而且艾尼亞族人的很多事，我也隻跟你說過，你也得保密。” 斐諾怔了怔。 隻告訴我嗎……？ 他若有所感，但眼下不是細細思考的時候，斐諾還是把自己想說的事先說了出來：“那我現在再跟你說個秘密。” 葉銘就坐在床邊，一隻手支在床頭，好似把斐諾納入自己籠罩的範圍裏：“你說。” 斐諾仰頭與他對視，碧綠的眼睛裏映著他的身影：“親王說……陛下和他，決定讓我成為塞伊斯公爵的兒子。” 葉銘：“……嗯？”第七十六章 床邊聊天 斐諾把昨天親王說的計劃，大致跟葉銘說了一遍。 葉銘聽完，隻覺得跟葉澤建議讓高級npc對玩家的接受度高一點，真是太正確了。不然這些極其複雜的勾心鬥角、權利爭鬥，隻有npc自己在那演著，和主係統隨便用一句話帶過了場景有什麽區別？ 既然遊戲已經開放，就應該盡量減少無用運算。 斐諾說完看葉銘都不說話，以為他也聽傻了，問道：“很荒謬，是吧？” 葉銘這才回神，應道：“還行。乍聽感覺這也太大膽了，仔細一想，也不是沒道理。” 斐諾輕歎一聲：“活了22年，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還會換個父親。” 即便現在已經知道一切都是主係統的設定和運算，可斐諾對父親的記憶是真實的，對父親的感情自然也是真實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被主係統設定為塞伊斯公爵的親兒子，但這種被推著、不得不往前走，還不知道最終會如何的感覺，真是令他煩悶和不安。 “我明白，那畢竟是撫育你長大、教育你、曾與你日夜相處的人。”葉銘伸手順了順斐諾的頭發，“國王和親王隻是想利用你來牽製打擊公爵，並不會真正考慮你對此如何感受。他們甚至在做了決定之後，才告訴你此事，就代表不管你說什麽，他們都不會改變計劃。” 斐諾沒躲他的手，隻是輕哼一聲：“他倒是不擔心我拚命反抗的話，他就直接沒了一顆好用的棋子。” “因為他知道，你很聰明，不會為了這件事和他徹底翻臉。不然你的處境立馬會變得危險，之後的日子也會不好過。”葉銘回道，“他們把你強推到公爵的位置，你也不可能倒向公爵，隻能依靠他們的力量來支撐自己。不然公爵那邊勢力漩渦，能把你直接絞死。” “我最煩的就是這點。”斐諾的手指撫過香薰爐上的黃金紋路，有些鬱悶地回道，“我這樣強行插入公爵的勢力當中，不管是公爵還是他那些兒子、女兒，甚至是手下，都會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沒法直接投到陛下和親王身上的怨恨，一定會針對我而來，我倒變成他們的出氣替代品了。” 葉銘手指輕輕碾磨著他的發尖，問道：“你倒是很確定，公爵不會跟你打親情牌？” “不可能吧，他都有反叛的野心了，還會那麽天真？”斐諾冷哼一聲，“而且他拿什麽跟我打親情牌？說他對當年那個緹婭拉蘇還懷有真心？嗤，他要是真喜歡那個‘王都玫瑰’，至少不會讓人消失到完全不知道夏羅的地步。跟我套近乎，騙小孩都不用這招了吧。” 頓了一下，斐諾又道：“再說了，他們肯定明白，我是不可能倒向他們的。我就是個什麽力量都沒有鄉下人，沒了陛下和親王從外部支持，我隻會迅速地、悄無聲息地消失，變成曆史裏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為了保命，我隻會一直站在陛下那邊；但我越是站在那邊，公爵一脈隻會越針對我。” “可是，他們越針對你，就越代表他們的無能。”葉銘想了想，說了自己的分析，“你是國王和親王的代理人，如果公爵他們直接針對你，說明他們已經沒有別的招數對付你、對付國王的出招。他們更有可能也派出類似‘代理人’的家夥，來用別的路數對付你。” “親王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他們會從我身邊下手，讓我自己去對付陛下，要我時刻保持理智。”