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煩領航員先生打聽一下猿冰爬的究竟是哪座雪山了,我需要具體的地圖和曆年天氣氣候的情況。”“嗯。”迎著季星海燦爛笑容的秦遇默默戴上墨鏡。真耀眼啊。季星海坐著美食車先去了二號白霧圈最大的一個人類幸存者基地,拿出手機後就出發前往美術館。他換上最厚實防水的服裝,穿著高山靴,背著包,手持雪杖,站在那張原名‘雪山屍體’的大幅油畫前。一比一的比例,似乎還能看到死者麵部絨毛上的冰霜。這具屍體並不猙獰可怕,倒像是睡著了,很是安詳。“大概是疲倦到了極點,想要稍微歇歇腳就繼續走。但雪山上隻要停下,很快就會凍僵,再也沒有可能站起來。“就算旁邊就有同伴,同伴也不敢去扶他,他們的體力都快到極限,不扶隻死一個,扶了死兩個。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凍僵、死亡。”季星海拉下放在額頭的護目鏡,將手按在油畫上:“我來挑戰雪山。”一時天旋地轉,寒風如刀割麵,睜眼已在雪山腳下。第239章 站在山腳仰望,會產生‘自己是如此渺小’的感覺。常年冰封的雪山,高達七千多海拔,平均氣溫零下三十度。爬山的過程中還可能遭遇雪崩、暴風雪、滑落山穀、急性高山症等等意外。即便已經有成功登頂者記錄下的路線圖,要上去依舊是九死一生的挑戰。“你已來到雪山。“請勿使用常規爬山裝備之外的任何物品,但可攜帶少量特效藥物和食物。“這裏是非凡者禁地,不可使用任何非常規力量。“即便擁有超人體魄,也請用凡人之軀登頂。“登頂即通關,雪山會獎勵所有的勇敢無畏者。”對比大腦中的地圖和資料,這裏應該是雪山北坡,曆史上有過幾次成功登頂記錄的路線,也是猿冰最有可能選擇的一條路線。季星海早就知道自己要麵臨的是什麽,他沒有浪費體力和時間,來之前也已經做過熱身,所以等‘雪山’將通關規則講清楚,他就拿著雪杖開始登山。足下積雪常年無人踩,一踩一個小腿高的印,拔出,再踩,其實非常費力,對平衡力也有一定要求。但季星海是個變態,就算現在被規則限製,隻能以‘凡人之軀’出現在這裏,那身體素質也遠超常人。所以厚厚的積雪和稍顯陡峭的坡度對他都沒有太大影響。不過在他幼年期,忘記了是哪個世界,那次爬雪山是真的九死一生。但為了一線生機,當時算是流浪兒弱雞的他還是選擇了爬雪山。殘酷的大自然給了當時還有些自傲的年輕小夥狠狠一巴掌,他達成所願,但也付出極大代價。這類小小的不太喜歡的記憶浮起了一會兒,但想到他已經回到家鄉,不日就會和尚在人間的父母見麵,那一絲絲不快立刻煙消雲散。白雪、白霧、暈開的光,雄壯巍峨的雪山世界透過護目鏡進入他的眼睛。見多了白霧,突然走近雪山,其實還挺醒神的。“偏離預定路線,接下來往右移動二米。”“偏離了嗎?”方向感一向很不錯的季星海有點驚訝,但還是立刻往右移動領航員是他的夥伴,信任的人。秦遇半懸在積雪上,他並不能直接參與,最多就是引導一下方向,確定一下所在位置。但孤獨的路途多了一個能說話的人,對季星海就是極大幫助。“雪山上沒有標記物,也沒有確定的路線,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確實很容易走偏。”聽著季星海的話,秦遇沉默兩秒,說道:“還是有標記物的。”他說完沒幾分鍾,前方一塊突出的崖石下多出一抹鮮豔的顏色。在不是雪就是凸起岩石的雪山地帶,一抹鮮豔顏色簡直比太陽都耀眼。“是後來的幸存者,還是本就有的雪山挑戰者?”前者代表著領域詭異存在後進來挑戰,但失敗的人。後者是原本就永遠留在了雪山上的人。“是後來者。”秦遇說。季星海休息的時候秦遇自己一個人來過雪山,以異常的身份進入查看,並且一一確定和標注這些永遠留在裏麵的不幸者。