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fh, 是出了名的會搞心態。snapi話音落後,訓練室眾人有先有後, 但都默契看向了founder。段騁雪:……?"看我做什麽。"他失笑,"我又不是那種人。"……王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錢乾沉重萬分地搖頭,劉號熙咳了聲,就連一貫會支持前輩的dino都露出複雜的神色。整個訓練室裏的氛圍忽然變得奇怪起來,直到楚別夏一聲輕笑,那笑聲裏卻帶著點淡淡的涼意。"看你呢,開山鼻祖。"他調侃。認真算來,fh是在段騁雪加入後才和別的隊伍有了斷層的實力差距,隊裏的隊員也逐漸狂起來尤其是在那場著名的"握手事件"之後。那件事讓founder和copsar的關注度都再上了一個台階,fh隊員不明緣由,但此後也開始紛紛效仿,經年累月地發展下來,便形成了fh目前張狂又嘴毒的隊風。段騁雪一時啞然。他身處fh隊內,再怎麽遊離在外,也對"隊風"這種有些玄的東西有所體會。……隻是他從來沒把這事兒的開端往自己身上想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楚別夏。pio因為fh搞心態的話衝動輸了比賽,那……當年被他那麽頂了一句的楚別夏呢?說開誤會後,段騁雪才從另一個角度審視自己的話板上釘釘,完全就是一個勝者對手下敗將的譏諷。因此哪怕道過了歉,他心裏依舊沒徹底放下,段騁雪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年,頭一次這麽後悔一件事。楚別夏忽然察覺到什麽似的,側頭看過去,輕笑。“跟你開玩笑呢。”他說,“你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誰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這人真怪。”段騁雪搖頭:“我的問題。”他執意承認錯誤,倒把楚別夏弄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無奈看著段騁雪似乎都不再支楞的頭發,隻覺得手癢得想上去揉一把。王忽然開口:“所以你當時到底為什麽那麽說隊長啊?”楚別夏跑歪的心思刷地收了個幹淨,下意識看向段騁雪,發現對方也第一時間看向自己。……兩個人齊刷刷的動作有種古怪的心虛感。“就……以前的事兒。”楚別夏含糊搪塞。王也囫圇地信了,對著段騁雪鄙視道:“上學時候的小矛盾還記到現在,略略略,小心眼兒。”楚別夏更加心虛地移開視線。倒也……不算是小矛盾了。被王一挑,段騁雪心思一掃而淨,挑眉道:“你謝謝我小心眼兒吧,不然今兒可就沒有坐在這兒的founder了。”王故作大駭:“你千裏追殺啊?”段騁雪抬手一勾楚別夏肩膀,把人猝不及防地攬得晃了一下才穩住,嘴邊咧開一個頗有反派感的笑。“你就說追沒追到吧。”一句話像戳到了什麽關鍵詞,楚別夏當即撇清:“什麽追不追的。”王剛要回懟段騁雪,聽著自家隊長的話卻一愣:“啊……重點是這個嗎?”楚別夏差點咬掉自己舌頭。他拖著椅子的萬向輪挪回自己電腦前,正色道:“到點了,該自由訓練了。”王第一個嗷地喊了聲好,然後得意看了眼被自己搶先的段騁雪。段騁雪隻是笑著搖頭歎氣,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給予回應,然後靠到楚別夏旁邊,在隊長開口趕人之前,拎了一個戰術改進方案出來。王見狀,怒目圓睜,心想founder這個心機狗,仗著能和隊長聊戰術就對我炫耀。他豁然起身,大聲問:“教練!昨天你給我布置的戰術選擇作業還有沒!我做十個!”小卷毛挺直胸板,在隊長讚賞、教練驚喜的目光裏昂首離開,心想好你個founder,莫欺少年窮。他沒聽見身後,楚別夏和段騁雪輕聲的交流。段騁雪單手托腮,側頭說:“勸學,厲不厲害。”楚別夏雙手並在胸前,忍著笑,小幅度無聲鼓掌:“嗯,大教育家。”-fh嘲諷的戰火並沒有因為pio的離開而停歇。小組賽後,一共八支隊伍進行打亂順序的雙敗bo3比賽,tug正兒八經的兄弟戰隊、從a組成功突圍的kop,被fh0:2殘忍剃頭,送進敗者組。fh直接發了的官方推特,語氣裏的奚落毫無保留。先是從手下敗將pio和kop入手,然後直接放大到譏諷整賽區的實力,最後圖窮匕見,直指段騁雪。【founder會知道,他的選擇是錯誤的。】段騁雪是在tug集體飯後散步的時候看見這條推特的。經理snapi命令禁止隊員比賽期間刷社交軟件,但管不住、也不打算管段騁雪這個老板。當然,其中也有相信“founder在推特身經百戰”的成分在。看到的時候,段騁雪沒忍住笑了聲,引來一串關注的目光。楚別夏也聞聲回頭,他最近兩天散步的時候總被學習熱情正濃的王拉著討論,在大部隊裏,跟段騁雪離得要多遠有多遠。“楚隊?”段騁雪舉起手機,悠悠晃了兩下,說,“方便過來一下嗎?”這還是他最近第一次這麽說,王怕這兩人真的有什麽正事兒,總和隊長走在一起,心裏又莫名其妙有點發虛,於是也沒敢攔。楚別夏長話短說結束了一個問題的探討,鼓勵地拍了拍小卷毛的肩膀,朝隊尾走過去。