斐諾看向葉銘的眼睛，“你看局勢的速度這麽快，在艾尼亞族人裏肯定是個厲害的管理者。” “一般，我也懶得管太多。”葉銘的低笑，“我隻管我想管的事。” 斐諾一下想起他昨晚上說的那句“你不用管”，不由心中暗道：我的事……是他想管的事嗎？ 兩人相顧無言了一會兒，可氛圍已沒有前兩天的凝滯和僵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斐諾忽然冒了一句：“摸夠了嗎？拿我頭發擦手呢？” “我都增加了護工的工作，增收點費用怎麽了？”葉銘這時候敢用這事開玩笑了，手指也沒離開小領主的發梢，“我幫你擦一次腳，就要摸一下你的頭發當報酬。” 斐諾對這男人的詭異要求搞得無語幾秒，隨後銳評：“惡不惡心？” “我洗手了的，我都沒嫌你髒。”葉銘愉悅地逗了一會兒小領主，隨即又自然地切回正事，“說起來，你要是要往公爵之子的身份上走，可就真不能單槍匹馬的了，考慮招人了嗎？” “當然考慮了。就算沒有這個身份，我也會成為佩林的城主，肯定要找一些能用的人的。”斐諾看他的眼睛，“怎麽？你不會想來吧？” 葉銘淡然反問：“我不能來？” “這可是要一直在我家裏做事的，你又不真是我的下人。”斐諾說這話不是以退為進，而是真實想法，“別拘束在我這裏，我也不想讓你隻在我身邊的小地方打轉。你應該更喜歡在廣闊的世界裏探索未知才對吧？” “你知道？”葉銘的心情更加愉悅了，俯身更低，凝視著那雙碧綠眼睛道，“我還喜歡什麽，你知道嗎？” 斐諾本來平時不覺得和他對視有什麽難的，甚至於大多數時候，斐諾和他對視時都會占上風。然而葉銘問著這樣別有所指的話，又深深凝望斐諾，斐諾隻覺心髒都顫了一下，不由得撇開眼睛，嘟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蟲，哪能全部知道。” 葉銘看他躲避，這次卻不煩悶了，反而笑意更深：“你這麽睿智，我還以為你很清楚。” 斐諾不吱聲。他知道這時候不看葉銘就有點欲蓋彌彰了，但他著實有點扭不回去，就這麽僵著了。 葉銘這次再看他的轉頭避而不視，隻覺得可愛至極，欣賞幾秒後就放過了他：“不知道就算了，總會知道的。” 斐諾輕輕“哼”了一聲。 “好了，說回你要招人的事。”葉銘回道，“你招你們國家的人，這很正常。不過我提議，你也可以開一個麵向艾尼亞族人的守護任務。也不用多少錢，讓艾尼亞族人輪流守在你府邸守夜一兩天，敏感時期增加人手。讓那些要動你的人試過幾次，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你這裏也能安全些。” “你是不是還想說，最好是把這個任務派給你們幻影會？”斐諾終於轉回來，挑眉道，“你們總共就那麽點人，老看在你的麵子上來幫我做事，你的麵子也不是這麽花的吧。” 葉銘一笑：“在幫我考慮？” 斐諾又靜默了。 “不用想這麽多。我也不是一定要你雇傭我公會的人。”葉銘又把話題轉回正事，“你隻要在任務要求裏多寫一句，讓來執行任務的艾尼亞族人一旦遭遇危險，立馬通知我，那我就能立刻趕到。” 斐諾努力忽略葉銘的哄人語氣，仔細想了想：“……好像是不錯，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就這麽定了。這樣你的安全係數就能更高，我也能放心點。”葉銘又道，“不過你選護衛的時候還是得仔細些，別選了水貨，更別選到別有目的的。還有你的近侍，以後你身份不同了，管家福斯一個人就不可能做完所有工作，你得選一些別的心腹侍者。機靈、可靠，重點要足夠忠誠。如果你求助親王那邊，人可能能容易找到，但十有八九是親王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