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腐朽的靈魂,才能擁有這樣濃烈的惡意?他倒掛在窗口,向下看,看到一張英俊但冷冽的側臉,正下達命令毒殺昨日抓捕的所有人。“已經用鹽測試過,都是人類。”下屬嚇到了,小聲解釋,希望他再考慮考慮。“人類隻是種族,隻要利益不在我們這裏,就是叛徒。對叛徒不必留情。”“是。”見上司已經發怒,他不敢再說。那人退下,恭敬地關上門,房間裏隻剩下那個男人低頭寫字的聲音。知道他眼角餘光瞥到地上出現了不屬於他的影子,男人才驚覺有人闖入。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雙冰冷的手抱住他的頭,幹淨利落地扭斷,然後輕輕將歪著脖子的人放在椅子上。季星海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他能聽到門口兩個守衛的呼吸聲,但他們要保護的人已經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喪命。他猜這個人就是城主。這種人天生是梟雄的料子,目的明確,不擇手段。實不必用審訊手段,因為得不到什麽有用線索。不過以他的了解,這類人往往很自負,喜歡把重要的東西放在眼皮子底下。此外,能上地圖的火種,個頭不會小,再加上外麵還有隔絕氣息的匣子,分量更大。有了這兩個前提,找東西就很容易了。季星海很快就在大方桌的下麵找到了一個很大的盒子,裏麵赫然躺著一顆半球形邊緣鋒利的火種。“一分為二了?”他想到地圖顯示的另一顆。和火種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本看起來很古老的羊皮書,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和火種放在一起的東西,它一定很重要。他沒有久留,卷了東西就撤退了,去找另外半顆火種去。逃出來的學員和原住民在街頭巷尾發生爭鬥,他們引走了火力,方便季星海潛入尋找火種。很快他得到了另外半顆。季星海回到別院,假裝自己沒有出去過。但此時外麵的戰火已經升級,甚至開始波及到別院那些學員。學員們的殊死抵抗給他們帶來巨大麻煩。為避免更大的損失,這座城市的掌權者當機立斷將別院的人送出城,並且將之前留下的行李也送出去。學員們站在門口看著關閉的城門麵麵相覷。這是聰明的做法,至少現在整座城市還是在人類勢力的控製下。季星海猜測他們已經發現城主死亡,但隱瞞了這個消息,二把手上位了。城門口的學員吵吵嚷嚷不肯走,也不能接受現實,他們還什麽都沒幹,白折騰一回就被丟出去了?火種呢?但也有如季星海這般選擇離開的。這裏有六座城市和一座王城,哪座裏麵都有火種,何必和這間城市死耗?季星海等人一直駕車到某個空曠的荒野才停下。“魷魚人和人類的矛盾已經擺在明麵上,所有生活在城市裏和他們有物資往來的人都將被牽扯進去。你們有個心理準備。”“放心吧老大,我們會一直活到最後的。”學員們也不是真的無能,他們隻是缺少了一點經驗和絕境裏磨練出來的意誌。奪冠可能做不到,但自保是沒問題的。“我走了。”他是習慣獨行的人,並不想和人搭夥,這些學員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隻是給他們留下許多鹽,就駕車離開這裏。他們沒有多說什麽,揮一揮手去往不同方向。其實就算城市的掌權者不進行驅趕,季星海也想離開。火種已經到手,這裏沒有什麽能吸引他的東西了。沒有惡意的魷魚人就像是不經處理就丟進水裏煮的野豬肉,腥臊難啃。而帶著惡意的人類又像是精心烹飪的保護動物,聞著再香也不能吃,吃的就是破戒,他鑄造的精神世界會因此產生裂縫。到了無人處,他停下車,打開裝著小火種的匣子,小火種亮得很均勻,似乎沒有特別吸引它的同伴。人心散了,其他的城市的城主學會隱藏寶貝了。他抬頭看著天色,已經是傍晚,得找個地方過夜。季星海繞著這裏走了兩圈,在一片樹林中發現了人類活動的痕跡。原以為是學員,不想看到的卻是一片飄著炊煙的小小石屋子,石屋子的主人驚懼地看著作為陌生來客的季星海。“……鹽、布料、陶罐要麽?”他掀開蓋在車上的皮毛,露出下麵的商品。他們的臉色立刻好看許多,眼睛看向某個老人,在征求她的意見。老人垂著眼皮子,看起來也有七八十了,兩條灰白的辮子垂在兩側,身上穿著帶鮮亮刺繡的厚實袍子,用一雙有點兒發灰的眼睛看著來客。“既然是客人,就請進來坐一坐吧。”說罷,老人就往其中一間屋子走。季星海想了想,趕著車也往那裏去,其他人並不放心,都盯著他,一個特別強壯的小夥子更是死死看著他,手裏還握著一把金屬刀具。他將車暫時放在門口,人走進這間沒有窗戶並且十分矮小的屋子。屋子裏有一個火爐,上麵架著陶鍋,熬著糊糊湯,煙囪通向外麵。“你身上有火種的氣息。”老人坐在一張皮褥子上,用這句話開始了他們的聊天。季星海也嗅到這個老人身上‘自然溝通者’的氣息,西方叫做巫,可以和腳下這片大地搭建精神橋梁的人類。“這三年你們一直住在這裏?”季星海沒有回答巫師的問題,反而問了其他的。他這個人就不喜歡跟著別人的步伐走。巫師發出沙啞的笑聲,她抓了一小撮黑乎乎的鹽丟進瓦罐裏:“樹木能活,我們就能活。”這就算是間接回答了季星海的問題,沒錯,他們在這裏生存下來了。“你能見到這一切,不是因為你選擇了這裏,而是這裏選擇了你,年輕人。”