“怎麽了?”他問。段騁雪先順手撈了一把他掉到身後的圍巾尾巴,看著楚別夏重新把自己裹進圍巾裏後,才把手機遞過去分享。“我說那天抽簽的時候,fh經理怎麽那麽客氣。”段騁雪笑,“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不是合同到期,和平解約嗎?”楚別夏微微皺眉。“撤資的事兒也算吧。”段騁雪聳肩,“fh那幾個工資都不低,聽說今年也沒有新的投資人補空,fh現在雖然算不上有財政危機,但由奢入儉難,最近有點捉襟見肘是肯定的。”“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fh原本的投資人對亞洲沒什麽好感。”頓了一下,段騁雪嗤笑,“我在fh那會兒,每次見麵都得捏著鼻子跟我問好,估計心裏都一筆筆記著呢。”楚別夏回憶了一下賽程圖:“fh要先和xxl打,然後才能跟咱們對上。”tug下場的對手不算頂級強隊,沒有意外都可以拿下,基本已經算提前鎖定總決賽席位了。而fh和xxl對局的勝者,就是tug決賽的對手。哪個都不是軟柿子,哪個話題度都不低。“fh不喜歡在邀請賽發力。”段騁雪說,“總決賽八成還是和xxl打複仇之戰。”“挺好的,之前跟xxl對上的太早,大家誰都沒有打盡興。”楚別夏說。段騁雪忽然有些好奇:“你好像完全……不緊張?”楚別夏了然地看他一眼。“你是想說不怕輸吧。”“這也看得出來?”段騁雪失笑,“怕你覺得冒犯,沒敢說。你倒是不避諱。”他還記得高中某場競賽後,自己在考場學校的小花園裏,撿到了一隻皺巴巴的、似乎是沒考好的小楚同學。稚嫩的臉和眼前長發的沉靜麵孔重疊,楚別夏不知是不是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愣了兩秒,垂眸輕笑。“以前是會怕的。”他難得坦然地、用熟稔的語氣提起過去。“你知道的,我以前在這些考試上……真的挺膽小的,考不好感覺天都要塌了。”“是家裏會說?”段騁雪問。楚別夏想了想,搖頭:“有這個原因吧。但其實更多的,還是我自己接受不了。”“所有人都捧我,說聰明,說天分……好像篤定我能一直贏下去一樣。其實大多隻是大人們社交場上的套話,但從小聽到大,我怎麽會不信呢?”他無奈笑笑,話語間,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隱晦地自傲著的孩子。“老胡以前說過我沒你穩當,記得嗎?”段騁雪回憶了半晌,搖頭。楚別夏瞥他,笑道:“被誇的那個確實忘的快。”段騁雪正要解釋,被楚別夏抬手攔下,隻能繼續聽他說。“老胡說我太順了,擔心我總有一天要栽大跟頭。後來你不在的時候我反問他,段騁雪怎麽就不順了,你猜老胡說什麽?”段騁雪順著他話裏的意思猜測:“說我……堅韌不拔?”“想挺美。”楚別夏笑,“老胡說你心眼兒少,人傻多福。”段騁雪:?他被昔日恩師的背刺氣笑了:“不是……”楚別夏說:“我之前不理解,後來懂了。”“老胡是說,我可能很難接受失敗。”段騁雪皺眉:“你很優秀,不用怕這些。”“怎麽會,總歸是人外有人,我也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類而已。”楚別夏失笑,“比如來打職業之後,前半年,不管隊伍是不是在贏,我個人戰績都是一路輸過來的。”“那段時間我經常想,我的選擇是不是錯的,或許我的天分真的不在打遊戲上,或許我確實該回去好好讀書……但轉念一想,雖然上了個985,但高考我也輸給上千個人呢?這還隻是省內。”“那時候我突然發現,天分是最輕賤的東西。最會哄人,也最會騙人。”楚別夏看著前方,也不管段騁雪是否還在聽,又或者隻是忽然湧起了傾訴的欲望,語氣不疾不徐,卻綿延著一句接一句,像隘口盤桓經年找不到出口的風。“你知道,我家裏並不支持我打職業這件事,我絕大多數時候的動搖也都來源於此。但我現在還是站在這裏,我們剛結束一場世界級八進四的比賽,之後還要迎接四進二和總決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場都可能失敗,都可能成為輸家……我當然緊張,怎麽可能不緊張?畢竟輸了就什麽都沒了。但‘選擇打職業’這件事,或許就是老胡說的,我要經曆的磨練。”“如果不來打職業,不籍籍無名地輸過半個賽季,不在冠軍賽總決賽上、萬眾期待裏輸給fh的話,正常上學讀書,當一個偶爾考試失利的‘聰明’學生。大概很多年過後,我都接受不了‘輸’這個字吧,更別談這樣滿盤皆輸的局麵了,高中的小楚,嚇都嚇死了。”他說完笑了一聲,然後帶著笑意垂下眼睛。“我很在意家人的看法,所以我會反複被這種情緒拷打,後悔、自責……甚至覺得自己真是爛透了都有過,但或許這就是以前聽得耳朵起繭的‘成長’。”楚別夏忽然停住,無聲吸了一口氣,才又開口。“之前我的……心理谘詢師,雖然因為忙,我一共也沒去過幾次,但她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得。”“能拯救自己的,隻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