雖然都是從北坡上來,但真正在這條路線上並且能被看到的隻有二十幾人,其他不是偏離路線死在別處,就是被積雪掩埋,還有些滑下山坡不見了蹤跡。雪山以最原始嚴酷的環境叩問每一個挑戰者: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季星海立刻想通了環節,他笑得兩隻眼睛都彎起來:“偷偷來看過了?那你知道猿冰在哪裏嗎?”“就在這條路線上。距離山頂僅僅五十二米的地方,有一塊凸起的石壁,他在那裏躲避突然的暴風雪……”季星海想起那幅畫,猿冰兩隻手揣著,半縮著身體,閉著眼睡得很安詳。他的背後是黑色的岩石,身邊是覆蓋了一半身軀的雪,護目鏡和衣服上也是一層薄雪。口罩上原本還有熱氣吹出,有雪化開的痕跡,但後麵結了冰,沒了溫度。而他的口袋裏,還有鮮紅旗幟的一角。他還沒來得及上去,將旗幟放在雪山之巔。就在距離山頂僅僅五十二米的地方,這位酷愛冒險的天才畫家永遠閉上眼。季星海抬頭仰望雪山,曾經同樣差點將他覆蓋,那弱小的孩子一步一個腳印,走完那一程,肢體都凍壞了,後來幹脆換了機械肢體。“我以前爬過雪山,沒有這座高,但都是白雪皚皚的。那座雪山上的雪,淹沒到我的膝蓋,爬完之後腿就廢了,後麵裝了假肢。”秦遇安靜聽著。這是第一次,季星海說起‘過往’。秦遇早就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他的一切都和十八年的經曆不搭,但秦遇無意探究。現在季星海卻主動說起這件事,這是否意味著……信任?剛說完最慘的地方,季星海話語一轉,語調上揚:“之後我就打開了新世界,原來熬過最開始的磨合階段,機械肢體也很有趣,可以做到很多天生肢體做不到的事,還可以經常換塗裝和材質,還能加炫光條,特別酷炫!”科技發達了就是好,那個世界的科技還挺發達的呢,就算是假肢也可以媲美真的四肢,偶爾還有別的突破。想到這個季星海就覺得饑餓學院還算不錯,因為它真的提供了科技方麵的幫助。以後那些缺胳膊斷腿的也可以和他一樣裝上十分方便好用的假肢。還有機械眼,機械耳,機械內髒等等。肯定比不上原裝的,但也比沒有好。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爬山,幾分鍾後他們就路過了那抹鮮豔的顏色。那是一具屍骸,不知道在這裏躺了多久,幹巴巴的皮貼著凹陷的骨頭,但身上的衣服依舊鮮豔。此處雖然常年冰封,但死者依舊呈現出幹屍的狀態,眼睛完全消融了,就兩窟窿。不過季星海比較好奇的是,這人爬雪山不戴護目鏡嗎?這麽勇?“護目鏡是本來就沒有的?靴子好像也不是專業的高山靴。”“第一個活著從雪山出來的人意外覺醒成了非凡者,之後一些人以為雪山這種特殊領域詭異可以幫助人覺醒,就來試了。我想他們並沒有準備充分,第一個活著出來的人隻穿了最普通的冬衣冬褲,這讓他們錯估了通過的難度。”“那他死得不冤。”這得是對自己多自信啊,居然連爬雪山的基本裝備都沒有帶齊?雪山領域對進入的人有能力限製,其一是無法帶入常規之外的裝備,其二是無法使用非凡能力,包括異能和裝備帶來的技能。比如,季星海就用不了饕餮食經,也用不了神奇美食屋和十裏紅妝的空間。雪山領域詭異是用絕對的‘禁魔’換取了‘不參與’。這種情況下,基礎裝備就顯得十分重要了。不全副武裝就進來,和找死沒有區別。過了第一個標記物之後,隔個十幾分鍾就會遇到新的標記物,幾乎每一個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又或者原本沒有故事,但被世人附會了許多傳說,現在這些傳說又經過秦遇的嘴傳到季星海的耳朵裏。一段一段的故事伴隨著他走過巍峨的雪山,如果回頭看,他已經在雪山中段,身後的路也早被風雪覆蓋,再找不見。