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常年耗在陰冷潮濕的牢房裏又見過了太多慘狀的緣故,天牢主管看起來形容枯槁兩腮凹陷,即使他隻要有機會就會讓自己在走在陽光下多曬曬改善膚色,現在的皮膚看起來也仍是如同放到酸臭變色的豆腐幹一般。


    “陛下。”主管從進殿到下跪的動作雖然快速,卻無不透著一股子枯柴般的僵硬。


    司嵐律閱讀著奏章,問了好些關於天牢的情況,卻隻字不提右梧,直到最後,他才說道:“下去吧,把刑室清空,我半個時辰後就到。”


    天牢分為兩大部分,囚室和刑室。


    囚室陰冷潮濕而狹小,牢房內隻留下最基本的活動空間,關押犯人好比畜養牲口。而與其相比,刑室則開闊敞亮,地麵青磚每日皆擦洗得幹幹淨淨,近乎纖塵不染,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青磚縫隙中的黑褐色並非泥土,而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難以去除的血汙。


    從囚室到刑室要經過一段不短的路途,在黑暗中拖著沉重鐐銬艱難完成了行程的右梧剛進到刑室中,就被位於中央的那道明耀晃眼的陽光刺激得下意識側過頭。這一動作卻立刻引來了獄卒的不滿,動作粗暴地將他往前一推,正正摔到了那片熱辣光線之下。


    即使幾乎立刻閉緊了雙眼,右梧還是因為刺痛而無法自抑地流出眼淚,即使隔著眼皮也能感覺到陽光的強烈,他掙紮著翻過身,趴在地上,才終於在陰影中緩解了眼睛的疼痛,已經流出的鹹澀淚水卻令得臉上的細小傷口裂紋感覺火辣辣的刺痛。


    半睜開眼,眼前卻仍閃動著跳躍的光斑。


    “手腳都給我麻利點兒,對,那邊兒的架子,搬過來一個。”一名膀粗腰圓的獄卒指手畫腳,指揮著幾個人圍繞右梧所在的位置忙碌。


    入口處立著十二名侍衛,其中再在最後的一個悄聲問旁邊,“剛還看見白澤大人跟著,現在怎麽不見了?”


    “噓——別多事,白澤大人跟陛下的事哪輪得到你多話。”


    “我聽說白澤大人會穿牆而過還會瞬間移動。”


    站在前麵的人踢了後麵兩人一人一腳,“陛下很快就到,不嫌命長的就給我閉嘴!”


    隊列恢複了平靜,眾人的目光緊盯著右梧所在的位置,看著明顯消瘦的他被獄卒用粗暴的動作拉起來,再固定到高大的刑架上,麵朝著流火一般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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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光照也是刑罰的一種,用來讓人體脫水。控製犯人的飲水量,令其不死,再將其立於陽光下,把人烤得皮膚幹裂之後,再潑灑鹽水。雖然是低等刑罰,但犯人被用這種方式折磨短則一月長則半年之後,即使不死也會完全精神崩潰。獄卒們喜歡用它折磨牢獄裏不守規矩的“新人”,直到定好正式施邢方案。


    其他獄卒推來另外的刑架,上麵的錘鑿釘勾鏈鎖烙鐵以及各種長短粗細厚薄的鐵器互相碰撞,回蕩在空敞的刑室裏發出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回蕩在四壁上,竟十分悅耳。


    右梧看向侍衛隊列的盡頭,仍看不到離相的身影,索性閉上了眼,呼吸也低沉緩慢,加上他已經被關了十天,耗了十天,如今單薄虛弱的身子仿佛隨時可以輕易折斷。


    有個年輕獄卒從刑架上拿起最細的鐵鉤,挑起右梧的下巴,朝邊上的人說:“你猜這小子能堅持到幾?”


    “如果我動手,保證他連一都過不了,不過嘛,我聽上頭的意思,這是個十分危險窮凶極惡的家夥,咱們陛下似乎有意來個全套。”他說著用手捋了一把輕搖的刑具,讓它們重新叮叮當當劇烈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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