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肆康給出的那個問題,大鳳沒有給出一個答案,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楊肆康也沒有多問,在吊箱回到地麵的時候,他就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狀態。


    但大鳳顯然對於他所說的話有些在意,但是在遊樂園的氣氛下她也很快從那個氛圍中走了出來。


    夕陽西下,這個時間點已經該回去了。


    雖然他們來的時候花費了很多時間步行,不過回去的時候倒也不必那麽麻煩。


    隻不過中途需要去拿一下蛋糕,對此大鳳期待感十足。


    在確認了那個女孩後邊的架子上擺放的那個船模是她的原型艦船的船模之後,大鳳雖然嘴上沒說,不過在期間提起那個賣點心的女孩時的態度都明顯好了許多。


    並且那個女孩售賣的點心也確實質量很好,至少讓大鳳都能肯定那些點心的水平,應該算是很不錯了。


    對於楊肆康在摩天輪裏說的話大鳳沒有再提起,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十分悠閑地來到了那家小店門口。


    然後兩個人瞬間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小小的點心店內依然透出些許光芒,店鋪的門不僅沒有關上,裏邊的貨架還倒在了地上。


    一部分商品散落在周圍,其中大部分已經被踩壞完全貼在了地麵上。


    楊肆康進入店鋪內,這裏的貨架幾乎全都被翻騰過了,隔斷的部分更是門戶大開。


    裏邊的狀況要更加糟糕,本就不大的生活空間內可謂是一團糟,所有能看到的找到的容器無論大小全都被翻了出來,各式各樣的東西被隨意地扔在地上,幾件製服更是被完全撕壞,似乎是有人想要在這裏邊尋找什麽東西。


    大鳳走到了外邊的那個不起眼的小架子旁邊,在地上找到了那個被透明容器好好保護起來的船模。


    她和楊肆康都沒有看錯,裏邊正是她的原型艦船的模型,不僅如此,在容器內朝向牆麵的那一側還貼著一張字跡幾乎看不清了的便利貼。


    “被人抓走了啊。”


    楊肆康打開了房間裏的烤箱,裏邊還放著一大塊蛋糕胚。


    他走到裏邊的小臥室,這裏同樣被翻得一團糟,甚至連床都幾乎被拆了個幹淨。


    但是在一大堆的雜物裏,楊肆康看見了一張小小的書桌。


    推開上邊的雜物,書桌上赫然擺放著一套套的工具,而在旁邊楊肆康找到了一個嵌在牆裏的櫃子。


    裏邊放著一艘艘小小的船模。


    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邊還有不少加工到一半的木板以及一張手繪的圖紙。


    他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十分的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指揮官大人,這個船模是……”


    大鳳從外邊走了進來,在進入臥室的那一刻停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站在床邊那張小書桌旁的楊肆康,更看到了那些擺在那裏的船模和尚未完成的木板以及楊肆康手中的那張圖紙。


    大鳳意識到了一件事,低頭看向手中的那個透明容器裏的船模。


    “這些……都是她自己製作的嗎?”


    楊肆康點了點頭,回答道:


    “對國民公開艦船的外部結構部分的造型、圖紙,這些都有助於讓人們對於艦船產生興趣,同時也有利於建造,這是比較普遍的認知。但是這些東西說是公開,實際上大多數時候也都隻是本就有興趣的人才會去了解的東西。”


    他拿出抽屜裏的那些材料,眯起眼睛。


    “大鳳你怎麽想?”


    “我想把那孩子救回來,無論把她帶走的是誰。”


    楊肆康把東西放了回去,關上抽屜。


    “我也是這麽想的。”


    ☆


    鈴木深月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值得說道的地方,如果以故事而言,大抵也就是個平凡乏味的故事罷了。


    她的生活跟戰爭是沾不上邊的,但是從曾祖父那裏她仍然聽聞了不少有關於世界大戰的事跡。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過去的故事往往是很吸引人的,但是戰爭作為故事從來都不夠美好。


    對於深月來說,曾祖父留在她腦海裏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是臉上的傷疤以及他每次提起有關於戰爭的時候都會露出的遺憾的神情。


    無論是深月的祖父還是父親,似乎都已經聽過了無數次曾祖父口中的那些故事。


    這位長壽的老者即便是已經行動無法自理,但唯獨在提起他曾親身經曆的那場戰爭的時候格外的清醒。


    ‘侵略本身就並不道德,而當我們的軍隊向無辜的平民開槍僅僅隻是為了宣泄自身的欲望的那一刻起,一切的辯解都是徒勞,失敗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這是深月的曾祖父每次必然會說的一句話,盡管他在那場戰爭中僅僅是海軍中毫不起眼的一員,但他對於那場戰爭中重櫻所犯下的罪行的態度格外的堅定。


    ‘犯下罪行需要贖罪,但否認罪行是連贖罪的資格都沒有的。’


    諸如此類。


    但年幼的深月相較於這些聽不懂的道理,她那時候更加在意的是在曾祖父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出現的那些戰艦。