季星海自我定義是‘不緊不慢’,事實上,就爬雪山來說,他算是飛快的了。所以僅僅二個小時,他就走完了正常成年人一天才能爬完的路。這時候他稍稍停下來,從背包裏找出放在恒溫盒裏的糯米貼。蒸好的糯米,切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放在抹了豬油的鐵板上煎,煎得外麵焦黃裏麵軟糯,撒上蔥花和蝦米,倒入一點黃酒提香。雪山上隻有零下二十七度,季星海飛快將稍稍有點燙的糯米貼塞進嘴裏,糯米的軟糯,黃酒的香,豬肉的潤,還有清爽的蔥花和蝦米,以及伴隨著特殊食物來的‘疲勞度減一、減一’和‘飽食度加一、加一’。吃完並不大的糯米貼,再美美喝一口保溫壺裏甜得恰到好處的紅棗雪梨百合湯,全身細胞都像是泡在溫泉裏,暖洋洋的。因為在雪地裏趟了半天而僵硬的四肢也像是重新打磨上油,再次變得十分靈活。“我這樣的身體強度,還有特效食物帶著,來爬雪山就和作弊一樣。”季星海仰頭看著望不到頂的雪山,“但這又不是比賽,作弊就作弊。”“繼續。”他調整了帽子和護目鏡,抓著雪杖再一次往上爬。這一次,他的速度又加快了,並且腳步隻在雪上留下淺淺的印子,就像突然會了輕功。秦遇看著路線圖,並且估算時間,如果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天黑之前就能到達山頂。結果還沒到天黑,太陽還掛在空中沒有落下的時候,季星海就已經來到猿冰屍首旁。他將他的背包拆掉,將其變成簡易的拖行雪橇車。猿冰已經僵硬的屍體被綁在上麵,被他拖著往前走。“算了,都到這兒了,順便帶你登頂。”此時空氣裏的氧氣已經比山腳下稀薄許多,往上走需要耗費的體力也比之前多,但季星海依舊風輕雲淡,要不是看到他手上的青筋,還以為這是多‘順便’的輕巧事。秦遇看見了,但未點破,他撐開傘,為他擋住太陽有些刺目的光雖然戴著護目鏡的季星海其實並不特別需要。五十二米,說長不長,放在平地上,慢慢挪動也就是幾分鍾的事,但在雪山上,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法跨越這五十二米。季星海拖著猿冰的屍體往前走,一步一步,金色的陽光落在他和他身後的屍體上。屍體上的薄雪在消融,青白色的皮膚一點點透出血色,那被冰雪覆蓋的護目鏡和口罩也開始露出原本的顏色。秦遇注意到了,他伸出手,虛虛擋在兩者中間。季星海笑起來,他一鼓作氣,一手抓著繩子,一手抓住雪杖,一人一車衝進山頂暈開的光中。眼睛稍稍適應了刺目的光,季星海才看到山頂的風光。蒼茫的天空,犬牙交錯的山脊,天地間唯有一抹光。那是沒有任何東西遮擋的太陽,亮得如此純粹又耀眼。這是隻有站在大地最高處才能看到的風景,死亡和危險為這一抹亮色增添了無數神秘的色彩。“真好看啊。”季星海聽到後麵溫潤的聲音,他回過頭,摘下護目鏡的猿冰還坐在簡易雪橇車上,隻是繩子被解開了。“謝謝你。”它對季星海說。“不客氣,順手的事。”“還以為詭異是多了不起的東西,卻永遠被困在死亡之地,不得寸進。”猿冰笑了一聲。“我以為這一生一世都看不到山頂的風景了,但是你帶我上來了。“付出生命的代價,拋棄掉一切,也不知道值不值。“大概還是值的吧,這世界這麽美,大自然才是最天才的畫家。“所以,你有什麽願望嗎?”季星海沒有什麽願望,就算有,他也要憑自己去完成,不會托付給別人。不過他看著眼前浩渺的雪頂世界,感受著殘酷之後的美好,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什麽願望都可以?”猿冰笑了笑:“我的能力範圍內都可以。”“把眼前一切畫下來,美好的東西和人共享會變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