巫師發灰的眼睛笑眯眯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這裏,是有前提條件的。“腳下的土地告訴我,來了一位客人。”巫師看了他幾分鍾,突然拿起一根燒火的棍子,伸過去將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箱子開了,露出裏麵一顆近乎金色的火種。季星海擁有的火種已經很大了,幾乎有這間房子那麽大,但它燃燒起來是深紅色的,不像這顆火種,是光亮卻不刺眼的金色。但他眼中沒有貪婪,隻有一點疑惑:“你給我看這個,是想和我進行交易嗎?”巫師忽然大笑,聲音又亮又尖銳,她蓋上蓋子:“你知道火種是怎麽來的嗎?”第164章 見他不語,巫師從袖中拿出一張羊皮卷來,她早有準備。季星海看這卷羊皮紙有些眼熟,仔細一想,這不就和火種匣子裏那本書是一樣的材質嗎?也不知道自己是觸發了什麽劇情。是否收集到一定數量的火種,就會解鎖神秘高人答疑解惑的主線呢?“這張羊皮紙,是我的先祖傳給我的,你看看吧。”季星海接過羊皮紙,輕輕展開,磨痕展露在跳躍的火光下。他微垂的臉也被火光籠罩著,有一種朦朧的神聖感。門外要進來的大漢硬生生止住敲門的手,看看巫師,無聲退回去:那仿佛一個普通人無法進入的空間,隻有巫師和那外來的人可以感受。羊皮卷並不長,全部展開之後是一張寬一十五公分,長約一米的薄皮。皮紙上從左到右畫了幾張較為抽象的簡筆。第一張畫上有一群頭上燃著小小火焰的小人,他們被黑暗和鬼魅包圍著,大自然的殘酷以各種抽象的形態出現在畫麵上。他看到了冰霜、洪水、大旱、隕石……殘酷的環境中,小人頭頂火焰對抗,但更多的倒在腳下,倒下的人火焰熄滅。季星海似乎知道了火種的最初來源,他繼續向下看。第一幅畫展示了一堆火柴人中格外強壯的那一個,他到處遊說分散的火柴人。居住在崖上的火柴人,居住在海邊的火柴人,甚至還有居住在地底洞穴的火柴人,他將所有的火柴人都聯合起來。這些火柴人都舉著簡陋的武器歡呼。待看到第三幅畫,他的眸色都變暗了一些:原來如此。隻見之前那個強壯的火柴人站在最中間,其他火柴人圍繞著他。從這些火柴人身上裝飾的樹葉、羽毛、石頭、貝殼等飾物看,這正是之前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原始人類,現在他們都站在大地上。但最讓人驚訝的是,這些火柴人頭上的火焰都朝著中心聚集,一顆蛋形的火種正在成形。第四幅畫中,火種已經成形,它形成了保護圈,圈外是各種天災和怪物,圈內是居住在安全的房子裏,蓄養牲畜種植糧食,並且開始繁衍後代的火柴人。並且這些火柴人身上不再有羽毛、貝殼、樹葉之類的飾品,不再追溯來曆,不再區分你我。看得出來,這就是這個副本世界人類的高速發展時期了。此時的人類終於結束諸侯割據時代,進入大一統時代,那個已經消失的火柴人堪稱本屆始皇帝,功在千秋。而後就算分分合合,大一統觀念早就植入大腦,除非這個文明徹底消亡。而火種,就好像實體的皇權。看完羊皮紙,季星海將其重新卷好還給巫師:“我已知火種來曆。不過同是火種,怎麽還分紅色金色?”巫師收好羊皮卷:“普通人信念感並不強烈,可為火種之血肉,所以是紅色。但最為勇敢的那批人,願為文明延續犧牲所有,可為火種之筋骨,所以是金色。”紅色常見,而金色不常見,但無論什麽,有肉無骨立不起,有骨無肉容易折,所以兩者缺一不可。“金色隻會和金色靠攏,碎片是金色,長成的也會是金色。完整的火種,紅和金都不可少。”至此,一切都很明了。火種就是一個文明的實體化。如果火種被人吞並,就算人還在,信念斷絕,文明也斷絕。如果火種還在,人的信念還在,就算隻剩下一顆碎片,也能重新長成開始的模樣。但若是文明被竊取了呢?竊取文明,現實中操作比較複雜。斷絕文字傳承,修改書籍,篡改曆史,掌握宣傳輿論途徑,抹黑偉人……這是‘文法’。占領土地,設定新的階級,種族滅絕,這是‘武法’。但在這個副本裏,竊據文明變得很簡單粗暴。讓偽裝好的魷魚人登基。可能這一步是為了獲得火種的認可。在他所知道的曆史中,異族占據皇權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但這個世界的人類未必有文明複興的機會。一旦火種認可,可能這個王國就要變成魷魚人的王國了。“你知道魷魚人是怎麽回事嗎?”巫師將羊皮卷收好,她神秘一笑:“這件事,或許隻有流浪的詩人知道了。”“……”你們這類引導型的npc都已經分配好了工作嗎?明明可以一次性講完的啊。季星海無言,那邊巫師把裝著金色火種的匣子捧出來:“年輕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和堅定不移的信念,這顆金色火種我就交托給你了。”“……謝謝。”他本來馬上要走了,卻收到這盒非常重要的金色火種。雖然知道這是某個程序,收集到超過一定數量的紅色火種,就會觸發,但並不喜歡欠別人的季星海還是留下許多物資作為交換。他的雪橇車迎著即將下沉的夕陽離開,一片濃霧將小村莊包圍,待霧氣散去,林子裏哪兒還有村莊?隻有一片蕭瑟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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