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景倏然伸手,握向陳睦之在他臉龐的手。“小幕。”清潤的聲音帶著點點沙啞。寧景側首起身,垂眸看著眼前的人,“有關於你之前生病的事情,給我講講好不好?”陳睦之刹那一愣。兩人的視線相對,陳睦之說,“沒想象中那麽嚴重,”寧景的眼尾變得發紅,他再忍不住,傾身靠近,將人撈進自己懷裏,語氣無措,“好,我說。師父……你別……”別哭。陳睦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寧景的情緒忽然產生這樣的變化。第一次見他這種模樣,他毫無能力抵抗,全然被繳械,“就是從出生就有免疫係統的問題,現在已經好了。”過去的記憶被翻出,陳睦之也想到了很多在以往的時光中發生的事情。在最難捱,陳家人都認為他治不好的時候,陳睦之卻硬生生抗下了凶猛藥物的治療。因為那一句又一句溫柔至極的錄音,因為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或許是因為從小父母對他雖然關愛,卻因為生病不敢觸碰,也或許因為一直在治療,他年幼的記憶過於孤寂。遇到那樣一個人,細潤無聲的出現,填補了他所有情感需求上的空白。寧景或許已經不記得。在他病痛最凶狠的時候,三個月的時間,每天晚上,他都會陪自己聊天。日複一日,幾乎讓那時候還年幼的陳睦之生出他已經將人得到的錯覺。連夢裏,他都在和寧景擁懷。**寧景給他留下的記憶也不全然是美好。他心軟又溫良,可也遲鈍太單純。初知他和尤依在一起的時候,心髒中橫生的那股所有之物被奪去的醋意和氣悶感讓陳睦之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切的存活在這個世間。……在無人知道的時候,陳睦之也曾試著討厭過。但還是喜歡。喜歡到縱然他已經有了別人,依舊想聽到他的聲音。喜歡到厭惡自己的自私,看著他和別人相愛。喜歡到得知他已經離開,他還在奢望。想著、等著有一天,他能回來。直到那天,係統提醒。【……您的師父[青山悅景]上線了。】沒有人知道在那個時候陳睦之心底湧起了多麽濃烈的喜悅。得到世間最為珍貴珍寶的欣喜,不過如此。寧景的眼睫變得潮濕非常,抬首唇落在陳睦之的唇畔,將心裏他沒有回歸,就此錯過陳睦之的後怕全都融在誠摯又動容的主動之中。陳睦之亦回應他的接觸,眼眸垂斂,無聲親吻。夜還長,時間過去,而故事不停。昏沉的燈光最終關合。相愛之人在靈魂深處相擁,不分彼此,直至天明又落。不休,無止。—【正文完】—第56章 時間很快過去, 冬季飄雪,燕都的天氣驟冷,但也臨近寒假, 很多學生在考試之後都提前離開,避開了驟降的溫度, 以及潮濕還沒有供暖的宿舍。在研三的後學期,學生們基本不在學校留著,多數都出去實習。衛傑和女朋友找了一個地方的工作,兩個人也在寧景搬走之後沒多久也開始同居, 寧景就再沒回過宿舍。直到宿管清理空的床位,通知他去事務處簽字。昨天下了一場雪, 清晨的陽光熹微, 帶著並不明朗的白。寧景在昏昏暗暗的光線下睜開眼睛, 第一知覺就是裸露在外已經冰透的手指, 默不言地縮回被子溫了溫,向後靠去,後背很快抵上另一道溫熱的軀體。一隻手穿過寧景的胸前將他向後帶去。初醒微啞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這麽早?”被人摟著溫度實在溫暖, 寧景沒忍住眯了下眼,“於阿姨趕著回家,讓我早點過去。”環著他腰身的手鬆開,轉而握上寧景微冷的手指。陳睦之睡眼惺忪, 揉著他冰涼的手,直到那隻手的溫度和他變得一樣,才鬆開, 撐起身體起身, 嘴唇蹭到懷中人的唇側,“寶寶……早上好。”他細碎的頭發落在寧景的臉上, 毛茸茸的觸感有一下沒一下出現,寧景原本的困意被親昵的接觸驅散,有些好笑的睜開眼睛,看著陳睦之的樣子,伸手放在他的頭發上,看了一會兒說:“你該理發了,有些長了。”陳睦之眼皮抬起,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你陪我。”“恩,等我簽好字回來。”兩個人都已經醒了,就不再床上賴著。寧景率先去洗漱,陳睦之就去廚房熱了水往鍋裏一個又一個丟餛飩。等寧景洗漱好,飄著香氣的餛飩也新鮮出爐,陳睦之端著碗出來,寧景從他手上接過,輕輕抬首,陳睦之就順勢低頭,又在他唇上蹭了蹭,自己也去洗漱。手上的餛飩傳來一陣又一陣熱感,嘴唇上綿柔的感覺還未消去,寧景眉頭動了動,有些啞然。比起其他情侶,他總感覺他和陳睦之似乎有些膩歪過頭。兩個人分明已經在一起快半年,而陳睦之依舊保持著最開始對他的態度,從早到晚……就像一個喜歡偷腥的犬科動物,隻要被他找到機會,隨時隨地,免不了親密的舉動。時間長了他竟然也習慣,甚至在一些時候會無意識的主動,就像剛才。……說不清誰被誰拿捏更多一些。很快吃完飯,兩個人穿好衣服出門。