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其清出了轟趴館大門,接通電話:“教練?”正值傍晚,空氣中飄著一絲花香混雜泥土的氣味。他踩上鵝卵石路,憑著印象,再次走到了之前去過的那條湖邊。湖麵被天空映成紫色,駱其清靠在護欄上,抬頭眺望著遠行的雁群。原以為布蘭溫隻是打電話過來問候,可等兩人寒暄幾句之後,卻是聽見他話鋒一轉:“devil,當年的事情有眉目了。”駱其清的心髒猛然一頓,手機險些沒拿穩。“什麽……?”兩人都不是繞彎子的性格,於是布蘭溫在解釋來龍去脈之前,先直接告訴了他結論:“就是銀翼車隊那邊的人搞的鬼。”銀翼?!怎麽又跟他們有關。駱其清不會忘記他們在決賽時候的動作。先是呂文撞了他的車,之後喻星潭又因為違規改裝選擇退賽。難道說…“銀翼的獎項雖然撤銷了,但是該調查的,賽會還是要調查清楚。”“所以比賽結束之後,仲裁會又專門去找了一次銀翼的相關人員,我也跟著去了,因為當時呂文在賽道上撞你,我並不認為是巧合。”駱其清沒想過布蘭溫的關注點會那麽細致,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在恢複狀態之後,就把這件事給拋諸腦後了。“交談過程中,呂文知道了我是你曾經的教練,就跟我坦白了一些事情。”聽到這裏,駱其清有預感,坦白的這些事情就是關鍵。“他說,在第二輪決賽前,聶恒昌就已經親口承認,自己知道你當年出了車禍。”布蘭溫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得發沉,像是沒有休息好。“聶恒昌給了他首發位置,讓他在賽道上故撞你,隻是他自己聰明留了一手,錄下了對話。”“原本聶恒昌向他保證,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然而等真的被發現後,聶恒昌那邊卻是想把他推出來頂罪的意思。”“所以他想戴罪立功,就把錄音給了我。”駱其清怔住了。發布會之前,應該是沒有外人知道他出過車禍才對。除非…就是肇事者。“聶恒昌就是凶手?!”“不,是他和幾個車隊高層雇來的本地人。”布蘭溫說完,又問他,“你記不記得,當年喻星潭也上了lrc?”駱其清:“我記得。”但那時候喻星潭還不是銀翼的車手,他是以個人的名義報名參賽。“我也是昨天調記錄的時候才知道,當時聶恒昌和銀翼的幾個董事就在現場。”這麽說起來…駱其清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注意過喻星潭是什麽時候加入的銀翼車隊。但這個問題在布蘭溫接下來的話中就得到了解答:“喻星潭在lrc結束沒多久就加入了銀翼,我猜想,他們應該是想先邀請你加入,但你那會因為要回去上學,就已經在采訪裏拒絕了加入車隊。”“然後我突發奇想,托銀行的朋友去細查了一下,結果還真讓我查到了點東西。”“在lrc結束當天,聶恒昌的私人賬戶就有一筆高額支出,而交易對象用的就是倫敦賬戶。”“於是我又順藤摸瓜,聯絡警方找到了那個賬戶的使用者。”“在警方的追問之下他最後承認了,當年的確有受雇去製造一起車禍,交代的信息也都跟你當年的事故對上了。”“買凶殺人,證據確鑿。”在布蘭溫講明前因後果時,駱其清感覺自己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他心跳很快,呼吸也變得有些粗重,可最後卻又什麽都堵在了心口。駱其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嚐試了多少遍,才終於擠出一句話:“怎麽處罰?”“聶恒昌目前還被扣在倫敦,另外幾個涉案人員在中國境內,不過我們和中國領事館相關部門做了交涉,他們也已經同你們國內警方說明了情況。”“他們該負的刑事責任也一樣不會少,並且,這幾個人將會被終生禁止參與任何賽車賽事。”“你可以安心了。”“……”後麵布蘭溫還說了很多,並表示後續有進度會隨時告知他。駱其清腦袋一直在嗡嗡響,他不記得自己回了什麽,隻知道自己在一個勁說謝謝。謝謝他,願意不辭辛苦,幫自己調查那麽久遠的事故。掛點電話之後,駱其清卻還一直保持著通話的姿勢,久久沒能緩過來。直到他感覺旁邊來了人。“怎麽了?”甚至不用轉頭,駱其清聽聲音就能知道是誰。他從小獨立慣了,一直都不太習慣向外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麵。但說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每回脆弱的時候,這家夥卻總是能出現在他旁邊。而這次,駱其清忽然覺得,在愛人麵前露出自己敏感脆弱的狀態,似乎也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反正也都見過了。所以他這次沒故作堅強,隻是轉過去,用還帶著水痕的眼睛看著周棘:“抱。”周棘明顯對他這副模樣稍有錯愕,表情在那麽一瞬閃過了無措,但很快就上前擁住他,用指腹擦掉了他眼角的淚。“怎麽了?”他又再次問。“找到了。”駱其清把頭埋進他的頸窩,像是貪戀周棘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找到凶手了。”他把布蘭溫的話又轉告給周棘。周棘聽完,目光沉了下去:“簡直是病態的好勝心。”駱其清沒吭聲。這事情就是應了那句話,得不到就想毀掉。可最後偏偏陰差陽錯,聶恒昌他們真正想解決掉的人沒有死,反而是害了無辜的人。“現在凶手伏法了。”周棘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溫和地說,“邢宇可以安心了”駱其清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一直積鬱在心裏,也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太好了。”駱其清很小聲地在他耳邊喃喃,“真是太好了。”像是壓在胸口的石頭終於被挪開,他現在感覺呼吸都是輕鬆的。“你記不記得,你上回在轟趴館喝醉了,出來看雪。”周棘忽然說,“然後也是在這個位置,你和我說了新年快樂。”駱其清依稀記得前半段,但後半段還真記不太清了。不過他記得,那會跟周棘的關係應該還沒緩和…果然是酒壯慫人膽。嘶,不對啊。“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駱其清反問。周棘:“……”駱其清恍然大悟,笑道:“所以你那時候就已經關注我了。”周棘一時間都沒法否認。“給我猜中了吧。”駱其清狡黠一笑,繼續大言不慚發表言論,“所以你一直都對我念念不忘。”誰知道,周棘對這話竟是供認不諱:“對。”“……”靜止半晌,駱其清抬手捂臉跑開:“你能不能別應這麽快…”這時候起了風,吹得兩人衣擺都跟著晃動。“咱趕緊回去吧。”等駱其清跑到前麵一點,又回頭揮手喊他,“明子剛才不是說了,今天誰輸誰請客,咱可得去把飯給掙回來。”周棘失笑:“來了。”這幅場景卻是讓兩人同時想起了當年。好似曾經無數個課後,駱其清靠在教室門口,等周棘收拾東西一塊搭地鐵去訓練場。周棘走上前,牽住駱其清的手。沉重的六年仿佛已經被壓成了薄薄一張紙片。輕輕一翻,便過去了。此刻林蔭婆娑,緋紅色光影投射降落,夕陽沉溺於粼粼河岸之中。恍若當年,仲夏有夢,少年吹著恣意的風。正文完第98章 番外一 if線似乎每年的暑假都如這般燥烘烘, 熱浪翻湧,幾隻蟬趴在樹上叫個不停,氣象局一天要彈好幾個橙色高溫預警。好在臥室裏安了空調, 吹出的是二十六度冷風,還自帶平衡降噪。但駱其清還是被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