    而深月的祖父同樣是一名海軍,對於深月來說她算是從小就聽著有關於艦船的故事長大的孩子了。


    可惜的是深月的父親沒有能夠成為一名海軍,因為艦娘們的發展越發成熟之後,傳統的海軍的需求變得越來越低,而深月的父親很遺憾並沒有成為指揮官的基本資格。


    但深月的父親在家傳的木匠手藝上有著不俗的天賦,於是深月理所當然地學會了用家裏幾乎是常備的各類邊角材料製作一些小玩具。


    在深月長大之前,年邁的曾祖父已經去世了,而祖父也在幾年後隨之而去。


    深月的母親早年間死於一場意外,但對於意外的具體內容,父親總是不願提起。


    但深月逐漸長大之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猜想,畢竟父親每次和其他人一起去宣揚反戰、承認重櫻曾犯下的罪行這類活動之後,回家的時候總是帶著傷的。


    但父親每次回來的時候哪怕是帶著傷也完全都不在乎,他總會鄭重其事地說著有關於那些事情的重要性。


    直到一年前,父親組織了一次遊行,前往阻止那些意圖參拜那座在他口中應該被炸毀的神社的人。然後就沒有能回來。


    那些人說父親是失足從樓梯上摔下去摔死的,可他們甚至沒有讓深月見到父親的屍體,而是送回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沒什麽好意外的,不如說她的父親早有決心,隻是從未想過這一天會發生在深月成年之前罷了。


    深月接手了家裏的小店的經營,努力維持著生計。


    她雖然年幼,但是十分聰明,小店雖然經營得比較困難,但也足夠她生活下去了。


    機靈的頭腦、熱情樂觀的性格都讓深月深受喜愛,而店裏優秀的商品質量讓這家現在早已經不多見的小點心鋪能夠繼續維持經營下去。


    一切並沒有變得更加糟糕,這個姑娘也沒有因為父親的離世而一蹶不振。


    上學、經營店麵,即便是如此忙碌,深月仍然擠出空閑的時間搜尋資料、親手照著網絡上的圖片繪製出圖紙。


    根據自身的了解,結合圖書館借回來的書籍一點點修整圖紙,然後一塊木板、一顆木釘製作出那些隻存在於圖片上的艦船,盡管隻是小小的模型。


    其中花費時間最長的是兩艘裝甲航母的船模,大鳳以及信濃。


    祖父說,曾祖父曾服役於大鳳號,大鳳號也是他口中的那些故事中最頻繁出現的艦船。


    祖父說,信濃如果沒有被那次意外擊沉,或許情況會有些地方不一樣,但也許這也算減少了不必要的罪行,或許沒有什麽不好的。


    深月不知道如何去評價這些,但她知道這兩艘裝甲航母大概是和其他的船不一樣的吧。


    所以她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把大鳳號的船模精致地做了出來,希望其他人能看到她自豪的成果,所以用亞克力板的盒子裝起來放到了外邊。


    但她不希望有人誤以為那是出售的商品,所以把它放到了不起眼的位置。


    也許隻是想在不經意間把自己的成果與他人分享吧,畢竟她已經沒有家人可以分享這些東西,而她忙碌的生活也很難再擠出時間去跟學校裏的友人一起玩耍了。


    深月本以為,自己的生活大概就隻能這樣持續下去了,直到某一天或許自己也要結婚生子,然後或許還有機會把曾祖父和祖父口中的故事傳遞下去,盡管她記得清晰的也不多了。


    至於成為一位指揮官,這對於家境本就不好,如今還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深月來說就根本沒有指望了。


    幸運的是,深月在今天遇到了一位指揮官,一位年輕得看上去比她也沒大幾歲的指揮官。


    沒有她曾經聽聞的那些指揮官的難以接觸和危險,那位指揮官顯得十分和善,而且那位艦娘也很友善。


    果然,艦娘都是很漂亮的人,深月確信了這一點。


    但她沒敢問那位艦娘是哪一位艦娘,她不知道貿然詢問這種事情是否會引起對方的不滿。


    不過那位指揮官在她這裏下了三萬日元的蛋糕訂單,持續十天的時間。


    然而,深月怎麽都沒有想到,意外竟然來得那麽快。


    她才剛給烤箱設置好時間,把蛋糕放進去烤製,小店裏就突然闖進來一夥不速之客。


    這群人目標明確,凶神惡煞,深月第一時間以為他們是來搶劫的,於是想要逃跑。


    錢如果沒有了雖然也很麻煩,不過深月從小就被教育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要逃跑才行。


    在她進入高中的時候友人也告誡她一定要逃跑,因為她長得很漂亮,雖然她自己完全沒有覺得自己有多漂亮。


    於是深月逃跑了。


    但她沒有想到那些人立馬就追了上來,他們的目標不是錢,而是她。


    深月隻能被捆了起來,嘴裏塞了毛巾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他們破壞自己精心維護的小店、把一切都搞得一團糟,把東西搞得一塌糊塗。


    那些人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但他們也沒有放過深月。


    她被套上了頭套,帶走了。


    堅強的女孩再如何堅強終究也隻有十五六歲而已。


    絕望湧上心頭,可她卻想不到有誰有可能救自己,腦子裏連個能求救的對象都已經沒有了。


    她被人扔到了堅硬且帶著些許潮濕的地麵上,但咬住牙沒有發出悶哼聲。


    但心中那無法阻攔的恐懼感已經走遍全身,少女的心中隻有無助。


    ‘誰都好。’


    少女絕望地胡思亂想著: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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