單元樓門前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積雪,走在上麵吱呀亂叫。陳睦之握著寧景的手,凝神看了地上的雪半晌,撓了撓他的手心,“師父。”寧景:“恩?”陳睦之說:“下午回來堆雪人。”寧景側首看去。外貌淡薄向來給人以冷淡印象的人如今眉宇鬆展,薄唇彎起,露出疏朗無害的笑色。本來就年紀小,現在笑著,更顯活潑,寧景就那麽看著他,目光從眼前人駝色的圍巾劃過,落在那雙狹長微眯的眼睛上,眉宇鬆動,滾唇一笑。“好。”冬天的白天總是過得很快,寒假臨期的悠閑更讓人不想動彈。陪陳睦之理完發、又在小區園林玩鬧了一會兒回家,天色已經完全暗沉,天空零星又飄起了雪。寧景把衣服洗好烘幹,看著天上飄飄揚揚的落雪有些出神,陳睦之端著熱水到陽台,也不催促,將水塞到寧景手心,下顎抵在他的肩上從後麵抱著人,陪他一起看外麵的夜景,忽然想到什麽,輕笑開口,“師父。”“……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能透過天上看到我們?”寧景問:“神仙嗎?”陳睦之:“說不定也是普通人。”寧景沒再回話,隻笑了笑,腦袋在陳睦之臉側碰了碰。夜越來越深,陽台的溫度很低,兩個人沒待多久,就回了屋裏。陳睦之給寧景放著熱水洗澡,忽然聽到外麵自己的手機在嗡響,將水關上出門,寧景已經替他接起,正對著手機微笑。看到陳睦之出來,他很快將鏡頭對準正在擦手的人,陳睦之也看到手機屏幕裏的光景,頓時無奈,“媽,這麽晚了。”“打擾你們小情侶過夜生活了?”陳睦之的手機裏傳出成熟女人的笑聲。不是別人,給陳睦之打電話的是他媽媽。陳媽媽看起來遠比實際年紀要年輕,一身白大褂正在路上走著,看起來寧靜又端肅,似乎不容易接近。但不容易接近隻是對外人。寧景在不久之前,在陳爸陳媽回國的時候見過她。陳媽媽和陳睦之一樣隻是氣質比較冷淡,但對於自己的兒子、和另一個意義上‘兒子’的寧景,她十分和善,動輒露笑,就像融化的冰蓮一樣,給人的感覺十分舒適。陳睦之擦幹手,接過電話,“怎麽,有什麽事情嗎?”陳媽媽說:“手機給寧寧,我看不到他了。”陳睦之眉頭動了動,湊到寧景身邊,鏡頭在他身上一晃,又很快移走,語氣帶笑,“我男朋友,您總看什麽……現在您那兒是幾點,要上班嗎?”這小子。陳媽媽眉稍頓時抬起。可終究是自己兒子,她是了解的,也無可奈何。在生病最難受的時候一直抱著那個錄音,不遠千裏回國為了找人,又終於在一起,自然是護得比什麽都重要。旁人,就算是爸媽多看一眼,也要吃醋。就像他那個喜歡沒醋自找醋吃的爸爸,占有欲強大抵是他們陳家人的通病。“趕著去開一個會,忽然想起什麽事,就給你打了電話。”陳睦之挑眉:“什麽事?”“雖然你現在的病都治好了,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陳媽媽叮囑,“之前我托同學做了些滋補的中藥給你,最近一段時間應該快到你家裏了——”她的話語一頓,“讓寧寧看著你,把藥都喝了。”陳睦之:“……”寧景也一愣,轉頭看來:“藥?”他下意識抬頭,正對上寧景怔疑、擔心的視線。陳睦之的眉頭跳了跳,忽然有種莫名不妙的預感橫生,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覺屈起。——而實際也確實如此。自從陳媽媽那一通電話之後,兩個人原本並沒有刻意節製的感情生活戛然而止。寧景之前不知道陳睦之還在喝藥,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倏然嚴肅起來。一連五天,在寒假終於正式來臨的時候,陳睦之已經一周沒有碰過他人,還被盯著每天早上晚上各喝一袋中藥,甚至在吃飯的時候感覺嘴裏都是苦味。終於,在寧家的最後一天晚上,陳睦之再忍不住,磨著牙將寧景攔腰抱了起來。“光補不疏,隻進不出。”將人抱到床上,他被那幾頓大補的中藥弄到氣血上湧,想到回到寧景爸媽家裏要待一個禮拜那段時間兩個人更不方便做這些事情,整個人都在冒著躁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急到不能等待半分的毛頭小子,沒幾下就將人剝了個幹淨。寧景被他的身體從裏到外燙得發顫,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陳阿姨不是說這是你每年都喝的嗎?”“我已經好了……”陳睦之語氣有些氣悶,咬上寧景頸側的皮肉,“早好了,沒有病,不需要再喝。”“陳阿姨說那些對你的身體沒壞處。”“有!”陳睦之的語氣卻極其篤定。寧景眼眸微濕,有些意外的看向他,陳睦之俯下身子,將已經對自己極為適應的人全然打開,抿唇弄了幾下,嗓音啞到極致,“都要憋死了,師父。”他的聲音平白無故都是委屈。對於血氣方剛的人來說,最近幾天的確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